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直忙碌到太陽即將下山,晏辭將磨好的香粉和煉好的蜜小心地調和均勻,然後放到香盤裏不斷揉搓,像和麵一樣做成了一塊塊餅子一樣的東西。


    “這個是香餅。”晏辭側頭朝顧笙耐心解釋道。


    顧笙點了點頭,以往在晏家,晏家的香房是不準外人進的,尤其像他一個身份卑賤的哥兒,更是想都別想。


    可如今晏辭就這樣將那些製香的步驟展示給他看,還非常細心地解釋給他聽。


    看著顧笙好奇的樣子,晏辭道:“我也是第一次用古代...用這些東西製香,不知道焚起來是什麽味道。”


    似乎是為了滿足顧笙和自己的好奇心,晏辭找來一個有些生鏽,碗口大小的銅香爐。


    接著把那塊香餅燒的通紅再小心放進去,不多時那香餅表麵浮出一層黃色,晏辭取出筷子一樣的香著,一點點用香灰將其覆蓋住。


    剛開始一股子焦碳的味道彌漫,就當顧笙以為失敗了的時候,一陣若有若無的寒涼香氣取代了焦炭味,在房間裏縈繞。


    第3章


    那香味初聞幽涼,如同寒冬的初雪之氣,然而細聞之下,鼻尖上自始至終都縈繞著一絲溫暖的甜味,仿佛在冬日白雪之中,偶然窺的一抹枝頭上的嫩黃,梅雪交融間,春曉破冬來。


    顧笙一時之間癡了,晏辭倒是沒有他的反應這麽大,用香箸輕輕撥弄著香餅,使香氣更快彌漫開來。


    沉檀焚燒散發的甜香,配上麝香龍腦散發的寒涼,聞之便如冬末的乍暖還寒。


    效果比他想象的好。


    “這是‘臘梅香’。”晏辭笑了笑,補充道,“應該就是早上那香膏的配方。”


    隻不過這味道比起香膏的味道不僅淡雅許多,而且香味經久不散,縈繞於室內,讓人迴味無窮。


    晏辭滿意地直起身,卻見顧笙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他看起來十分驚訝,似乎是沒想過自己真的會製香:“公子隻聞了一次便記住了?為什麽公子從來沒做過?”


    晏辭挑了挑眉,真相自然不能告訴他的,便笑了笑:“隻是看人做過,我也是第一次做。”


    顧笙不說話了,他在心裏有些委屈,覺得晏辭是故意不告訴自己。


    本來他自認為讀過一些詩書,出嫁前在得知未來夫君不愛讀書,甚至字都不大認識的時候,心裏還有些不服氣。再後來聽他們說他的夫君出身製香世家,卻連香料都認不全,是整個鎮上的笑話。


    可是現在想來,自己的夫君能製出這樣好聞的香,怎麽可能是他們口中說的那麽不堪呢?


    顧笙一時心情複雜,眼看著身旁的夫君站起了身子,他這才想起來,已經天黑了,自己看得入迷竟然忘了做飯。


    於是急忙從凳子上站起來,想去廚房,卻被晏辭拉住了手,以為他出了什麽事,問道:“怎麽了?”


    顧笙不太好意思,囁嚅道:“我還沒有做飯...”身為一個夫郎,竟然忘了給夫君做飯,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晏辭怔了一下,啞然失笑:“這點小事怎麽急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吃了你。”


    他這話隻是為了打趣緩和氣氛,熟料顧笙臉又紅了起來,垂下頭不敢看自己,小巧柔軟的耳廓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


    晏辭有些遲鈍地後知後覺,隻覺眼前的人實在太可愛了,而這麽可愛的人竟然是他的夫郎。


    晏辭輕輕咳了一聲,手卻沒有鬆開,輕聲道:“雖然你是我的夫郎,但也不必每天給我做飯的,做飯不是你的職責。”


    顧笙依舊低著頭,聲音有些悶悶的:“可是你會餓肚子的...”


    晏辭笑道:“不如我們出去吃吧。”


    顧笙抬起頭,正好裝進一片純淨的黑色裏,隻感覺心髒在胸膛裏亂撞,幸虧此時天色已晚,屋裏隻點著一盞油燈,否則自己的模樣一定會被他看去了...


    晏辭拉著他的手出了門,邊笑道:“嗯,‘喬遷新居’就是該慶祝一下嘛。”


    門外,夜色將至,黃昏被驅趕到天際,隻剩下金黃的餘暉。頭上是已隱約可見繁星的天幕,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遠處的村莊燭光點點。夜風拂過麥尖,上下起伏的麥浪沙沙,伴隨著蟲鳴,竟是無比安適。


    望著這一幅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所見的畫麵,身旁是顧笙散發著暖意的柔軟身軀,使晏辭心裏突然蹦出一個堅定的念頭:他要讓顧笙過上好日子,一定要。


    他拉了拉顧笙的手,笑道:“走吧,我們去鎮上,吃點好吃的。”


    院子裏,白日裏拉車的馬兒站在馬廄裏一甩一甩長長的尾巴,麵前的食欄裏是顧笙放的幹草。晏辭有些懊惱,白日裏他光忙著調香了,竟然忘了要給馬兒喂食。


    他將馬兒從馬廄裏簽出來,這馬兒是棕色的,看起來有些瘦小,但很是健康,拉一輛小車和他們兩個人綽綽有餘。


    隻不過當晏辭好不容易給馬兒套上繩子,不管怎麽催促,馬兒就是站在原地不肯邁步。


    晏辭手裏握著繩子一時有些尷尬。卻聽身後“噗嗤”一聲輕笑,晏辭迴過頭,就看到顧笙漂亮的,帶著笑意的臉龐。


    那張臉上第一次露出開心地笑容,漂亮的眸子彎彎,嘴角上揚,露出一點尖尖的小牙,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顧笙坐到他旁邊,一陣帶著溫熱的清香湧入晏辭的鼻腔。他從晏辭手裏接過馬鞭,雪白的腕子在空中一轉,打了一個空餉,馬兒立馬豎起耳朵,接著竟然真的慢條斯理地邁開步子。


    似乎感受到晏辭炙熱的目光,顧笙微微垂頭道:“以前看人趕過馬車,我也不知道對不對。”


    晏辭笑了笑,也沒有迴到後麵車廂,就這樣和他並肩而坐,兩人一同坐在小小的座位上,微涼的夜風也吹不散兩人的體溫。


    晏辭執著韁繩,任由馬兒走在田間小路上,窄窄的小路兩旁是一望無垠的稻田。


    不時有勞作結束的,扛著各種農具的挽著褲腳的漢子從田間迴來,看到晏辭兩人,雖然不認識,也友好地笑一笑。還有三五成群的孩子,一邊大聲笑著一邊從旁邊跑過,門口守著的焦急母親一邊罵一邊拍打著他們身上的塵土。


    伴隨著最後一抹光線落入地平線,屋頂在的陣陣炊煙隱入夜色。


    顧笙依在晏辭身側,嗅著他衣服上殘留的梅香,長睫微動。雖然不知日後的日子會如何,可是此時此刻是他嫁入晏家後第一次感到滿心的歡喜。


    晏家所在的小鎮距離小村莊並不遠,不多時便看到了燈火輝煌的小鎮,晏辭將馬車停下,率先跳下馬車,再伸手讓他扶著自己下來。


    小鎮的名字叫白檀鎮,曾經以盛產白檀而的名,不過後來因為香料的供不應求,檀木早被砍伐光了,如今隻剩下一個名字。


    據說這小鎮以前也是一個有名的地方,隻因為百年前有不少藥香師從這裏北上入京,成為天家的禦香師,專門為皇族特製佳節慶典,官府宴會上需要的禦香。


    而晏家的家祖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隻不過百年之間晏家再也沒有出過這等人物。


    晏父終其一生想要調製一款能流傳後世的藥香,都不得成功,最後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老大是個不成器的,學香十多載連四大名香都不知道,因此隻能寄希望於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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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方此時正在小鎮上最大的一家酒樓吃飯,在他對麵的人麵貌平庸,正是趙安僑。


    趙安僑伸手給晏方已經空了的杯子滿上酒,有些肥胖的臉上笑的頗為開心:“來,晏兄,這杯酒,先祝你晏家家主之位已成囊中之物。”


    晏方抬了抬嘴角,倒也不客氣,舉杯揚了揚:“那也祝趙公子得了良方,日後入了香使的眼,莫要忘了在下的恩情。”


    趙安僑一雙小眼睛幾乎迷成一條縫,他連灌三杯,酒氣上頭,終於忍不住問道:“我說晏兄,你們家祖傳的方子,就這麽舍得給我?”


    晏方似乎根本不介意:“什麽方子,傳了百年早過時的東西,也就老頭子會當個寶。”他冷笑道,“若不是為了讓他青睞我,我會去學什麽製香?那麽枯燥的玩意,也就晏辭那蠢貨學不會。”


    趙安僑笑的更開心了,又給晏方倒了一杯酒:“晏兄自然有自己的誌向,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晏方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也不用這麽假惺惺的,我給你方子隻是為了讓老爺子把晏辭趕出晏家。”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什麽香方,什麽流傳我根本不在意,我要的不過是晏家的地契罷了。”


    隻要有了地契,哪天老爺子過世,那他就是晏家那些香鋪,祖宅,香料園的主人。到時候他可以賣了那些地,想去做什麽就去做什麽,而不用整日麵對著各種香料,假裝開心地做著他不喜歡的事。


    他又想起了他那個沒有腦子,隻會喝酒的大哥來。隻要把晏辭灌醉了,再將透露方子的事蓋在他頭上,那傻子連一句辯解都說不出來,讓滾就滾了。


    趙安僑也是哈哈大笑:“今早那蠢貨還跑到我的鋪子來看我鋪子裏新出的香膏,你沒看到他的表情,怕不是被趕出門受到打擊太大一下子真的傻了!”


    晏方笑的開懷:“他懂個屁的製香。”


    他晏方從小就是鎮上有名的香藥天才,一個香方隻消背幾遍便能上手,而晏辭連給他提鞋都不配,若不是因為他是嫡長子,他早就應該被趕出去。


    趁著醉意,又想到他那個漂亮的方圓百裏都有名的哥夫。


    晏方眯了眯眼睛,所以怎麽才能把哥夫弄到手呢?


    他就這樣想著,餘光卻落到樓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竟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來。


    他看見街邊的攤子上,一個深藍色布衣的青年正將幾枚銅板交給小販手裏,然後將一個泛著熱氣的碗遞給旁邊白色衣衫,約有十七八歲的少年手裏。


    那少年坐在桌子前,小心地捧著碗,眼裏絲毫不掩飾歡喜之意。


    他麵上帶著淺淺的微紅,如同醉酒的美人,此時一雙桃花眼正溫柔似水地看著旁邊的藍衣青年。


    路過的人皆是不由自主被這美人吸引。


    晏方眼睛不眨,將杯裏剩下的殘酒一飲而盡,接著用指節狠狠敲了敲桌麵,把醉眼朦朧的趙安僑嚇得驚醒過來。


    他朝窗外一努嘴:“看看,誰來了?”


    第4章


    顧笙坐在桌子旁,捧著一碗乳糖圓子,小口小口吃著。


    碗裏的圓子個個玉雪可愛,用白瓷勺輕輕一按,金黃色的桂花糖霜便從裏麵流出來,把湯水染成晶瑩透明的金色。


    顧笙吃的很認真,殷紅的唇瓣上因為沾染了糖霜的緣故,變得亮晶晶的。


    坐在他對麵的晏辭一手撐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顧笙看著他俊逸的麵龐有點害羞,用舌尖舔了舔唇角的糖漬,猶如一隻小貓,看的晏辭心跳慢了半拍。


    顧笙想來不知道自己不經意的舉動有多麽誘人,隻是對晏辭說:“我吃好了。”


    “嗯。”晏辭點了點頭,“還想吃什麽?”


    顧笙張了張嘴,有點臉紅地看向不遠處賣糖人的小攤。


    晏辭微微揚了揚唇:“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麽愛吃甜的人。”


    他笑著起身:“在這兒等著。”


    顧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暖暖的,自阿娘去世後,他還沒遇到過對他這麽好的人。


    顧笙坐在原處安靜乖巧地等著晏辭,忽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個帶著刻意嘲弄的聲音:“喲,這不是哥夫嗎,怎麽這麽巧?”


    顧笙一聽到這個聲音身子立馬僵住了,他忙抬起頭。正好看見自己的小叔子,用一種毫不避嫌的目光直勾勾看著自己。


    晏方並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華貴的胖子,那人一臉肥肉幾乎把眼睛擠成兩條縫,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幾個家丁模樣的人跟在他們身後。


    晏方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上前,徑直坐到顧笙旁邊,用一種又是同情又是可憐的眼神看著顧笙,又看了看他麵前的碗,嘖嘖兩聲:“唉,哥夫,跟著晏辭不會隻能吃這個吧?”


    顧笙看著周圍幾個人將這桌子圍住,如同一堵牆。


    他攥緊袖口的手指微微顫抖,晏方看著他明明很害怕,臉上卻強裝鎮定,笑的更開心了,得寸進尺地用手指勾住顧笙垂下的發絲。


    顧笙猛地站起來,怒視他:“我夫君馬上就會迴來!”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晏方笑的格外開心:“你是說那個廢物嗎?他迴來做什麽,等著我們拿他當沙包嗎?”


    他伸手就去拉顧笙的袖子,硬是將他按在椅子上:“怎麽,跟著我不好嗎?要什麽有什麽,不比跟著他強?”


    趙安僑在一旁猥瑣地笑著:“我就早覺得晏辭那廢物配不上這美人,晏兄還是趕緊把他帶迴去好好疼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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