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武三人也要了三間房,就在李常樂房間周圍。


    小廝剛要領他們上樓,秦思武說道:“先不急上去。”


    “我有些事想問你。”


    小廝仔細打量了一下幾人,徐廣已經換了整潔衣服,已然看不出什麽。


    三人都是尋常打扮。


    “那位穿道袍的男子是兩人同行?”


    “客官,您問這做什麽?”


    做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他不會輕易泄露客人信息。


    秦思武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台上。


    “是,是兩位,”小廝笑著收起銀子,“還有個小道姑,模樣十五六歲。”


    秦思武又問:“他們什麽時候住進來的?”


    “傍晚時住進來的,牽著匹大馬,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樣壯碩的馬,還有啊,他那匹馬吃肉。”


    徐廣說道:“帶我們去看一下那匹馬。”


    小廝有些猶豫,秦思武又掏出一錠銀子。


    幾人跟著小廝來到馬廄,徐廣突然說道:“不用進去了,你在這指給我們看。”


    小廝聞言,仔細看了看,但是僅靠月色還是看不清楚。


    徐廣眼睛一亮,不用小廝指,他已然發現了小廝口中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壯碩馬匹。


    “好了,我們迴去吧。”


    小廝心中納悶,但是他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不是馬。”徐廣的聲音在秦思武和王成腦海中響起。


    “我看不出其本體是何異獸,修為境界應該不低,起碼是中三境,但可能有遮掩之法,具體修為需要以神識探查,不過還是算了,以免惹得那位李道長不喜。”


    單是坐騎便有這般修為?這位李常樂道長究竟是何方神聖。


    三人心中各有心思。


    梁渠盯著遠去的幾道身影,眼神陰冷。


    客館房間內,李常樂皺眉:“怎麽還跟過來了。”


    “嗯?師兄你說什麽?”


    “沒什麽,早點休息吧,明日你若是賴床,我就打你屁股。”


    “哼!”


    李常樂在窗戶邊打坐,他雖然察覺到了秦思武一行,但他隻想眼不見為淨,隻要別來找他,他也不會管對方想做什麽。


    什麽鎮南王鎮北王,即便他是上三境,李常樂也不覺得有什麽,最多隻會小小驚訝一下,就像他說的,物以稀為貴,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俗世間的權貴與他這方外修士,根本不是一路人。


    白玉觀每代都會有弟子下山遊曆,其一為增長見識,其二便是看自己是否能抵擋得住俗世洪流,許多弟子沉淪了,也有弟子遊曆幾載,成功扮演了一位人間過客的角色,道心通透。


    要長生,便不能紅塵纏身。


    世間因果就像一條條枷鎖,綁在身上越多,便越無法前行,到最後跨不過那條線,與凡俗百年而終又有何不同?


    李常樂雖然喜歡在師妹麵前自吹自擂,但無論是清風殿,還是其他殿,在整個白玉觀他都是年輕一代最優秀的弟子,他心中自有一個度,他做事也不會超越這個度。


    他去救徐廣,也隻是因為看徐廣順眼,跟秦思武沒有半點關係。


    ……


    說是眼不見為淨,但是李常樂這一夜不太自在,因為門外有兩個不識好歹的,他隻能設下禁製將屋內與外麵完全隔絕。


    徐廣在廊道盡頭的窗前,身邊還站著個王成,兩個人大晚上不睡覺竟在廊道上交流修煉心得。


    不過主要是徐廣在講,王成在聽。


    王成因為一直沒有人教導,很多淺顯的道理他也不懂,自己靠師父留下的功法摸索修行,能修成第二境,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二人一直聊到深夜,徐廣才迴屋休息。


    王成依然在廊道中,目光時不時掃一下李常樂的房門。


    清晨,天光微亮。


    李常樂睜開眼,輕聲喚道:“師妹。”


    常寧沒動靜。


    “天亮了,我們該啟程了。”


    常寧眼皮動了一下,但是沒睜開。


    “還記得我昨晚是怎麽說的嗎?你若是賴床……”


    “臭師兄!”


    常寧很不情願地起床,用浸濕的毛巾擦了擦臉,然後坐到銅鏡前,看著自己披散的長發,然後又看向李常樂。


    “看我做什麽?”


    常寧展顏一笑:“師兄,幫我紮個道髻。”


    “你平日也不紮道髻,簡單束發不就行了。”李常樂說道,其實真正道門修士很少有人去刻意紮道髻,反倒是俗世間的道士比較重視此間規矩。


    “今日要去見師叔,不可失了禮數。”常寧煞有其事道。


    “你跟師叔講禮數,師叔她可不跟你講。”李常樂說道。


    “長輩如何對待晚輩都是可以的,可是我們做晚輩的就要有晚輩的樣子,像師兄你這樣的,嗬……”常寧沒有把話說完,隻給了師兄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過在李常樂眼中,這就是挑釁!


    “可是我這個師兄從來沒有感受到來自師妹的尊敬啊。”


    “師兄是師兄嘛。”


    片刻後,李常樂推開房門看到了在廊道等候的王成,這小子杵在這一宿沒睡,這李常樂是知道的。


    “李前輩,我想跟隨你修行!”王成抱拳。


    李常樂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不收徒。”


    “那前輩缺不缺座下童子?”


    李常樂瞥了他一眼:“你超齡了。”


    聽到廊道上的動靜後,徐廣從屋內走了出來,秦思武跟在後麵。


    “呦,都起的挺早啊。”李常樂說道。


    他沒有問為什麽秦思武幾人住在旁邊,秦思武也沒有打算解釋。


    他們都知道以李常樂的修為自然是早早就發現了。


    不過既然李常樂沒提,那便是聰明人之間的默契。


    “李道長,昨日救命之恩實在無以為報,不如道長隨我去太安城,晚輩定當好好招待一番。”秦思武說道。


    他聽到了王成想拜師,如果能把這位上三境請迴太安城,那自己這剛認的兄弟也能有更多機會與其接觸,當然自己也是存了些許私心。


    王府裏雖然挑不出一位上三境來教導王成,不過可以請一位上三境。


    從短暫接觸中可以看出李常樂雖然說起話來有些刻薄,但是似乎為人還是比較好相處的。


    隻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如果隻是雲遊隱士那好說,予以好處和真心便可拉攏,若是隱世仙門裏出來的,那就隻能看人家心情了。


    李常樂笑道:“你可是鎮南王之子,說什麽無以為報?”


    “你自己掂量掂量你這條命值多少錢。”


    秦思武一愣,這位前輩實力強歸強,就是看不出一點高人風範。


    不過隨即也笑道:“前輩說笑了,我這條命給多少錢財也不換。”


    李常樂說道:“那便給我買幾壺桂花釀吧。”


    二師姐喜歡喝酒,他本就想著多帶幾壺迴去,但是身上銀兩確實不多,尋思去拜訪師叔的時候厚著臉皮要個幾兩銀子,現在倒是省事了。


    “前輩想要多少壺都行,我此行來玉楊便是專門為了這桂花釀而來,買了足足一馬車。”秦思武說道。


    “前輩如果不著急出門,我這便迴去將酒送過來。”


    李常樂擺擺手:“我跟你去吧,我今早就要離開玉楊縣了。”


    說罷便領著常寧下樓,讓小廝牽來梁渠。


    常寧騎在馬背上,李常樂牽著,雖然幾個人很是好奇這位一言不發的小道姑與李常樂是什麽關係,但也不好開口詢問。


    秦思武當即領著眾人前往自己在玉楊縣的宅邸。


    路上,李常樂問道:“你在玉楊城裏買了宅子?”


    秦思武解釋:“因為時常會來玉楊買桂花釀,索性就買了一座閑置的宅院。”


    “就為了來買桂花釀?”


    “想喝讓下人來買不就行了?”


    秦思武搖頭說道:“倒不是我想喝,家裏有位兄長喜歡喝,但人在南昭府,我便隔段時間來買一些差人送去,前些日子接到書信兄長要迴來一趟,於是我便先來買些桂花釀。”


    “在太安城憋久了就想出來轉轉,但這次之後可能就要差人來做了。”


    天未大亮,路上行人稀少,隻有一些賣早點的攤販正在忙活準備早食。


    那宅子離風來客館並不算遠,幾人行了兩刻鍾,隔著老遠,秦思武三人又看到了一地狼藉的門庭,不免後怕。


    “有血腥氣。”


    李常樂說道。


    秦思武和徐廣都是心頭一沉,其實他們已有心理準備。


    這座宅子雖然不常住人,但也養著一些下人,看看門打掃打掃庭院。


    昨夜那般陣仗,想必府上下人難逃一劫,否則刺客不可能從府裏殺出來。


    徐廣皺眉:“這還沒到門前,血腥氣便這麽重,昨夜我為何沒有發現?”


    “許是用什麽特殊法子遮蓋住了?”秦思武猜測道。


    這麽濃的血腥氣,徐廣斷然不可能若無其事地推門而入,隻是昨夜一切如常,以他五境的修為都沒有察覺。


    眾人走到門口,有幾名官差正好從裏麵走出。


    想來是夜巡的當差發現了府上情況。


    徐廣上前:“你們是縣衙的捕快?”


    為首捕頭上下打量著眾人:“命案現場,閑雜人等切勿靠近。”


    徐廣掏出一塊金色腰牌扔給那名捕頭。


    捕頭接住打眼一看,直接躬身行禮:“大人!”


    秦思武說道:“這裏你們先不要管了。”


    “是!”


    “徐廣,你跟他們迴縣衙,這些下人都是玉楊縣人氏,隻需告知其家屬來認領撫恤銀兩,其他細節不要深究,每人按一百兩算,縣衙先墊上,之後王府會把銀子補上,讓縣衙裏的人規矩一點,這件事我後麵會差人來查,如果有誰敢貪墨一分一毫,立斬不待。”


    徐廣領命。


    王成瞪大眼睛:“一百兩?我聽說士兵陣亡撫恤也才二十兩。”


    “他們這是無妄之災,因我喪命,我本就該給他們一個交代。”秦思武說道。


    李常樂問道:“剛剛那金牌是什麽?”


    秦思武一笑:“禦賜金牌,特意向陛下要來的,有這麽一塊牌子,辦事方便很多。”


    “主要是王府令牌很多地方當差的不認識,還是金牌好使一些。”


    “還有嗎,給我一塊。”李常樂說道。


    秦思武嘴角抽搐:“前……前輩,就一塊。”


    “況且這陛下禦賜的金牌,也沒有送人的先例啊。”秦思武苦笑。


    他敢送人,第二天就要背上個欺君之罪。


    李常樂也是隨口一說,心裏覺得新奇,倒並不是多麽想要。


    府內滿地血腥,縣衙差役為了保留現場,屍體都沒有挪動,有些死狀極慘,常寧根本不敢看。


    李常樂皺著眉:“我們不進去了,趕緊把酒拿給我。”


    “前輩接下來要去何處?”秦思武問道。


    李常樂不太待見他,但是自己並沒有隱瞞的意思,於是說道:“太安城。”


    秦思武眼睛一亮:“豈不是同路?不如……”


    “同路不同行。”李常樂毫不留情打斷道。


    “也罷,那便與前輩有緣再見,我這就去把酒搬出來。”秦思武說著拉起王成便走。


    “秦兄?”


    秦思武搖頭,稍微走遠後說道:“這位前輩雖然是正道之人,但是脾氣古怪,也不太願意與我們有過多牽扯,你既然想拜他為師,那就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不過也不要他說什麽就聽什麽,待會兒他要走你就跟著他,有了昨日的事,他總不至於趕人。”


    “現在臉皮不能薄,機緣都是自己爭出來的。”


    王成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竟然還要秦兄你來教我。”


    “等我迴太安城,我自有辦法尋到你們的下落,到時候我們再聚。”


    秦思武又掏出十兩銀子說道:“如果城門口士兵再攔你,你就給他們幾兩銀子,隱晦一點,他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還能這樣?這算不算貪贓枉法?”


    “不算,幾兩銀子的事,不放在明麵上就不算。”


    王成不明白其中道理,不過他還是會聽秦思武的話。


    李常樂和師妹在門外,常寧百無聊賴,再加上本來就沒睡醒又有困意襲來,直接趴在了馬背上。


    “現在知道有坐騎的好處了嗎?”李常樂問道。


    “知道了,知道了,師兄真是有先見之明。”常寧頭也不抬地敷衍道。


    李常樂說道:“這是自然,師兄知道你在山上懶習慣了,一路走來累壞了,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我怕迴山後師兄師姐們責怪我,所以我們在師叔那就多住些時日,等你吃的白白胖胖了我們再迴去。”


    “哼,臭師兄。”


    ……


    “師兄,他們怎麽還不出來?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為什麽非要這幾壺酒?”常寧有些不耐煩了。


    李常樂解釋道:“本來我也是想買幾壺的,帶迴去給二師姐嚐嚐,奈何我們身上銀子不多,你還要留一些迴去供奉給三清老爺,我也不好開口去跟師叔要,正好有人送上門了,不要白不要。”


    二人正說著,徐廣迴來了。


    “這麽快?”李常樂笑道。


    “也就是知會一聲,把金牌給縣丞看一下就行了,衙門裏的人都知道該怎麽做。”徐廣說道。


    “世子殿下和王小兄弟呢?”


    聞言李常樂看向裏麵,發現二人正搬著酒壇子往外走,王成有修為在身,搬了兩壇。


    李常樂一招手,三壇子酒便被他收入袖裏乾坤了。


    外行看熱鬧,秦思武隻覺得神仙手段理應如此,但是徐廣卻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常樂。


    他知道欽天監有類似法器,但是絕不外傳,聽說是仿照的道門神通,但具體是什麽神通他便不知道了,此時看到李常樂如此輕描淡寫地一招手,便將三壇子酒收入袖中,如欽天監的袖中法器一般,似乎同出一源,又或者這就是那門神通。


    李常樂的身份在他眼中又拔高些許。


    大概真是從隱世仙門中出來行走人間的吧,雖說以他的身份本不該向往什麽,但他也是修士,修士都渴望成仙,都渴望長生。


    “有緣再見。”李常樂隨口說道,轉身牽著馬就走了。


    王成快步跟了上去,李常樂並未趕他。


    秦思武和徐廣主仆二人注視著遠去的李常樂,直到消失在視線盡頭。


    “世子殿下,已經將事情交代清楚了。”


    秦思武點頭:“嗯,玉楊離太安城也有五十裏了吧,我們也盡早動身吧。”


    他眼神中多了幾絲寒意。


    我願意在太安城待一輩子,無論是身負枷鎖還是斬去手足,可你們為什麽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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