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觀指了指先前那艘看起來十分有氣場的巨大貨船:“就是她,被朝廷征用了,要去運糧。”


    “運糧?”


    秦子觀把手裏的空了的茶盞塞到晏辭手上:“聽說北邊發生了雪災,餓死了好多人,朝廷開了胥州的糧倉,打算把運著這些糧食北上,水路是最快的選擇,快的話不出半個月這船就能抵達燕都。”


    他用指尖輕輕敲了敲岸邊的木質欄杆:“我大哥很重視這件事,特地用了這艘新船。這船是整個胥州最大最完美的,一次運輸的量抵得上三條普通貨船。除了我們家,其他船塢可沒有這樣的寶船。”


    晏辭疑惑道:“可是我記得這船前些天才剛下水,還沒有遠航過吧,你們就不先試驗試驗,就不怕中途出問題嗎?”


    秦子觀無所謂道:“這種船很少會出事,何況沿著胥河北上的航道,我們家這些船夫都是走過千百遍的,閉著眼睛都能開。”


    晏辭看著那艘船:“什麽時候出發?”


    “三天之後。”


    兩個人於是靠在欄杆上一起抬頭看著那艘船。


    晏辭抬頭看著這船高大飽滿的船身,心中那種對巨大事物與生俱來的崇拜感和畏懼感油然而生,就這樣在帶著鹹味的風裏,聽著船夫們的吆喝聲,沉默地站在熱烘烘的陽光裏快一個時辰。


    晏辭轉頭看著秦子觀麵無表情的臉,似乎因為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他眼睛裏長滿了血絲,臉頰似乎也癟了一些。


    片刻後,秦子觀站直身子:“我要迴去了。”


    “我答應了葉臻迴去吃飯,你夫郎也在他那兒,你不是要拿迴你的東西嗎?過來一起?”


    ...


    葉臻的小院子裏。


    葉臻還記得自己進秦府的第一天,秦老夫人就為他配備了幾個廚娘,這些廚娘自他嫁進來以後,便是一直服侍葉臻的,如今也十分熟悉他的口味。


    他自從懷孕後便一直害喜,聞到肉類的葷腥就覺得不舒服,於是秦家又請來了幾個專門做素宴的廚子,這些廚子手藝精湛的能把白菜雕成花,做出來的素宴更是美味可口。


    食材用的雖然都是蔬菜豆腐,但是每一道都要花一天時間準備。


    顧笙生平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素宴,看著桌子上可口的菜品,眼睛亮的驚人,麵上更是藏不住的開心。他自從認識了葉臻以後,就吃到了好多以前吃不到的好東西。


    一張桌子四個人,晏辭偶爾會給顧笙夾他夠不到的菜,再低聲告訴他哪道菜是什麽原料做成的。


    一邊秦子觀拿著筷子的手在半空中懸了半天,目光犀利地盯著那些個漂亮精致的菜品,在確定裏麵沒有半絲葷腥後,終於懨懨地放下手。


    葉臻吃得很慢,他從小家教便嚴,吃飯的時候也要遵循規矩。如今懷了孕,肚子裏的小家夥與他父親一般不老實,總是在肚子裏折騰他,以至於他不得不用左手安撫著腹部。


    煢秋站在他身後笑道:“看來是今天的菜很合小公子的口味。”


    秦子觀拿著筷子的手一頓,他默不作聲地朝桌子下葉臻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


    第214章


    葉臻一隻手扶著肚子,另一隻手艱難地舉起筷子,雖然因為顧笙和晏辭的到來,他麵上難得帶了絲笑意,然而月份越大,他的身子因為害喜便愈發不適。


    秦子觀看著他瘦弱的雙肩和高高隆起的肚子,他的視線在他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繼而移開。


    四個人在膳廳內吃著飯,不一會兒,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婦人率先走了進來,看打扮衣著應該是府裏的嬤嬤,身後還跟著幾個端著碗碟的下人。


    這些上了年紀的嬤嬤都是秦老夫人請來照顧葉臻養胎的,聽說還是胥州城中頗有經驗,以前照顧過許多懷孕的哥兒的嬤嬤。


    於是每天晚上葉臻都要吃些“養胎”的補品。


    進來以後,嬤嬤先朝秦子觀問安,說是照例來給二夫郎送養胎的補品,說罷又朝桌子上樣式精美的素菜看了看,對葉臻道:“二夫郎雖然喜歡素菜,但還是要吃些肉食的。懷了身子的人怎麽能每天都吃素的,對肚子裏的小公子不好。”


    葉臻有些為難地看著下人們陸續將手上的菜肴在桌子上依次擺開。


    這些食物都是用最新鮮的食材做成的,都是給他補身子的,因為怕放了太多調料對胎兒不好,所以盡是清水煮製確保原汁原味。雖然廚子手藝精湛,可以將肉類本身腥臊的味道完全散去,但是就這樣直接煲湯,未免難以下咽。


    最後一個下人送上一個拳頭大小的罐子放在葉臻麵前,是一小罐參湯。


    嬤嬤用手裏的帕子墊著打開瓷罐的蓋子,嫻熟地拿起勺子往葉臻麵前的碗裏盛湯,葉臻看著那乳白色參湯麵露難色,煢秋在一旁幫他推拒:“夫郎他身子不爽,就算吃些素菜也會作嘔,如何吃得下這些。”


    那嬤嬤卻絲毫不在意,苦口婆心勸誡道:“二夫郎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該吃什麽要吃什麽,都是要以肚子裏的孩子為先的,哪能隻按自己的喜好來?”


    葉臻有些無奈地看著碗裏的參湯,他雖然沒有拒絕,但是拿起勺子喝了幾口便無法下咽,於是強忍著胃裏不斷翻湧的嘔吐感,硬生生喝了幾口,結果才剛放下碗,就又是無法控製的一陣幹嘔。


    一旁的秦子觀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目光落在他身上。


    煢秋忙上前給葉臻遞了杯清水,葉臻小口小口地就著他的手喝下去,身邊站著的嬤嬤卻是催促道:“二夫郎,你這樣可不行。”


    煢秋皺了皺眉:“你沒看二夫郎吃不下嗎?這個樣子難不成還要硬吃?”


    嬤嬤卻是理所當然道:“就算吃不下,為了肚子裏的小公子也要吃上幾口的,等以後小公子出生白白胖胖,夫郎就知道這些東西沒白吃。”


    葉臻放下手裏的杯子,輕聲道:“還不知道性別呢,如何就成了小公子。”


    嬤嬤笑道:“我看過許多懷孕哥兒的肚子,夫郎肚子這般圓潤微尖,看形狀就知道裏麵一定是個男娃娃。”


    她話應剛落,秦子觀便噗嗤一下笑出聲。


    他這聲笑過於清朗,以至於在房內顯得格外清晰,於是屋裏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將手裏的筷子放下,饒有興趣地對嬤嬤道:“你算的這麽準,幹脆出去擺攤算命好了。”


    嬤嬤不敢反駁,訕訕道:“二爺說笑了,畢竟府醫每天都送來生男嬰的補藥給二夫郎,這胎是男兒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秦子觀沒有理她,葉臻為難地看著罐內剩下的半罐湯,猶豫了一番,咬了咬牙拿著湯勺,結果下一刻麵前的碗就被旁邊一隻手端走了。


    葉臻詫異地抬起頭,就見秦子觀拿起那罐參湯,將剩下的倒進自己碗裏,接著示意煢秋將葉臻麵前的碗拿走,與葉臻道:“不想吃就別吃了。”


    葉臻眸子微動,又見他手一揮不耐煩地對著那些守在一邊的下人道:“都撤了,烏煙瘴氣,難聞死了。”


    那些個下人不敢忤逆他,於是低聲稱是又陸續將桌子上的吃食全部撤了下去,葉臻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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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飯大家都是陪著葉臻一起吃素的。


    飯後,晏辭和秦子觀在院子裏的亭中看著外麵盛開的花,不多時琳琅捧著一個匣子走到他們麵前,將匣子遞給晏辭。


    晏辭打開來看,發現裏麵躺著的正是那隻白玉腰牌,他拿起來收進懷裏,順便問秦子觀道:“你在那邊見到蘇合了?”


    一邊的丫鬟端著剛切好的水果擺在桌子上,秦子觀伸手拿起一邊銀盤中的瑪瑙簽子,插著水果放進嘴裏,聽到晏辭的問題沉默了一下,接著用鼻子發出了一個幾乎立刻就散在風裏的“嗯”。


    晏辭又問道:“那蘇合最近還好嗎?”


    這迴秦子觀沒有迴答,他放下手裏的簽子,拿起旁邊侍女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他說他過得很好。”


    頓了頓將帕子扔迴侍女手中的銀盤子:“...我想帶他離開那裏,但是他拒絕了。而且還說我已經成親了...要我,要我以後不要再去見他。”


    他聲音有些低沉,晏辭迴頭看去,就見他半邊臉隱在亭子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就連語氣裏也分辨不出是喜是悲,唯有早些時候見到的,眼睛裏的紅血絲暴露了他這些天的狀態。


    秦子觀沒有看晏辭,似乎不太喜歡這種被人注視的目光,於是別開視線:“我不是說了嗎,迴來以後,我就陪著葉臻,一直到孩子出生。”


    ...


    葉臻肚子月份已經大了,身子笨重不堪。


    本來就瘦弱的身子難以擔負這麽沉重的肚子,飯後他安靜坐在椅子裏半晌,扶著椅子的扶手艱難地想要起身,然而試了幾次,都站不起來。


    葉臻咬了咬唇,似乎不太習慣這麽笨重的自己,他隻好坐迴去揉了揉發酸的腰部,等著煢秋迴來扶自己起來。等了一會兒,煢秋卻沒有迴來,來的人是秦子觀。


    葉臻依舊如往常那樣喚了一聲“夫君”。


    秦子觀看了看他問道:“你不走嗎?”


    葉臻迴頭朝門口看了看,那裏沒有煢秋的身影,於是迴過頭,輕聲道:“我等一會兒再走。”


    秦子觀點了下頭站起身朝著門口走去,結果還沒到門口腳步頓了頓,又轉身走了迴來。


    葉臻被投下的影子覆蓋,他奇怪地抬起頭,就見秦子觀傾身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接著毫不費力地將他從椅子上帶起來。


    由於身子過於沉重,葉臻乍一起身壓根無法保持平衡,幾乎倒在身邊人的身上。他愕然地抬頭,秦子觀卻沒有看他,目光投在旁邊的地麵上:“我送你迴屋。”


    他身上散發的淡淡玉樨蘇合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無論聞過多少次,依舊讓人聞之難忘。


    葉臻聞著那熟悉的香味沒有說話,握著他胳膊的手力度微微加重,葉臻迴過神隻好順著拉著他的力度邁開腳,他身子沉重走得很慢,扶著他的人難得的保持著跟他相同的速度。


    初夏時節,院子裏的花已經紛紛綻開,在花香的浸染下,晚風似乎都變得甜膩起來。他正聞著那香味出神,身邊的人忽然開口:“酴糜花露還有嗎?”


    “有。”


    “玉珍糕呢?”


    “也有。”


    院子中再次陷入沉默,一直到葉臻有些笨拙地坐在床上,秦子觀看著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你好好休息。”


    他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然而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葉臻有些恍惚地看著他的背影,記憶裏他自從進了秦家從沒有過這般經曆,身邊人身上殘留的熏香伴隨著花香一起從門扉中飄進,浸入他的肺腑。


    即使他懷著他的孩子,但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秦子觀,同樣的,秦子觀也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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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辭從秦子觀手裏拿到了自己的東西,吃完飯帶著顧笙迴府。


    顧笙自從剛才就一直有些擔憂,這會兒到了馬車上終於有時間問晏辭:“我若是懷孕,也要吃那麽多東西嗎?”


    晏辭轉頭看著自家夫郎擔憂的樣子,不禁扶額:“你想的太遠了。”


    顧笙卻是一點都不覺得遠,還很認真地與他說:“你記不記得葉臻哥哥吃的都是什麽,以後我也要吃。”


    晏辭誠實地表示自己可沒有銀子請那些大廚來家裏,顧笙白了他一眼:“那你就學嘛,學完了你給我做。”


    他開心地抱住他的胳膊:“我不會嫌棄你的手藝的。”


    晏辭無奈地歎了口氣,顧笙靠著他的肩膀思索道:“小寶寶還要再過幾個月才會出生,也不知道葉臻哥哥肚子裏的孩子長得什麽樣子。”


    他已經等不及想看小寶寶的樣子了。


    晏辭安靜地聽著顧笙在一旁的絮絮念,從以後的孩子的性別是男孩女孩還是哥兒,一直到應該給孩子取什麽名字,似乎這些事已經在他每天獨處的時候,便已經在頭腦中醞釀多次。


    晏辭低頭看著他們相交疊的手。


    顧笙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裏,他的手溫熱柔軟,晏辭隻需要虛虛攏起手心,就可以將他的手握住。


    他側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的哥兒,他靠著自己,即使在黑夜中眼睛也是亮亮的,在那些混雜著笑意的輕聲細語中述說著他們的未來。


    “隻要讓他一直這樣快樂下去就好了。”晏辭想道。


    他輕輕用力合上手掌,將哥兒的手攏在掌心裏。


    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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