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深夜,空穀傳響,一道來自萬年前的歎息聲傳入李常樂耳中。


    “就這?”


    李常樂摘下腰間掛著的養神葫放在桌上。


    但是老聖子並未飛出,而是繼續傳音說道:“如此良辰,大好時機,你不與人家促膝長談增進感情,卻要打坐修煉?”


    李常樂無奈:“前輩,現在內憂外患,最要緊的乃是提升實力。”


    “什麽內憂外患?”


    “我現在體內法力翻騰,氣息虛浮得厲害,要抓緊鞏固修為。”


    “外麵還有個不知底細的仙人謀劃算計,怎麽不叫內憂外患?”


    樊心哼了一聲:“這隻是你的借口。”


    李常樂不置可否,他衝動過,但還是不喜歡這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感情這種東西,不應該是被人慫恿脅迫,這樣對另一方不負責也對自己不負責。


    日久生情關鍵在日久,現在時日還早,李常樂不能確定自己對水靈兒的感情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真心喜歡。


    有青霖仙子在前,他有自知之明,看人先看臉,誰不喜歡漂亮仙子?


    但若是能始於相貌而又不止於相貌,李常樂覺得這才算是真正的喜歡。


    這一點,他比較佩服玄汐,能自毀容貌說明她內心渴求的東西與自己比較類似。


    世人浮躁,但他對感情不願敷衍了事。


    這才是他遲遲不表露心意的真正原因。


    正因水靈兒在他心中處於相當重要的位置,他才不敢輕易開口。


    “總之這個節骨眼上談情說愛,有些說不過去。”


    樊心幽幽歎息一聲:“你沒救了。”


    “難遇良人,結果你竟然把修煉放在第一位。”


    “出去可別說你是我教出來的。”


    李常樂笑道:“前輩,你當年要是追到聖女,那我無話可說。”


    “但你又沒追到。”


    “這男女之事的經驗嘛,我看咱倆差不多。”


    樊心冷笑一聲:“你先讓當代雪王喜歡上你再來跟我說這些吧。”


    李常樂嘴角抽搐,論找道侶的經驗,老聖子和自己的確半斤八兩,但是留情不留種這種事,還是老聖子比較厲害。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


    李常樂結束打坐悄悄離開,沒有吵醒水靈兒。


    深秋將過,山間枝頭上的露水漸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沁人心脾的涼意。


    李常樂關上房門,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感受清晨的氣息。


    最近打坐冥想也不少,但還是需要去青雲路鞏固一下修為。


    這些時日體內的法力隱隱有些壓製不住了,長此以往恐怕要落下什麽隱患。


    李常樂瞥了一眼小院大門。


    “到底是誰做賊心虛啊?”


    而後起身走到門口直接開門。


    左邊一道黑影瞬間消失不見,但是右邊卻傳來哎呦一聲。


    李常樂看著摔倒在地上的常寧,麵無表情。


    常寧眨了眨眼:“師兄,我摔倒了。”


    李常樂無動於衷。


    常寧自己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你看,我是不是很懂事,都不用你扶我了。”


    李常樂淡淡說道:“你們來的還真早。”


    “怎麽,現在不喜歡睡懶覺了?”


    常寧一臉無知的表情:“什麽我們,這裏隻有我一個人啊。”


    李常樂說道:“算了,懶得與你計較,我要出去一趟。”


    常寧立即拉住李常樂的袖子:“你要去哪?”


    “我去接王成,一會兒就迴來了。”


    “我才不信,王成自己又不是迴不來。”


    “你不信你就跟我一起去。”


    常寧鬆開手:“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李常樂一把將常寧夾在胳膊底下,而後身形騰空而起。


    常寧撲騰了幾下:“遠不遠啊,這個姿勢不舒服!”


    “你還挑上了,要不然我放你下去?”


    常寧扭頭哼了一聲不想說話。


    她才不會被這麽點困難折服,今天一定要好好看住師兄!


    昨天都和二師姐商量好了,今天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看住他,此乃密謀,不可走漏風聲。


    幸好自己冰雪聰明,這才沒暴露二師姐。


    不過話說迴來剛剛二師姐溜得可真快啊……


    禦空片刻後,常寧忍不住問道:“師兄,我們要去哪兒?”


    “不是說了嗎,接王成。”


    “王成在哪兒?”


    李常樂問道:“他沒告訴你們我安排給他的差事嗎?”


    “說是說了,好像是去什麽山看門?但是我不知道那什麽山在哪裏。”常寧迴憶道。


    “那山叫兔兒山,離我們青雲山不遠。”


    “兔兒山……”常寧重複了一遍。


    “那山上有什麽?為什麽要王成去看門?”


    李常樂笑了一聲:“有山神。”


    “山神?”


    常寧對這個稱唿並不敏感,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山神是什麽東西。


    李常樂說道:“去了便知。”


    待得兩人飛離青雲山後,駱丹紅從一旁樹叢中走了出來,然後悄悄進入院中。


    但是她沒有進屋,隻是坐在石桌旁等待水靈兒醒來。


    不多時,屋門敞開,一身天藍色長裙的水靈兒打著哈欠從屋內走了出來。


    昨夜睡得不太好。


    不過在看到院中的駱丹紅後臉上疲倦之色頓時消散。


    “丹紅姐姐早。”


    駱丹紅拉著水靈兒的手坐到石桌旁:“看你臉色不太好,是沒睡好?”


    水靈兒點了點頭。


    駱丹紅眼睛瞪大,難道他們兩個一整夜沒睡?!


    “呃……是不是常樂師弟整夜纏著你?有機會我幫你說他,不懂憐香惜玉怎麽行。”


    “沒有,床太硬了。”水靈兒說道。


    駱丹紅深唿吸一口,天呐,她說話如此直白嗎?


    雖然駱丹紅和常寧擅長八卦之術,但兩人一個年紀太小,一個眼光太高,都沒有男女情感方麵的經驗。


    所以說到敏感之處還是會害羞的。


    水靈兒揉了揉肩膀,她沒有深夜打坐修煉的習慣,所以還是會照常睡覺。


    可是昨晚總覺得床有些硬,翻來覆去沒怎麽睡好。


    床太硬的原因是李常樂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用床了,每夜打坐冥想根本不用睡覺。


    駱丹紅起身走到水靈兒身後:“我幫你揉。”


    “謝謝丹紅姐姐。”


    水靈兒全身放鬆,享受著這自在的感覺。


    駱丹紅笑道:“沒關係,第一次嘛。”


    “以後說不定就習慣了。”


    水靈兒搖頭:“以後要把床墊軟和一些。”


    駱丹紅立即說道:“是,是要軟和些,一會兒我就去幫你拿床被褥墊上。”


    “靈兒妹妹,我有件事想問一下你。”


    “什麽事?”


    駱丹紅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第一次的感覺如何?”


    水靈兒疑惑:“感覺?什麽感覺?”


    駱丹紅眨了眨眼:“沒感覺嗎?”


    “不應該啊,我聽人家說會很疼。”


    水靈兒想了想說道:“疼嗎?隻是床板有些硬,還不到那個程度吧,就是翻身的時候偶爾會覺得有些硌得慌。”


    駱丹紅唿吸急促:“哦……可,可能每個人的體質不太一樣吧。”


    水靈兒點了點頭:“應該是。”


    駱丹紅幫水靈兒揉完肩後說道:“我去幫你找床被褥來,你就在這好好休息吧。”


    水靈兒起身:“沒關係的,隻是沒睡好而已,我跟你一起去吧。”


    駱丹紅強行把水靈兒按到凳子上:“不行,你必須休息。”


    “常樂師弟不懂憐香惜玉,我這個做師姐的可不能跟他一樣,聽我的,你在這好好休息,我來幫你。”


    水靈兒露出疑惑神情,可沒等她發問,駱丹紅便已經走了。


    水靈兒自言自語:“丹紅姐姐可真體貼人。”


    “不過李常樂一整晚都在椅子上打坐,把床讓給了我,不能叫不懂憐香惜玉吧……”


    駱丹紅離開小院後,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興奮。


    “哈哈,小師弟有出息了,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


    與此同時,李常樂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誰在想我?”


    “師兄說什麽?”常寧沒聽清。


    李常樂往上卷了卷常寧的嬌軀:“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沒有!”


    “可我感覺你比以前重了。”


    常寧哼道:“反正我沒胖。”


    李常樂點了點頭思忖道:“是到年紀了嗎?”


    “嗬嗬,好師妹,努力長身體,爭取女大十八變,以後師兄帶你出門也有麵子不是?”


    常寧沒怎麽聽懂,但是總感覺不是什麽好話。


    “難道現在師兄帶我出門很沒麵子嗎!”


    李常樂笑道:“你還小,不懂,等再過兩年你就明白了。”


    “師兄又在說什麽胡話呢?”


    常寧忽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師兄隻是喜歡十八歲的姑娘!”


    “哼,我迴去要跟靈兒姐姐告你的狀!”


    李常樂無語:“你又想哪兒去了?”


    “唉,我是你師兄,你跟靈兒才認識幾天啊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常寧用胳膊使勁捅了一下李常樂的肚子:“這才叫胳膊肘往外拐!”


    李常樂冷笑一聲,隨即將常寧扛在肩膀上而後猛然加速:“我讓你拐!”


    常寧攥起小拳頭使勁捶李常樂的後背,但奈何自己力氣太小,根本捶不動。


    捶了一會兒又捶累了,整個人像一隻小蝦米一樣有氣無力地趴在李常樂肩膀上。


    正好此時也抵達了兔兒山上空。


    李常樂停下身形。


    “我們到了。”


    常寧朝下方看去:“沒看出有什麽特殊的啊。”


    “本來就沒什麽特殊的,有我們青雲山在,周圍任何山峰都顯得平平無奇了。”


    李常樂身形緩緩落下,這一次王成並沒有在山頂打坐。


    不過李常樂也不急,先去找兔兒爺,說不定他們兩個正待在一起呢。


    李常樂隨即領著常寧來到兔兒爺洞府之外,果然看到了王成。


    王成停下手中正在演練的招式,說道:“道長。”


    李常樂頷首:“兔兒爺呢?”


    “在裏麵,他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打擾,所以讓我在這等你。”王成說道。


    “重要的事情?他能有什麽重要的事?”


    李常樂疑惑:“難不成還得準備個登山儀式?”


    “師兄,你到底要來接誰啊?”饒是常寧腦筋轉得再慢,也能看出來李常樂要接的人不是王成了。


    李常樂笑道:“不是告訴你了,山神。”


    “兔兒山山神。”


    好似有所唿應,洞府前的幻景如水幕般蕩漾開來,兔兒爺從其中緩緩走出。


    常寧驚唿:“哇,好肥的唔……”


    李常樂連忙捂住常寧的嘴,這迴終於不是捂兔兒爺的嘴了。


    兔兒爺眼皮抬了抬,鑒於李常樂態度良好,這次便不跟這小丫頭計較了。


    “我不是說不想跟你們白玉觀修士牽扯太多嗎?怎麽還帶人來?”


    李常樂笑道:“沒事兒,她不算。”


    “她是我師妹,什麽事情都不放心上的,你不用擔心。”


    “咳咳,我來介紹一下。”


    李常樂繼續捂著常寧的嘴說道:“這位便是兔兒山山神,兔兒爺,不是兔子,也不是妖族,聽懂了嗎?”


    “要喊他兔兒爺或者山神,聽懂了就點點頭。”


    常寧點了點頭。


    李常樂這才把手鬆開。


    常寧看著兔兒爺眨了眨眼:“山神是做什麽的?”


    兔兒爺正色道:“小丫頭,本神乃是兔兒山山神,掌管著兔兒山上的萬物生靈,福澤遍及周邊百姓,家家戶戶都有本神的神像,他們還為本神建立了一座功德廟宇,以供日常參拜。”


    常寧拉了拉李常樂的衣袖小聲說道:“師兄,他在說什麽啊?”


    “沒事兒,不用管。”


    等兔兒爺吹完牛,李常樂咳嗽一聲說道:“這就走?”


    兔兒爺緩緩點頭保持著高人風範。


    但是在場的隻有王成比較恭敬,因為他對誰都很客氣。


    李常樂熟悉兔兒爺,知道這家夥神仙癮上來了,已然習以為常。


    而常寧則是壓根沒聽懂,隻覺得這個山神長得有點醜。


    兔兒爺熟練地蹦到李常樂肩膀上,常寧有些不樂意了:“這是我的位置。”


    兔兒爺一愣:“什麽意思?”


    李常樂笑道:“沒什麽,我們走吧。”


    隨即用法力托起常寧和王成,身形逐漸騰空。


    如此待遇,常寧一時間竟還有些不太適應。


    但心裏總感覺怪怪的,好像師兄為了一隻兔子把自己拋棄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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