晏辭將他從地上拎起來,又照著他的後背恨拍幾下,直到周欒將腹中剩下的水都吐出來才將他扔在地上。


    周欒靠著淺灘上一塊巨石粗重喘息著,此時雨已經停了,晨光熹微,兩人渾身都狼狽不堪,周欒粗喘片刻方才緩過勁來,他用被紅色充斥的眼睛看著晏辭,不可思議道:“...你救了我?”


    晏辭咳嗽著,用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淤泥,看著周欒,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道:“你趕緊走。”


    周欒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句話,仿佛不認識晏辭一般瞪著他,繼而重複了一遍:“你,你要放我走?”


    他有些驚訝:“你難道不怕我將秦子誠的事說出去?”


    “你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你自身都難保,我勸你從此以後都不要出現在胥州城。”晏辭麵上沒有絲毫表情,長時間泡水將他臉上褪去了所有血色,他冷冷地看了周欒一眼,“還不快走?”


    他的語氣過於不善,然而想到這是剛剛救了自己的人,周欒咬了咬牙沒有說話,而是重複問道:“可是你為什麽救我?”


    晏辭沉聲道:“我答應了蘇合要救你,你別誤會我要利用你做什麽。”


    周欒聽到“蘇合”兩個字麵色一變,猛地直起身子,似乎想從地上站起來,然而他下一刻便捂著胸口坐了會去,麵無血色地看著晏辭:“不行,我得迴去,蘇合還在胥州...”


    晏辭不客氣地打斷他:“你現在迴胥州就是死路一條。”


    “那蘇合怎麽辦?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我得帶他走!”


    “蘇合...”晏辭沉吟了一下,緩慢道,“他病的很重,你這個時候帶他離開就是要了他的命。”


    “等他病好了一些,我會找機會將他送走。”


    周欒驚訝地看著他,仿佛今天才真正認識這個人,晏辭看了看他:“你當然可以不信我,我也不需要你信,不過你別忘了,是誰救了你。”


    周欒不說話了,他盯著晏辭,似乎艱難地在思考該怎麽樣選擇,聽起來晏辭說的話是目前最好的選擇,隻是眼前這個人可以相信嗎?


    到最後,眼見日頭越來越高,周欒終是下定決心,他攥緊拳頭對晏辭高聲道:“好,我相信你!”


    “不過,你,你一定要保證蘇合平安。”


    晏辭微微點了點頭,指了指一直流向遠方的河道:“從這裏往下,河的中遊處有一個城鎮,那裏有南下的渡口,你離開以後,這輩子都不要再迴來了。”


    ...


    周欒離開後,晏辭方才慢慢地朝附近的城鎮走去。


    他拖著周欒飄了一個晚上,早已渾身虛脫,四肢發軟酸脹無力,撐著身子剛剛走到路旁,就一個趔趄,頭朝下暈倒過去。


    再次醒來時,周圍的景象從荒蕪一人的淺灘變成了室內,鼻尖充斥著的中藥味提醒他這裏是一個不知名的小醫館。


    “你是被人送過來的,是不是不小心落水了,渾身都髒兮兮的。”醫館的郎中與他說了昏迷後的事情,晏辭與他說了自己的住處,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璿璣許是見他順著水流漂了下去,到底是跑去家裏報了信,顧笙頭發散亂地衝進門來,抱住晏辭就是一陣從上到下的檢查,急聲道:“你怎麽迴事,好端端地幹嘛往河裏跳,你到底在做什麽?”


    晏辭隔著空看了看門口的璿璣,後者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一臉冷漠地給了他一個眼神,很顯然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關於周欒的事。


    郎中與顧笙說,晏辭隻是體力不支,身上沒有傷口,迴去好好休息就行了,沒有大事,顧笙這才連聲感激,讓璿璣扶著他迴了家。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顧笙迴了家把晏辭那些髒兮兮的衣服全部洗了幹淨,一邊洗一邊埋怨。


    晏辭環顧著四周,忽然想起什麽問道:“蘇合呢?”


    璿璣一聽,臉色一變,立馬轉身衝出門,不消片刻迴來了,臉色很差:“他人不見了!”


    “不見了?”晏辭提高聲音,“不是讓你看著他嗎?”


    璿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叛逆心思,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我那不是急著救你嗎,何況昨晚那麽緊急,誰還顧得上他...”


    晏辭無語,掀了被子下床:“他還病著呢,他能去哪裏?”


    何況秦家還在找他,萬一找他不是要壞事了,晏辭穿上衣服對璿璣道:“跟我出去找他。”


    第227章


    【有點虐,酌情看】


    蘇合從黑暗中悠悠轉醒。


    周圍冷的仿佛是冰窖,他茫然地睜眼看著黑暗,感受到自己是躺在什麽堅硬的東西上,冰涼的觸感令他感到很難受,他輕輕眨了眨眼,等到逐漸適應了黑暗,鼻尖處也隨即捕捉到了空氣中散發的奇怪的味道,他一時分不清那是什麽味道。


    像是鐵鏽的味道,卻卻有些腥。


    他下意識動了動手腳,耳邊便傳來一陣鎖鏈相撞時發出的聲音。聽到這聲音,蘇合心裏慌亂起來,他艱難地撐起上半身想要起身,然後四肢都被冰涼的鐵鏈鎖住,根本動彈不得。


    他上半身勉強抬起,還沒張口就是一陣咳嗽,舌尖碰上皸裂的嘴唇,驀然傳出一陣血腥味。


    是血!


    他渾身一緊,猛然知道空氣中的濃重味道是什麽了,他唿吸急促起來,心髒碰碰直跳,他茫然無措地盯著黑暗,耳朵如同受驚的鹿一般捕捉著空氣中異常的聲音。


    半晌後,一陣衣服摩挲聲傳來,蘇合的眸子猛地盯住黑暗中的一點。


    微弱的火光從那裏散開,刺痛了他的眼睛。


    “唔...”蘇合下意識眯起眼,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身處在一間房子裏,一個黑色的人影從火光出現的地方朝他走來。


    蘇合看清那人的臉,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急促喘息著,身子不受控製地往牆角縮去。


    黑衣男人在火光中走向這邊,然後站在鐵床邊上,歪著頭看著他。


    蘇合喉嚨幹澀,嘶啞的嗓音伴著顫抖響起:“薛,薛公子...你想做什麽?”


    男人探身,用一隻潔白沒有任何瑕疵的手撫摸上他的臉,蘇合渾身一個激靈,隻覺得他的手比身下冰冷的鐵床還要冷上三分。


    感受到蘇合柔軟的皮膚在他掌心打著顫,薛檀的手指從他精巧的下頜拂過,輕輕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那雙黑的倒映不出光亮的眼睛細細看著這張惹人憐惜的臉。


    蘇合急促地喘息著,從此人身上聞到了一股間雜著血腥味的檀香氣息。


    薛檀歪著頭,用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睛打量著這漂亮的哥兒,蘇合被他盯得渾身發涼,目光遊移著落向他的身後,接著他渾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他看到不遠處的石缸裏放著幾隻血淋淋的東西,他隻看了一眼便渾身發寒,因為那些不是別的,正是落在薛檀手裏,被他折磨而死的...哥兒。而在一旁還有一座石台,上麵滿是沉澱著的幹涸血漬,上麵還放著一把刀。


    蘇合猛然掙紮起來,鐵鏈碰撞的聲音伴隨著有些尖利的聲音響起:“你要做什麽?!”


    “噓。”薛檀輕輕用指腹按住他的唇,“安靜一點,你太吵了。”


    蘇合無法抑製地無助哭泣起來,被他握住脖頸渾身緊繃像一隻被抓住命脈的兔子,隻聽薛檀問道:“我讓你來找我,為什麽不來,嗯?”


    蘇合緊緊抿著唇,壓抑著的哭聲到底還是溢了出來,他用盡全力猛烈地掙紮起來,試圖掙開他的手,然而四肢被牢牢鎖住。


    他無助地看著薛檀,拚盡全力掙紮著,眼裏透露著惶恐不安,更多的是害怕與畏懼。


    薛檀用指腹輕輕按著他脖頸間因為激動而輕輕跳動的血管,盯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就是這個表情,比你平時還要好看。”


    他陶醉地端詳了他片刻,忽然伸手解開蘇合身上的鐐銬,一隻手鉗住他的手腕,將他拖到那石缸旁邊,然後用一隻手將蘇合攥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將他的手按在石台上。


    蘇合渾身劇烈顫抖,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從旁邊提起那把鋒利的刀,他拚命地掙紮,無助地搖頭,豆大的淚水自眼眶滑落,然而不管怎麽掙紮,薛檀的手都紋絲不動。


    聽到他的嗚咽聲,薛檀垂頭看向他,然後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很快,不會疼的。”


    手起刀落,血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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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辭他們急衝衝趕到昨天晚上去的地方。


    此時天已經完全放晴,雨後清新的氣息蔓延在胥州的大街小巷,地上坑坑窪窪的水坑倒映著被雨水洗刷得澄澈湛藍的天空。


    如今到了白日,晏辭方才看清昨天晚上周欒和蘇合躲藏的地方是一處廢棄的倉庫,此時倉庫裏早就已經空無一人,見他們幾號人圍在一處破舊的倉庫門口,周圍路過的人都投來奇怪的目光。


    璿璣臉色也很不好看:“昨天我跟他說了不要亂跑,我急著迴去找人救你,一時之間把他忘了...”


    晏辭走出門朝兩側看了看,根本不知道他是自己離開的還是被人帶走的,他站在原地稍微一思索,以蘇合昨晚的狀況,想要自己離開不太可能,那隻能是被人帶走的。


    所以是誰呢,秦家找到他了,還是芳華樓的人,總不至於被人販子看到帶走了吧,畢竟蘇合長得那麽漂亮...


    迴了家之後,顧笙聽了昨晚的事情經過也很緊張,聽說蘇合如今不知所蹤,小心地問晏辭:“要不要報官?”


    晏辭搖了搖頭,阻止了他:“他身份特殊,先別報官。”


    “那我們要去哪裏找他。”顧笙焦慮地看了看窗外,不住為蘇合擔心,“胥州城這麽大,想找到一個人太難了.”


    晏辭更是不知道,他歎了口氣:“我還是去秦家看看吧。”


    萬一蘇合真的被大舅派人抓走了也不是不可能,隻是想把他帶出來就有些難了。


    ...


    晏辭沒敢直接去秦子誠那裏,於是他先是去拜訪了秦老夫人。


    秦家那座圈山而建,令胥州百姓皆豔羨的園林般的府邸,此刻正值花開正茂之時,天氣熱了,各色從冰窖裏現取出來的冰皮點心琳琅滿目擺了一桌。


    秦家那些對外的事務皆是秦子誠和秦子觀在打理,因此這些女眷哥兒對外麵的種種並不了解,秦老夫人見到他和顧笙的到來很是開心,埋怨晏辭這些日子都沒有來看她。


    葉臻距離產期已經不足三個月,秦府上下都為他和他肚子裏的孩子緊張,府醫從以前每天一次,到現在早晚各一次來問脈,並說這個時候一定要謹慎些,尤其葉臻體質一般,整個孕期都很艱難,最後幾個月若是情緒波動太大,或是受到什麽刺激,很容易早產。


    “你們沒事呀,就不要去打擾他了。”秦老夫人道,“讓他安心養胎,再過兩個月我就能抱上孫子嘍。”


    晏辭點頭稱是,既然秦子誠和秦子觀都沒在府裏,他待在這也無濟於事,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帶著璿璣去了船塢。


    他去了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時分,大部分船已經在岸邊泊好,梢工們也陸續離去,秦子觀一個人在正堂,琳琅斂眉順眼地站在他身後。


    晏辭進門之後默不作聲打量了秦子觀一番,暗自驚奇,短短幾日不見,他臉色看起來愈發不好了。


    秦子觀聽到響聲,抬頭看了晏辭一眼,隨後便低下頭:“你們出去。”


    晏辭一愣,剛開始還以為他叫自己出去,接著就看見琳琅朝他福了福身,然後和璿璣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晏辭找了把椅子坐下。


    “北上運漕糧的那艘船出事了。”


    晏辭扶著椅子把手的手一緊,腦子裏迴憶起昨天晚上聽到的那些話:“...是跟周欒有關嗎?”


    秦子觀說,那艘船因為船體過於龐大,在轉彎的時候動力不足,隻能沿岸擱淺,導致船上的漕糧無法按照規定的時間準時到達。


    晏辭並不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但是見秦子觀臉上一臉嚴峻,聽他道:“那艘船擱淺以後,有隨船的船匠開艙檢查的時候,發現船下的水密隔艙板結構上不夠嚴密。”


    “若是這艘船不小心觸礁,水會從破損處灌進底下的船艙,遇到隔艙板時沒有起作用,那麽整艘船的船艙都會被瞬間淹沒。”


    秦子觀深吸一口氣:“那這艘漕糧就全部完了,到時候朝廷第一個問責的就是秦家。”


    “本來漕糧運輸途中總會有些損耗,賠點銀子也就解決了。但錯就錯在時機不對,最近燕都就因為貪汙賑災糧的事人心惶惶,聽說聖人最近在徹查貪汙的官員,已經有很多官員因此被貶,往下與他們有交涉的商賈一被查出來,直接被抄家了。”


    晏辭聽完他的話一陣啞然:“所以現在你們怎麽處理的?”


    秦子觀咬了咬牙:“還能怎麽樣,找借口將船換掉。”


    “這樣豈不是耽誤了船到岸的時間?”


    “那也總比整艘船都沉沒了好吧?”秦子觀拿起桌上的案卷,“這種事要事傳出去,我秦家會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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