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擔心李常樂不收,隻得繼續勸說。


    駱丹紅用胳膊捅了捅李常樂:“咳咳。”


    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常樂隨即一招手,將那幾個大箱子收進袖裏乾坤中。


    杜德見狀也是鬆了口氣。


    如果李常樂真不收的話,那他確實是得吃不了兜著走。


    這可是崇陽帝親自下的旨,就是李常樂不收,他也得把這些銀子和錦緞搬到白玉觀門口,盡管他壓根不知道白玉觀門口在哪裏……


    “杜知府遠道而來,我送你們下山。”


    杜德連忙說道:“不打緊不打緊,下官自己下山就行。”


    “道長不用管我。”


    李常樂點了點頭:“那好吧,慢走。”


    杜德笑著應了一聲,而後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李常樂又叫住了他。


    杜德疑惑:“道長還有事要吩咐?”


    李常樂一揮手,設下禁製,將一眾差役隔絕在外,而後對杜德說道:“杜知府知道北辰府的事吧?”


    杜德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沒想到堂堂鎮北王,竟然就這麽死在了戰場上,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李常樂說道:“一直以來,都是府衙負責幫項北與家裏傳信。”


    “還請杜知府一定要叮囑下屬,不要將有關此事的任何消息透露出來。”


    “這也是鎮北王妃的意思。”


    “項北需要在白玉觀潛心修煉,不能受到影響。”


    “如果那負責送信的伍德道聽途說,聽聞了此事,也請杜知府幫忙叮囑一下,不要讓他告訴項北。”


    杜德重重點頭:“好,下官謹記。”


    “那與北辰府的書信往來照舊?”


    李常樂頷首:“照舊。”


    待得杜德與一眾差役離開後,李常樂感慨一聲:“鎮北王對項北的期望很大,而項北這小子也算是爭氣,可惜啊。”


    “真不知將來他該如何接受這一切。”


    駱丹紅說道:“要瞞他多久?”


    “難道一直瞞到上三境?”


    李常樂緩緩說道:“隻要他不下山遊曆,就一直瞞著。”


    “走吧,我們迴觀。”


    駱丹紅沒有在此事上多想,她關注點本來就不在這件事上,而是在那一千三百兩銀子上。


    她都已經想好用什麽理由把銀子要到手了。


    由於半路停下,李常樂索性也就步行了,正好也可以帶白若若看看青雲山的景色。


    三人一路走一路停,白若若稍顯興奮,而駱丹紅則充當起了向導。


    直到臨近傍晚,才迴到白玉觀中。


    “你們先迴去吧,我去青雲路看看兔兒爺。”李常樂說道。


    駱丹紅也沒多想,隻是點了點頭。


    分開後,李常樂鬆了口氣:“要是常寧看到靈兒沒迴來,一定哭的稀裏嘩啦,還是交給二師姐去應付吧。”


    青雲路上,白玉觀弟子三三兩兩盤坐在一起,對於修煉比較刻苦的弟子而言,一輩子待在青雲路上他們也願意。


    還哪管什麽白天與黑夜。


    不過大多是些下三境弟子,白玉觀高境修士眾多,仙人也不少,自然知道心性的重要性。


    所以越是境界低的弟子則越是注重磨練心性。


    這也就導致了青雲路上下景象截然相反的情況。


    下麵三四十階人滿為患,上麵略顯冷清,後二三十階更是一個人也沒有。


    但李常樂沒打算走,他隻是想來看一眼兔兒爺。


    李常樂隱匿氣息,沒有驚動那些打坐冥想的小弟子們,從旁邊飛了上去。


    遠遠便瞧見最頂上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常樂感覺兔兒爺好像胖了一圈。


    至於其他變化,倒是沒有太多。


    可惜兔兒爺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李常樂席地而坐,遠遠看著兔兒爺的身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有些苦澀也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一種物是人非。


    老聖子留在了北境,水靈兒迴了水神一族,兔兒爺一覺睡過去不知死活,隻剩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裏感歎時光飛逝。


    雖說似乎一切又迴到了原本的麵貌,山上有那麽多師兄師姐,還有常寧,但他就是覺得有些孤獨。


    在山上,除了清風殿一脈親如家人,他似乎並沒有太多朋友。


    巫子啟算一個,但是下山遊曆去了,藏寶峰的朔豐師弟也算一個,但他也下山了。


    隻剩丹房的江炎師兄還在埋頭苦幹……


    “要不之後去白魔宗串個門吧……”


    李常樂沒有冥想,沒有修煉,隻是枯坐於地,靜靜地看著下方那些刻苦修煉的小弟子們。


    這麽一坐便是一整夜。


    天微亮時,李常樂默默離開了青雲路。


    他沒有迴清風殿的小院,而是去了主殿。


    迴山理應要與師父見一麵,況且他還有許多問題想問。


    古銅大門緩緩打開,景暄道人似是亙古不變一般盤坐在蒲團上,李常樂隻感覺無比心安。


    “師父。”李常樂行弟子禮。


    景暄道人露出微笑:“迴來了。”


    “看你心事重重的模樣,想問什麽便問吧。”


    李常樂說道:“師父,靈兒已經迴水神一族了。”


    “觀主說,是因為她過度使用本源之水,這才導致她在外界的時間變短。”


    景暄道人微微頷首:“既是觀主所說,那便無需質疑。”


    李常樂繼續說道:“從天淵迴來的時候,途經西方諸國,長青師兄說他發現了不少邪修的蹤跡,這件事您知道嗎?”


    景暄道人緩緩說道:“那是能增加他成仙機會的一個契機。”


    李常樂微微一驚:“師父您早就知道了?”


    景暄道人撫須微笑:“一切自有定數。”


    “你與阿瞳的緣分並非偶然,許多年前你大師兄在西方諸國鏟除邪修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


    “這邪修之事,與我們清風殿一脈息息相關。”


    “日後必有了結之時,如今靜觀其變即可。”


    李常樂若有所思:“弟子知道了。”


    “師父,還有北境的事。”


    “赤王派遣大妖想要入侵大陽,您知道他有什麽目的嗎?”


    景暄道人說道:“你是想問他與那神秘道人的關係?”


    “他們的確有所接觸,在你第一次去北境之前便開始了。”


    “隻是卦象迷霧重重,即便是我也看不真切。”


    “你也不用去問觀主,這件事恐怕觀主並不會直接告訴你。”


    “至少時機未到。”


    李常樂點了點頭,沒有多做糾結。


    “弟子還去了一趟太安城,見了師叔。”


    “師叔受傷了,她說是修煉出了岔子。”


    “但欽天監的監正說一名玄都境仙人,不可能在修煉上出岔子。”


    “弟子有些拿不定主意,於是便去問了師叔。”


    “師叔的確有所隱瞞,但是弟子知道,師叔不願意說便一定有她的原因,隻是還是覺得要將此事告訴師父您才行。”


    景暄道人悠悠歎息一聲:“你師叔其實是個苦命人。”


    “她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白玉觀不認同她所做之事,並非什麽理念不合,而是知道她這條路走錯了。”


    “可惜她自己不知道。”


    “受盡香火,便要承受因果,因果纏身終將入魔,她走到現在,已經無法挽迴了。”


    李常樂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眉頭不知不覺間便皺了起來:“難道這條路是錯的嗎?”


    “師父,您也認為這條路是錯的?”


    景暄道人笑聲滄桑:“這條路沒錯,隻是她走錯了。”


    “我以前一直不讓你們去見她,就是因為你們修為尚淺,心性還不成熟,若是被她影響,日後必會大難臨頭。”


    “如今的你們已經成長為了獨當一麵的修士,有獨立的思考,有辨證是非的能力。”


    “你應該也有所察覺,你師叔已經開始有入魔的征兆了。”


    李常樂心頭一沉:“是那些邪氣!”


    “我見到師叔的時候,有一絲一閃而逝的邪氣。”


    “那陣法……”


    “那夜所見到的陣法,難道裏麵的是師叔?!”


    李常樂是個聰明人,很容易便能聯想到一切,可是他不願意接受。


    師叔怎麽可能會入魔!


    景暄道人搖頭輕歎:“如果需要借助陣法才能鎮壓魔性,說明此時你師叔已經遊離在墮入魔道的邊緣了。”


    李常樂神色焦急:“難道就這麽看著師叔墮入魔道?”


    “師父,您沒有辦法阻止她嗎?”


    他寧願不打通登天路,也想讓師叔不要再繼續走下去了。


    景暄道人沉聲道:“這是她自己選的。”


    “她頑固不化,冥頑不靈,隻認為自己才是對的,其他人一概不信。”


    “從前就是這個脾氣,她自己不願意放過自己,沒人能幫得了她。”


    李常樂能聽出師父語氣中的怒其不爭,他此刻才明白,原來師父才是最擔心師叔的那個人。


    正如師父所說,是師叔自己不願意放過自己,旁人又如何管得了。


    難道要強行鎮壓嗎?


    恐怕觀內長老根本懶得管。


    而且師父知道此事,觀主肯定也知道,既然一直放任師叔到現在,說明這也是觀主的意思……


    李常樂心中沉痛,師叔放棄了白玉觀,白玉觀也放棄了師叔。


    可唯獨……


    “她是師叔啊……”


    李常樂雙拳緊握,他絕不想師叔墮入魔道。


    “師父,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景暄道人微微搖頭:“沒有。”


    “但萬事萬物都有一線生機,你師叔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即便我數十年如一日地推演,也並未看到那一線生機在哪。”


    “你師叔,因果太大了……”


    李常樂神情一怔:“原來,原來師父閉關是為了師叔。”


    景暄道人歎息一聲:“這些事,本不該與你說。”


    “但以你的性子,若是不告訴你,你日後必會難以承受。”


    “常樂,你天賦很好,修行也足夠刻苦。”


    “唯有這心性,尚需磨礪。”


    “你現在要做的,能做的,隻有努力修煉,早日成仙。”


    李常樂聲音十分沉重:“弟子謹記……”


    無論如何,自己的修為還是不夠。


    不突破那層桎梏,永遠隻能待在師父師叔的身後,永遠也無法盡一份力。


    景暄道人微微頷首:“關於你那門大神通。”


    “你應該也發現許多妙用了。”


    “七大,所擅長的手段各不相同。”


    “你可以試著將術法融入進不滅真身中。”


    “比如你那天眼大神通,可以通過幻靈來施展。”


    “摘星手可以嚐試與紫陽融合。”


    “龍象九轉可以與山嶽一同加持肉身。”


    “雲台天雷鑿與雷霆相輔相成。”


    “那一縷神火或許可以與火焰配合。”


    “諸如此類,隻要特性相通,便都可以嚐試。”


    “但還是那句話,輕易不要動用不滅真身,隻當它是一種保命手段即可。”


    李常樂鄭重點頭:“弟子謹記。”


    “師父,還有那尊天狐虛影。”


    “它總是在我危難之際自己發動,根本不受我的控製。”


    “它甚至還能替我施展不滅真身。”


    “這種情況,應該不正常吧?”


    景暄道人說道:“之前與你說過,那是一縷天狐老祖的靈性。”


    “有靈性便有自主意識。”


    “我也曾推演過,發現天狐一族似乎與遠古有些關聯,隻是如那神秘道人一般,都有層層迷霧遮掩,看不真切。”


    “或許這也是它能融入進你這不滅真身的原因所在。”


    李常樂若有所思,關於這一點,他自己也曾猜測過。


    隻是當日雪王的迴答是天山雪狐與一族沒有關係。


    李常樂仔細迴憶當日情景,雪王說的是:“我的迴答是沒有。”


    “原來如此,雪王隻是換了一種措辭,隻說她的迴答是沒有,而事實可能並非如此……”


    “雪王前輩還真是……”


    “一句話隻能信半句。”


    景暄道人繼續說道:“這個問題可能隻有觀主才知道。”


    “不過我想他現在並不會告訴你。”


    李常樂深唿吸一口:“弟子知道了。”


    “對了,師父,雪王前輩拜托我把她女兒白若若帶迴白玉觀,沒問題吧?”


    景暄道人輕笑一聲:“這個問題你應該在帶她迴來之前問我。”


    “好了,去吧。”


    “弟子告退。”


    走出清風殿,李常樂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那無窮無盡的天空,人,真的可以跟天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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