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杜德慌慌張張地從府衙堂內跑了出來,但衣冠整潔,精神抖擻,很顯然,即便是在這一大早,杜大人也並沒有睡懶覺。


    隔著老遠,杜德便笑臉相迎:“府君大人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


    林非微笑頷首,直入主題:“杜大人,今日是有事請你幫忙。”


    杜德連忙說道:“下官惶恐,說什麽請不請,府君大人有事差遣,那是下官的榮幸。”


    “下官已經讓人備好了茶水,大人請堂內一敘。”


    杜德的姿態十分恭謙,比之上次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能做到一府知府,人脈這個東西總是有的。


    經由多方打聽之下,才得知崇陽帝是有多麽看重這位李道長。


    進城那都是皇帝儀仗相迎,更是有隨身大太監親自引路,鎮北王同行都不如他受重視,在崇陽帝心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杜德引著幾人入堂,等李常樂坐下後他依然站在一旁。


    李常樂察覺到了杜德的拘謹,不禁說道:“這個府君一職隻是掛名試驗,杜大人用不著這麽小心。”


    “我不會跟你們皇帝說你壞話的。”


    杜德支支吾吾:“呃這……”


    他很想說府君大人您誤會了,不是怕你到陛下那裏告狀,隻是單純的怕你這個人!


    李常樂看著遠處案上鋪開的卷宗說道:“雖然你大腹便便,但這個時辰不是在床上摟著嬌妻美妾睡迴籠覺,而是在堂內處理公務,說明你是個好官。”


    “可為什麽要這麽卑躬屈膝給人一種習慣了偷奸耍滑的感覺?”


    “我隻是單純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杜德臉色一僵,不知道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對。


    還是說……


    “為官處事,隨浪逐流,下官雖是一府知府,但也得因人行事。”


    “以前不知道大人光明磊落,多有得罪。”


    如果對一位正直之人行諂媚之事,那是對其人格上的侮辱!


    李常樂微笑:“這樣便順眼多了。”


    杜德算是他真正意義上接觸的第一位大陽官員。


    無論鎮南王鎮北王,亦或是武十鐮徐廣之流,身份特殊,做不得數。


    他原以為大陽當官的都是這副模樣,沒想到這杜德隻是做給自己看的。


    “我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與你介紹一人。”


    李常樂指著項北說道:“他叫項北,鎮北王的小兒子,如今在我白玉觀修行。”


    項北抱拳:“杜大人好。”


    杜德神情一滯,連忙說道:“不敢不敢,見過小公子。”


    李常樂繼續說道:“他要寄信迴北辰府,但擔心驛站緩慢,信件遺失等問題,所以想請杜大人派專人前去送信。”


    項北說道:“所需路費,由王府承擔。”


    杜德點了點頭:“天江府至北辰府,驛站送信的確緩慢。”


    “我會親自挑一位做事勤快的修士來辦這件事。”


    李常樂說道:“鎮北王兒子在白玉觀修行這件事,希望杜大人不要外傳,那送信之人最好也是杜大人絕對信任的人才行。”


    杜德鄭重說道:“絕不有失。”


    項北臉上一喜:“那就多謝杜大人了。”


    而後指著伍德說道:“他是我的護衛,日後與府衙接洽的事便由他來做。”


    杜德走到案後,伸手從下麵取出兩塊牌子。


    “這是我的腰牌,有了它在府衙可以暢通無阻。”


    “這裏畢竟人多眼雜,若是每次都要通傳的話,也難免會有好事之人心生猜忌。”


    李常樂微笑頷首:“嗯,杜大人想得周到。”


    項北接過腰牌,上麵刻著一個杜字。


    杜德把另一塊遞給李常樂,李常樂沒有拒絕。


    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是顯得自己太不近人情?說到底這次是來求人家辦事的。


    項北把腰牌給了伍德,而後取出密封好的信件交給杜德。


    “就麻煩杜大人了。”


    杜德搖頭:“不麻煩不麻煩。”


    “懷王殿下鎮守北境,下官景仰已久,如今能得見小公子,也算了卻一樁心願。”


    李常樂無奈:“你看你,又來了。”


    “行了,我們走了,不打擾你處理公務了。”


    “下官送送府君大人和小公子。”


    李常樂擺了擺手,隨即用法力裹著項北和伍德飛出府衙。


    神識散開,卻沒有發現祝師兄的氣息。


    “奇怪,你師父好像不在天江城內。”


    項北疑惑:“不是說要去找一個孩童?”


    李常樂搖頭:“算了,我們去城門口等他吧。”


    反正都是要在城門口會合,找個人而已,以祝師兄的修為,還不至於遇上什麽危險。


    可是從清晨等到日上三竿,又等到日暮西斜,始終不見人影。


    項北不禁問道:“道長,師父他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不可能,你師父乃是九境修士,再說這裏是天江府,他能遇到什麽麻煩?”


    “再等等吧,若是還不見人,那我們便迴山請仙人推演。”


    李常樂雖然不認為祝為州能碰到什麽麻煩,但就怕萬一。


    可惜自己不會推演之術。


    半個時辰後,天色漸暗,正當李常樂要決定離開時,遠處飛來一道身影。


    祝為州神情落寞,獨自一人身影略顯蕭瑟。


    “祝師兄,沒找到?”


    祝為州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他死了。”


    “死……死了?”


    祝為州歎了口氣:“被人活活打死的。”


    “一年前,我在天江城一處鐵匠鋪裏遇到了他,資質不錯,心性也不錯。”


    “我欲收他為徒,但他卻說要掙錢還債。”


    “我問他什麽時候能還完債,他說一年後。”


    “於是我便與他約定一年後來找他。”


    “隻是沒料到世事無常。”


    李常樂問道:“為何會被人打死?”


    “什麽時候的事?打人者何在?”


    祝為州說道:“便是最近的事,他終於攢夠了銀子,迴鄉還債,但卻被那所謂的債主給活活打死了。”


    “我從他們鄰裏鄉親的口中打聽到了事情始末。”


    “他自小父母雙亡,隻有一個姐姐照顧他。”


    “但因為姐姐生得漂亮,被大戶看中強行擄去。”


    “他不忍姐姐受辱,於是便想花錢贖迴姐姐,怎料那大戶根本就是在戲耍他,等他攢夠了銀子才發現姐姐早就被送到青樓裏去了。”


    “而這期間,他姐姐也並沒有堅持下來,早早地便撒手人寰了。”


    “他不服,欲動手,但他一個孩子又豈是人家的對手……”


    說到這裏,祝為州神情有些悲傷,似是替那孩子不值,又像是在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來。


    項北神情憤慨:“竟有這種事?這不是逼良為娼嗎!”


    “在我北辰府,如果有人膽敢行此事,直接斬立決。”


    李常樂說道:“這世上陰暗的角落太多了,不為人知的事也太多了,你又怎麽確定北辰府沒有這種事?”


    項北沉默。


    祝為州看向李常樂:“常樂師弟,你說我是否太過迂腐?”


    “如果我當時強行把他帶上山,他是不是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亦或者我帶他去找他姐姐,為他了卻心願,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李常樂說道:“師兄是想說,清靜無為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祝為州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李常樂。


    李常樂繼續說道:“我覺得比起觀內教義而言,最重要的是隨心。”


    “師兄是否幫他報了仇?”


    祝為州搖頭:“沒有,以怨報怨,與我道心不符,而且這是他的命數。”


    李常樂微笑:“但是師兄可以幫他報官。”


    “恰好這天江府知府就是一位好官。”


    “不過如何決斷,由師兄做主。”


    祝為州沉思片刻:“好,那就麻煩師弟了。”


    李常樂笑道:“我原以為祝師兄為人謙和,不喜不怒,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


    “你不如直接說我沒心沒肺。”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啊,師兄你不要誤會。”


    李常樂說道:“隻是原先的祝師兄總是讓人覺得不太喜歡與人親近。”


    “如今自在許多。”


    天江府府衙門口,李常樂憑借那塊腰牌進入衙門,無人阻攔。


    “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來到堂內,案上燭火搖曳,杜德一隻手捧著卷宗,一隻手往嘴裏填著糕點,沒有注意到來人。


    李常樂故意發出腳步聲,杜德這才抬頭。


    “府君大人?”


    李常樂連忙說道:“叫道長就行。”


    “咳咳,杜大人廢寢忘食啊。”


    杜德搖頭歎息:“最近有個案子比較棘手,我是睡也睡不踏實。”


    “哦?什麽案子?”


    杜德把卷宗遞給李常樂:“道長自己看看吧。”


    李常樂接過卷宗看了起來。


    看著卷宗上記錄的案件,表情有些古怪。


    “師兄,這好像與我們要報的是一件事。”


    祝為州聞言拿過卷宗查看。


    “逼良為娼……去年十月……既已早早記錄在冊,為何不管?”


    杜德疑惑看向李常樂,李常樂隨即說道:“他是我師兄。”


    “來天江城是為了徒弟……”


    李常樂當即將事情經過與杜德複述一遍。


    杜德無奈搖頭:“自第一起案件始,已經快一年了,不是下官不想管,而是實在難管。”


    “這位道長徒弟的姐姐,隻是其中一位,這期間被強迫的女子數不勝數。”


    “參與其中的豪紳大戶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而且那青樓背後是兩名六境修士,即便加上兩位欽天監白衣,府衙也不是對手,下官實在是有心無力,隻能每日看著這越來越多的卷宗發愁。”


    李常樂詫異:“天江府地界還有敢作惡的修士?”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之前為何不與我說?”


    杜德說道:“道長職責所為降妖,這等小事勞煩道長的話……”


    李常樂哼了一聲:“降妖,本質是除惡。”


    “妖不作惡,便是好妖,人若作惡,當與惡妖同論!”


    李常樂實在是不敢相信青雲山腳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即便心性再淡薄的人,也忍不下這口氣。


    那兩名修士把白玉觀當擺設不成?


    他本以為這件事就是普普通通的逼良為娼,最多再加上一個官民勾結,沒想到這背後竟是兩名修士在作惡。


    凡俗之事他不管,但你修士作惡,還在白玉觀的眼皮子底下作惡,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知道他們在哪嗎?”


    杜德連忙點頭:“知道。”


    李常樂嘴角翹起:“正好你幫了我一個忙,我還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便幫你除掉這兩顆老鼠屎吧。”


    杜德那兩隻小眼睛中迸發出精光,難掩欣喜之色。


    “他們就在天江城北邊四十裏處的一座山上。”


    “我曾去與他們談判,但被直接趕了出來,好在看我是知府,沒殺我。”


    杜德說起此事便一陣後怕。


    李常樂頷首:“事不宜遲,師兄,我們這就去?”


    祝為州緩緩點頭,眼中神情淡漠。


    顯然此時他也極為憤怒。


    杜德連忙說道:“是否要下官引路?”


    李常樂想了想,然後點頭:“好。”


    隨即以法力托起杜德,而後對著項北說道:“你便在這裏等著吧。”


    項北欲言又止。


    祝為州說道:“讓他跟著吧,提早見見世麵也好。”


    天江城上空,一道虹光如流星一般劃過夜空,直直飛向北方。


    李常樂和祝為州全力禦空,甚至任由氣息外放,浩浩蕩蕩,由此可見兩人心裏都有怒意。


    杜德勉強能看清下方景物。


    片刻後,杜德指著前麵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包說道:“就是這裏了。”


    李常樂隨即散開神識一寸寸探查,終於在山腰處的一座寨子裏發現了兩名六境修士。


    而那兩名六境修士也感應到了強大神識掃過,不禁駭然,連忙從女人堆裏爬了起來。


    李常樂與祝為州身形緩緩下落,而後懸在那山寨上空,靜待來人。


    杜德心中激動之情難以抑製,終於有人能製服這兩個惡修了!


    兩名六境修士匆匆忙忙從屋裏跑出來,一邊跑一邊穿衣服。


    在看到來人後卻是傻了眼。


    他們當然認識杜德,還曾羞辱過一番。


    區區凡俗,就算你官再大又如何?


    老老實實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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