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吸了一口氣,伸手將那盤子拿了進來。


    那衙役帶來的吃食也不知放了幾天,聞上去一股餿味,晏辭勉強吃了一口就默默地把碗放在一旁,實在吃不下第二口。


    他重新坐到地上,耳朵裏聽著其他牢房的犯人因為他的默不作聲,更加變本加厲地用手拍打著欄杆,嘴裏說著粗俗不堪的汙言穢語。


    晏辭一聲不吭,就這樣在黑夜和難聞的味道中硬熬著。


    直到第三天,他被押著迴到堂前第二次被提審。


    堂門口圍觀的百姓比上次多出兩倍,大概他“殺人”的消息在上次升堂之後就傳遍了白檀鎮,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案子最後的結果如何。


    白伯良說這幾日已經派衙役拿著畫像在鎮上挨家挨戶找過了,根本沒有他說的那個賣青梅酒的小姑娘,而且這件事發生的前後,除了王獵戶,沒有人見過他和餘薈兒的身影。


    晏辭在牢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本來就是對方想陷害他,自然不可能留下把柄。


    查述文看著他短短幾天憔悴不少的臉,似乎沒想到他堅持的還挺久:“還不肯承認?”


    晏辭依舊是搖頭,於是他再次被送迴牢房。


    這一次不比上一次,上一次好歹還有人給他送些吃的,這次進去除了些許聞著有些變味的水就什麽也沒有了。


    晏辭咬著唇,睜著眼盯著黑暗裏看不見的屋頂,忍受著胃裏因為饑餓傳來的疼痛感。


    他不知道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五天沒怎麽吃東西已經讓他大腦幾乎沒什麽精力思考東西。


    就在他在黑暗裏發呆時,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


    他有些虛弱地抬起頭,看到門外站著兩個衙役的身影。


    那兩個衙役打開門,一邊一個將他拽了起來,拖著他帶到牢房盡頭的一個小房間裏。


    油燈發著微弱的光,即使這樣昏暗的光線也讓晏辭微微闔了下眸子。


    等到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他才睜開眼,看著周圍掛在牆上或者放在地上的各式各樣形狀可怖的刑具,這才明白自己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晏辭幾天沒怎麽吃飯喝水的嘴唇已經皸裂,他嗓子幹得厲害,幾乎說不出話,忍不住低頭咳了幾聲。


    那兩個衙役看著他的樣子竊竊私語道:


    “真要這麽做?”


    “大人說這不也是為了快點結案嗎...別用能在身體表麵留下痕跡的。”


    “可是...”


    “沒事,他又不像那些動不得的士人,一個商賈,打就打了,怕什麽?”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這商就是排行在最末的那個。


    若是士人犯罪,他們那是輕易不敢上刑的,必須是犯了重罪才能給士人上刑,而且還得有一層層文書批下。


    然而麵前這人隻是最低等的商人,就算動了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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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監,探監也不行?”


    蘇青木感覺馬上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怒目而對麵前的衙役。


    衙役道:“你們要探監的可是有殺人嫌疑的犯人,上麵有命令不能私自探監。”


    跟在他身後的顧笙眼睛這些天哭得紅腫不堪,此時聽了這話哀求地看著蘇青木。


    蘇青木咬了咬牙,從懷裏摸出一塊剛從錢莊取出的一兩銀錠遞給衙役:


    “就這一次,兩位大哥通融一下。”


    那衙役看了一眼銀錠子,不客氣地伸手接過來,掂了掂:“這點兒也太少了。”


    “...”


    蘇青木又掏出了一錠:“這些總夠了吧?”


    二兩銀子,都夠這廝一個月的月俸了。


    “嗯...”衙役一副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行,進去吧。”


    蘇青木對身後的顧笙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剛要進門,衙役突然又攔住他們:


    “等會兒。”


    蘇青木強忍著想罵人的衝動,耐著性子道:


    “這位大哥,銀子都給了,又怎麽了?”


    那衙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顧笙:


    “你們這是兩個人,你這才給一份的銀子。”


    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同僚:“何況我這麽大一個兄弟你沒看到啊,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我嗎?”


    “...”


    蘇青木深吸了一口氣,將懷裏的銀錠一股腦拿出來往衙役手上一放:


    “這下夠了吧,快讓我們進去吧!”


    ...


    顧笙緊跟著他的步子,兩人一前一後通過窄小的甬道。


    甫一進牢房,裏麵難聞的氣味便湧到麵前。


    顧笙幾乎再次落淚,他的夫君鼻子有那麽敏感,天知道是怎麽在這裏熬過來的,上天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的夫君?


    兩個人一間牢房一間牢房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旁邊兩側的牢房竟是傳來不甘心的哀嚎和咆哮聲,使得兩個人加快了步伐。


    直到顧笙看到旁邊一個牢房裏,靠著牆安靜坐著一個白色的身影,他瞬間抑製不住淚水,朝著那間牢房撲了過去。


    “夫君!”他顧不得其他,大聲喚著。


    那身影聽到他的聲音,微微一動,剛開始還以為聽錯了,直到顧笙又喚了幾句,這才抬起頭來。


    “顧笙?”


    熟悉而沙啞的聲音傳來,顧笙用手指死死扣著木欄杆,雙目滿是血絲:


    “夫君,夫君,是我!”


    裏麵的人有些艱難地一點點將身子挪動到欄杆邊上。


    抬起頭來,烏發之下,是一張麵色慘淡的臉,薄唇皸裂幾乎沒有任何血色,除了一雙眼睛還是烏黑明亮,跟先前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顧笙見到他這幅樣子幾乎神情崩潰,隔著欄杆伸出手不顧一切想要擁抱他。


    然而晏辭看著他伸進來的手,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緊緊握住他的手。


    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聲音很低,一看就是氣血不足的樣子。


    他看著顧笙滿臉淚水,眼裏劃過一抹心疼:“這裏這麽髒,你進來做什麽?”


    顧笙用袖子抹去淚,他不知道為什麽夫君沒有拉他的手,顫的說不出話:


    “我擔心,嗚嗚,夫君我好擔心你...”


    晏辭看著他哭得樣子,嘴唇動了動,沒再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蘇青木。


    蘇青木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當著顧笙的麵也不敢問,隻得咬了咬牙:


    “你,你還好吧?”


    晏辭聲音很低:“死不了。”


    他看了看顧笙:“你去那邊等一下好不好,我有些事和他說。”


    顧笙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說,然而躊躇地看著他,似乎不想離開。


    晏辭安慰道:“就說幾句。”他開玩笑般,“說幾句男人之間的悄悄話。”


    顧笙癟了癟嘴,到底沒再哭出來,聽話地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去到了一邊。


    眼見他離開了,蘇青木終於上前蹲下,再也不掩飾驚慌:


    “你怎麽成這幅樣子了?!”


    晏辭沒說話,他在蘇青木之前就沒什麽好隱瞞得了,將一直隱在黑暗中的手握上欄杆,隻見本來白皙的手指,指根處青的發紫,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傷痕,指甲縫裏布滿了瘀血。


    他剛才沒敢伸手,就是怕顧笙看到會害怕。


    蘇青木錯愕地睜大眼睛,怒不可遏:“他們怎麽敢?!”


    “還好,隻是皮外傷。”晏辭輕描淡寫道,“他們不敢打死人。”


    他的眸子在黑暗裏沉沉,頂多就敢動點兒私刑。


    蘇青木憤怒地站起身,他還想再說什麽,晏辭先他一步開口轉移了話題。


    “有吃的嗎?”他問,“我太餓了。”


    蘇青木愣了一下:“你等一下。”


    他把手伸進懷裏掏出來一塊已經涼了的餅子:


    “外麵那兩個殺千刀的不讓帶吃的進來,隻能偷偷帶進來這個。”


    晏辭什麽也沒說,接過那幹巴巴的餅子,放在嘴裏咬了一大口。


    兩人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隻能聽到細微的咀嚼聲在黑暗裏響起。


    蘇青木在他吃的時候說了這幾天的事。


    “我把能找的人都找遍了,除了王獵戶,根本沒有人見過你們,就算證明他在說謊,也無濟於事。”


    “薈...餘薈兒那邊我也去了,她娘見到咱們幾個就打,根本近不了身。”


    “唯一知道的是最後見到她的就是她娘,之後她就不見蹤影了。”


    他使勁撓了撓頭,看著安靜吃餅的晏辭:


    “到底是誰那天晚上和你們在一起?你有什麽頭緒沒有?”


    後天就是第三次提審了,如果晏辭依舊不肯招供,衙門就有資格直接在明麵上對他用刑,甚至有可能被押到縣裏再審一次,不過要是真的去了縣衙見到張知縣也是好事,總比那什麽主意也拿不定的白伯良強。


    晏辭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他這些天在黑暗裏唯一做的就是迴想那天醒來看見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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