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經樓,林清涔正巧在一層整理道經。


    一看到李常樂便立即問道:“什麽時候去取天宮道經?”


    李常樂略感歉意:“抱歉,五師姐,前陣子在鞏固修為,現在得空了。”


    林清涔微笑:“你若是再不來,我便要找你去了。”


    李常樂笑道:“那早知道我再來晚一些了,五師姐出經樓,罕見。”


    “少貧嘴,天宮道經在哪?”


    “師父說天宮金榜就在藏寶閣,我們得去藏寶閣整理。”


    林清涔說道:“將天宮金榜帶來經樓不行嗎?”


    “非要在藏寶閣整理出來?”


    李常樂無奈:“天宮金榜乃天宮道統所在,若是取出來恐怕有些忌諱。”


    “我們去藏寶閣隻取道經,應該沒什麽問題,而且師父也答應了。”


    “好吧。”林清涔隻得答應。


    “若是路遇同門,你來打招唿。”


    李常樂點了點頭,不過不知道五師姐為什麽要囑咐這麽一句。


    可能是因為不喜歡與人攀談吧。


    藏寶閣設立在一處名為藏寶峰的山峰之中,整座山峰都是一座寶庫,是為白玉觀重中之重,常年有仙人看管。


    李常樂身上寶物皆是師父賜予,隻有當年五境時參加觀內大比,在中三境拔得頭籌,觀內賞賜極品法器時來過一次。


    當時百般法器皆要認主李常樂,但他本身並不太依賴法器,所以就照著珍貴程度挑了一件,便是送給王成的那根龍影棍。


    李常樂看中了其上蘊含的仙人道韻,可惜琢磨好幾年也沒琢磨出什麽名堂,幹脆便放棄了。


    年輕不懂事,不知道什麽適合自己什麽不適合自己。


    挑寶貝的時候跟兔兒爺差不多心態,撿著貴的挑。


    “五師姐去過藏寶閣嗎?”


    李常樂問道。


    林清涔微微搖頭:“沒有。”


    李常樂笑道:“幸好我還去過一次,要是我也不知道,再去問別人的話,那就丟人了。”


    水靈兒說道:“我去過好幾次了。”


    李常樂疑惑看向水靈兒。


    “常寧和丹紅姐姐帶我去過好幾次,藏寶峰上有一種靈果特別好吃。”


    “但是一次隻能摘一顆,摘多了後那些靈果會自己藏起來。”


    “這些天她們帶著你把白玉觀逛遍了?”李常樂問道。


    水靈兒點了點頭:“我現在對白玉觀了如指掌,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


    “到底誰才是白玉觀修士啊。”


    李常樂無奈:“沒想到竟然在這種事上輸給了常寧。”


    “那這一次就仰仗靈仙子帶路了。”


    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修煉了,林清涔則一直研究道經,白玉觀這麽大,有不了解的地方很正常。


    反倒是常寧因為不喜歡修煉,整日跟著駱丹紅亂轉,知道的多一些。


    水靈兒當仁不讓,帶著兩個白玉觀修士前往白玉觀藏寶閣。


    其實她隻是來過好幾次藏寶峰,沒有進去過藏寶閣。


    那裏有兩名仙人看守,沒什麽要緊的事的話,即便有駱丹紅領著也進不去。


    不過這一次李常樂得了師父允許,想來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白玉觀四方是四大殿,而中央便是丹房以及藏寶閣等等比較重要的區域。


    最中心則是一片巨大的廣場,周圍群山拱衛,上接天日。


    白玉觀有什麽大事,修士都會在此聚集,比如觀內大比,比如仙人講道。


    藏寶峰細看與周圍山峰並無區別,隻是山腳下有層層修士守護。


    他們統稱藏寶一脈,師承兩位守護仙人。


    是為了不讓觀內低境弟子亂闖,山上諸多陣法禁製,一個不小心誤入其內,死了都沒人知道。


    水靈兒說道:“藏寶峰很多地方不能去。”


    “山上有不少禁地,就算是九境修士也不敢輕易進入。”


    “幸好有丹紅姐姐在,都是她領著我們。”


    李常樂微微頷首:“聽說過。”


    “但不知威力如何。”


    “我其實好奇的是為什麽那麽多亂七八糟的陣法禁製。”


    林清涔說道:“可能是為了保護某些奇珍異寶,藏寶峰內寶貝太多,靈氣太甚,容易滋養天材地寶。”


    李常樂驚訝:“五師姐竟然知道?”


    “我隻是沒有來過,不知道在哪,但其有何特殊之處我還是知道的。”林清涔淡淡說道。


    李常樂感慨:“連寶物都是物以類聚,何況是人。”


    “富者更富,貧者更貧。”


    “天下財富寶物聚集於那一小撮人,其他人蠅營狗苟不擇手段也無法完成階級躍升。”


    “就好像天下修士與我們白玉觀道妙山,總說天道不公,其實這才是最不公的地方。”


    林清涔看著李常樂:“怎麽突然說起這些?”


    李常樂搖頭:“沒什麽,隻是在外曆練,有感而發。”


    “不過在其他師兄師姐麵前倒是說不出這些話,不知道為什麽在五師姐麵前便開了口。”


    “雖有些俗氣,但道理卻是這麽個道理。”


    林清涔微笑:“或許是因為隻有我不善言談,習慣了做一個傾聽者。”


    李常樂問道:“五師姐是不是沒有下過山?”


    “未曾。”


    “現在想想,下山曆練一番後心境的確已然翻天覆地。”李常樂說道。


    “以前我隻知道修煉提升修為,然後把觀內同境修士全部擊敗。”


    “根本不想修煉以外的事。”


    “下山一年多,見到不少人,經曆不少事,即便是凡俗身上也有我不曾懂過的道理。”


    “有件令我印象比較深的事,我曾經碰到過一個斷了腿的小乞丐,經常被人欺負,我和常寧出手救了他一次。”


    “但他凡俗之身,承受不住丹藥的藥力,斷腿多年,尋常法子也接不上,又無父無母,極為可憐。”


    “想把他送進城內善堂,他又說自己就是從善堂裏跑出來的。”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所有人都在欺負他。”


    “但是他寧願被外麵的人欺負,也不願意被善堂裏的孤兒們欺負。”


    “我又問他為什麽,他說外麵的人都是大老爺,被他們欺負心裏更好受一些。”


    “有的人生下來便是錦衣玉食,而有的人隻要在夢裏沒有被人欺負他就能笑醒,你說這樣的人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嗎?”


    “當時我思考許久,得出了一個結論。”


    “讓這種人思考活著的意義本身就沒有意義。”


    “飽暖才能思淫欲。”


    “是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不應該去質疑生命的力量。”


    “就好像石頭縫裏冒出來的草,照樣可以一歲一枯榮,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人家活著的意義呢?”


    “從那以後,我便開始留心觀察遇到的人,天底下九成九的人都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隻有那一小撮,他們考慮的是什麽王權富貴,什麽求仙問道,更有凡俗能讓修士為他們所用。”


    “這便是我一開始說的富者更富,貧者更貧。”


    “可能有些人連媳婦都討不到,下一代也不用貧了,因為沒有下一代了。”


    “所以我才總是想讓常寧努力修煉。”


    “不僅僅是為了應付弟子大比,更重要的是不想讓她成為那個貧者。”


    “白玉觀如此好的修行環境,不應該蹉跎歲月,外麵修士羨慕都羨慕不來,我一個小小的八境修士,與白魔宗交好,他們的護法都會說是白魔宗抱上了白玉觀的大腿。”


    “當時我就在想,我何德何能?還不是因為白玉觀。”


    “但白玉觀的強大跟我其實沒有一點關係,人可以生老病死,白玉觀卻亙古永存。”


    “隻有自己也成了那萬古長青仙,才有與天論道的本錢。”


    “才能從貧者轉為富者,到那時我們自己便是一座藏寶峰。”


    “富者根本不用考慮怎麽富下去,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會有無數貧者爭先恐後地獻上好處以求巴結。”


    林清涔若有所思,而後笑著說道:“一則天地本質,師弟已然看透。”


    李常樂嗬嗬說道:“其實說這麽多,全是無病呻吟。”


    “一到五師姐麵前,我就變得多愁善感。”


    “也就是五師姐你,願意聽我說這些廢話。”


    林清涔搖頭:“你下山的所見所聞,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我覺得很有意思。”


    水靈兒也說道:“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那你後來去找過那個小乞丐嗎?”


    李常樂無奈一笑:“沒有。”


    “萍水相逢,無甚因果。”


    “他於我,我於他,或許都隻是一個過客。”


    “其實類似的事還有很多,經曆多了就能學會麻木不仁。”


    “幸好我不是見什麽人都熱心腸的大好人,要不然這一路有夠受的。”


    水靈兒似有深感,微微頷首:“嗯,我覺得你雖然總體上是個好人,但不是大好人。”


    李常樂饒有興趣看著水靈兒:“此話何解?”


    “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是不是想扔下我一個人逃?”水靈兒問道。


    李常樂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不過一個陌生人,把敵人引到我這來,我不逃難不成還留下來與你一同抗敵?”


    水靈兒有些懊惱:“我不是故意要引到你那裏去的。”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那裏還有人,隻是想趕快逃出去。”


    “結果就碰到了你。”


    “於是我就想,兩個人逃,總比一個人逃好吧。”


    李常樂無奈:“是,的確是這樣,憑你憑我,單獨一個人都沒辦法甩開那群小霧妖。”


    “就是你哥有點不太講理。”


    水靈兒說道:“我都說了,他們全是瘋子。”


    “誰讓你磨磨蹭蹭不快點離開。”


    “不過我現在還是很高興你沒有直接離開的,因為如果你當時走了,我也沒機會出來。”


    李常樂其實很想問水靈兒當時為什麽會在霧海。


    因為水神一族是被關在天淵以西的,老聖子所說的那種讓人找不到西的幻境,應該便是天道設下的禁製。


    既然進去有限製,出來應該也有限製,要不然這囚禁豈不成了笑話。


    又或者對於水神一族而言真正的禁製是整座天淵。


    但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水靈兒自己已經知道了水神一族的事,現在還有五師姐在場,他便更不能說了。


    三人來到藏寶峰山腳下。


    有弟子攔路。


    “清風殿李常樂。”李常樂直接開口說道。


    “見過師叔祖。”


    小弟子們紛紛讓開。


    李常樂不像駱丹紅,誰都認識。


    但小弟子們不知道李常樂的模樣,卻是知道李常樂這個名字。


    行至半山腰,又有修士出現。


    “常樂師兄。”


    李常樂迴憶半天才記起眼前之人是誰。


    藏寶峰仙人弟子,朔豐,有過一麵之緣。


    “朔豐師弟,多年不見險些認不出來了。”


    “上次見麵還是在觀內大比上,那時你初入四境,如今也是第七境了。”


    李常樂看著眼前臉上稚氣未脫的朔豐,當年這位師弟初入四境,麵對一群修為高強的中三境也絲毫不懼,雖然一個沒打過,但總體上心態還不錯。


    朔豐臉上笑容有些羞澀:“我一個月前才突破的。”


    “沒想到常樂師兄還記得我。”


    “我遠遠瞧見師兄,怕師兄不記得我,猶豫再三,但還是決定過來跟師兄打個招唿。”


    李常樂笑道:“我若是真不記得你,丟人的是我才對吧。”


    “她們兩個,你喊聲師姐便罷。”


    朔豐乖巧行禮:“見過兩位師姐。”


    李常樂對著林清涔和水靈兒介紹道:“這位朔豐師弟是藏寶峰兩位仙人之一的玉寶仙人座下弟子。”


    朔豐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雖然隻是初入七境,但修行年歲短,比之李常樂也不遑多讓。


    不過他與其他人有一點不同,越是出彩,就越是羞澀。


    明明身靠財大氣粗的藏寶峰,卻一點驕橫氣都沒有,這是其他藏寶峰弟子所不具備的品質。


    朔豐說道:“常樂師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李常樂搖頭:“也沒什麽事,隻是來藏寶閣取些東西,師弟還有看守職責,不必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引路也是看守的職責。”朔豐立即說道。


    李常樂沒有推辭,有一位藏寶峰弟子引路,也能省得再遇到看守弟子時浪費口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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