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正低頭看著自己,鳳目微彎,一臉和顏悅色。


    第206章


    晏辭抬起頭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心裏不免暗暗有些吃驚,心道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自己正在找這道士,結果這道士就這麽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他和林朝鶴的每次見麵都仿佛是巧遇,而且這道士一向行蹤不定,晏辭先前與他幾次交集,已經習慣了他每次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一旦習慣了他的神出鬼沒,那麽他在哪裏出現,在何時出現,似乎都不讓人覺得奇怪。


    不過還好他出現了,否則自己還不知道要轉到什麽時候。晏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他所站的:“聽道兄這樣說,道兄似乎是在找我?道兄如何知道我在這裏?”


    林朝鶴站在原地,穿林風吹起他的下擺,他好聽的聲音在風裏顯得格外清晰:“方才路過聽到這邊有動靜,便跟過來看看。”


    晏辭抬頭看著他,林朝鶴笑了起來,低下頭看向晏辭:“見背影有些熟悉,仔細一看果然是小友。”


    晏辭跳上石頭,目光朝不遠處的山林看了看,見林地間草木繁茂,壓根找不到來時的路,也不知這道士從哪裏來的,來時的方向半個人影也無,剛才追他的幾個道士早已不見蹤影。


    林朝鶴頗為好奇地問:“小友在看什麽?”


    晏辭低咳了一聲,解釋道:“方才有幾個天師府的道士一直在追我,我怕他們再迴來。”


    他話音剛落,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眼前這個人距自己先前的推測,應該也是和那些個道士一樣是天師府的人。


    


    於是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他有意無意地問道:“聽道兄這般說,難不成道兄也是天師府的人?”


    林朝鶴笑道:“小友真是慧眼如炬。”


    晏辭本是隨意一問,不管他的迴答是敷衍還是否認都無所謂,自己無意深究,畢竟知道的越多越麻煩。


    然而偏偏他承認的過於坦蕩,以至於晏辭還沒想好下一問題問什麽,一時陷入沉默。


    他低頭無意中看到自己此時還穿著那身用來偽裝的青色道袍,而且又跑又躲了一路,此時下半身衣擺幾乎看不出顏色。


    他已經能想象出來此時自己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模樣。站在一身清爽幹淨,仙風道骨的林朝鶴麵前,覺得更加尷尬。


    “這附近的野林地勢複雜,貧道先前也經常在這迷路。”


    林朝鶴既沒有問他為什麽穿著一身道袍,也沒有問他為什麽被人攆到這裏,看了看他衣擺上的塵土:“小友這身衣服怕是不能要了,不如隨貧道迴去換身新衣。”


    也不等晏辭說話,他就施施然地從巨石上下來,幹淨的布履踩在草木之上,腳步輕快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晏辭看著他的背影,除了跟上他的步伐,好像壓根沒有別的選擇。


    雖然林間雜草繁盛,地麵又鬆軟難行,但是林朝鶴如履平地,衣擺帶風。


    稍不留神,他那身青色的道袍就隱在同樣青色的草間,晏辭隻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處乃是秀嶽峰後山,再往前走便眼見麵前出現一處懸崖,懸崖之上隱約可見道觀的觀頂。


    林朝鶴抬手指了指一處通往崖頂的小路:“從這裏上去,就是天師府。”


    晏辭心道上去還是算了吧,他可不想亂跑再惹到什麽麻煩,歎了口氣:“道兄請留步。”


    林朝鶴迴過頭,見晏辭站在原地沒有動,朝著他搖了搖頭:“我今日冒險來此,就是為了尋道兄的,既然已經見到了道兄,就沒有必要再上去了。”


    林朝鶴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也跟著停下腳步:“那小友找貧道有何事?”


    晏辭伸手探進懷裏:“我來找道兄,就是因為這個玉牌...”


    他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因為他在懷裏隻摸出一條斷了的配繩。


    他豁然想起來,他的玉牌現在在秦子觀手上!


    林朝鶴耐心地看著他:“小友想說什麽?”


    “...”


    晏辭今日第三次感到尷尬。


    他悻悻地收迴手,抬頭看了看懸崖,覺得自己今日實在沒有力氣再爬一遍山,索性道:“先前道兄給我的那塊牌子,今日本來就是想將其歸還給道兄的。”


    林朝鶴聞言眨了眨眼,似乎思索了一番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哪個:“小友是說那個白色的腰牌?”


    晏辭點了點頭,林朝鶴笑道:“身外之物而已,那個暫且不急...小友還是先隨貧道上去吧。”


    他看了看晏辭的腳下:“不然以小友現在這個樣子,怕是連秀嶽峰都出不了。”


    晏辭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腳上那雙不太結實的布履在匆忙逃竄間不知何時破了個洞,鞋底掉落一半,正可憐兮兮地被他踩在腳下。


    更可憐的是自己的腳趾,正好奇地透過鞋上的洞朝外望著風。


    “...”


    晏辭收迴目光,正所謂尷尬的次數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可我聽說半山腰之上的道觀都屬於天師府的管轄,向來不許庶民進入,我們這樣私自進天師府,會不會驚擾到裏麵的人?”


    林朝鶴麵上依舊帶著微笑:“小友不必介意,從這裏隻能上到天師府的後山,離天師府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不等晏辭說話,他頓了頓接著道:“當然,如果小友想去天師府,貧道可以帶你從正門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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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道童好奇地扒著門,透過門縫看著外麵。


    眼看道觀門外,一個不知從哪來的青衣道士正將門口被打暈的壯漢拖到一邊的草叢裏。


    接著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似乎感受到幾人偷窺的目光,轉身朝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眉梢一挑:“看什麽看,沒見過這麽俊俏的道士嗎?要不你們出來,我讓你們看個夠。”


    幾個小道童被他兇了,癟了癟嘴,都把頭縮了迴去,“吱呀”一聲屋子的門緊緊閉上。


    蘇合站在一邊擔憂地看著他。


    秦子觀收拾完殘局站直身子,他晶亮烏黑的眸子看向蘇合:“快,你收拾好東西,跟我走!”


    蘇合聞言一怔:“走?去哪裏?”


    秦子觀朝他晃了晃手裏的玉牌:“自然是離開這個鬼地方,趁著現在我手裏有這個牌子,我們趕緊離開秀嶽峰。你放心,不會有人攔我們。”


    蘇合怔怔地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秦子觀以為他心裏擔憂,於是微微彎下腰,語氣柔和,耐心安慰道:“別害怕,我大哥他這幾日不在胥州,管不了我們。”


    “而且我這些天已經在外麵安排好了人手,隻要我們一離開秀嶽峰,外麵就有人接應我們,我就有辦法帶你出去,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蘇合聽完他的話,麵上並沒有輕鬆,反而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是子觀,就算離開這裏,我還能去哪裏呢?”


    秦子觀快聲道:“去哪裏都可以啊。”


    他朝著他笑道:“你之前不是說你想去蒼州草原上看落日,想去東陵州開一家專門賣玉首飾的鋪子,想有一天跟我一起去容州出海,你還說過想在青州最高的峰上彈你最喜歡的曲子。”


    “你看,你說的那些我都記得呢,你”


    “別說了。”蘇合身子一顫,他垂下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卻將秦子觀的話硬生生打斷,“那都是我以前的胡思亂想,當不得真的。”


    秦子觀一愣,隻聽蘇合輕聲道:“我隻是一個哥兒,本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何況,如今我還是,還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哥兒...”


    他輕輕搖了搖頭:“無論我去哪裏,都不會比現在好多少...”


    秦子觀聽著他自暴自棄的話,上前一步急聲道:“你在說什麽?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就算從那種地方出來又能怎麽樣,我帶你去一個誰都不認識你的地方,你可以在那裏重新開始生活,你想做的一切都可以去做”


    “子觀。”


    蘇合忽然抬頭,他的聲音不大,依舊柔柔的,卻帶著蒲柳般的堅韌:“你不要再管我了。”


    秦子觀動作頓住了。


    蘇合移開視線,將頭垂到一側,發帶隨著他的發絲一同散開:“...我已經不是蘇家的郎君了,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而且...”


    他很輕很輕地吸了口氣,語氣裏帶著深深地疲憊與無力,聲音沙啞著說道:“...而且你已經成親了,你記得嗎?”


    空氣中陷入死一片的寂靜。


    蘇合沒有看向麵前的人,他輕輕閉了閉眼。


    再抬起頭,已是眼尾泛紅,唇角卻染上一絲蒼白的笑意,一瞬間美得讓人心疼:


    “子觀,我在這裏很好。你看,這裏的小道長都很照顧我,而且我也不用再迴芳華樓,芳華樓的人也不敢來抓我迴去,更不會有其他人來欺負我。”


    “子觀。”


    他看向他的眸子,啞著嗓子喚著他的名字,用盡全身力氣將最後一句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


    “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第207章


    晏辭將腰間的帶子仔細地係上。


    剛剛換下來的衣袍像垃圾一樣被堆在一邊的地上,身上這件新換的白色綢緞袍子觸感冰冰涼涼,柔順無比,是用上好的蠶絲織就而成。


    晏辭將身上的衣服穿戴妥帖,透過屏風朝門外看了一眼,方才給他過來送衣服的小道童就安靜地守在門邊。


    眼前的風景是晏辭隻在古畫中看到過的。不遠處一條白練自山崖之上傾斜而下,匯聚在崖底形成一塊碧玉般的寒潭,寒潭附近建有幾處木質水榭,他所在的便是其中一間。


    他走出門輕聲問門口的小道童:“這裏是什麽地方?”


    守在門口的小道童看著十一二歲的年紀,就像一個玉雕的小人,聽到晏辭問他的問題,卻是麵帶微笑,一言不發。


    他懷裏抱著一柄拂塵,見晏辭穿戴整齊後,雙手交錯在胸前與他一揖,示意他跟上自己,隨後便朝那邊瀑布走去。


    瀑布之上建有一處亭子,亭子不大,樣式簡單,其間一張剛夠放下一張棋盤的石桌,兩張石凳,旁邊飛流而下的瀑布不時有水花落到此處,在石桌上點上斑斑梅花。


    林朝鶴依舊一身青色道袍,他坐在其中一張石凳上,,目光看著那飛泄的瀑布。


    晏辭在那小道童的帶領下走進亭子,小道童在他身後安靜作揖後,便抱著拂塵離去。林朝鶴聞聲抬頭看向他,朝他微微頷首,點了點棋盤笑道:“小友要來一盤棋嗎?”


    晏辭走到他對麵,目光朝著棋盤掃了一下,接著動作一僵,古怪地看了對麵的道士一眼。


    怎麽又是五子棋??


    他記得自己上次見林朝鶴,就是在白檀鎮的晏府和他下了幾盤五子棋,雖然當時下的很自信很開心,但當時畢竟在白檀鎮。


    晏辭看了看周圍這番古畫中才有的景致,這裏不應該是兩個棋藝高手一人執黑一人執白,表麵風輕雲淡,實際上在棋盤上殺個你死我活。


    在這裏下兩個時辰五子棋,太對不起這風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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