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在教學樓一樓的最左側,白仟對那裏很熟悉。


    如果按照從升入海澤後去過的次數來算,他可以說是那裏的常客。


    除開平日裏引導有需求的學生外,林夢靈才是他混熟的主要原因。


    畢竟那個不省心的家夥,總會在「田徑部」受點傷。


    “…”


    然後,今天白仟又一次來到了醫務室。


    與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的宮緒月一起,敲響了房門。


    幾分鍾之前,他被這位說出了奇怪話語的天才,給“綁架”到了這裏。


    用如同關係很親切的說話方式直接點燃了校門口,瞬間激起了周圍學生的吃瓜心情。


    雖然當時白仟用最快的速度解釋,並驅散人群,但已經形成的氛圍依舊裹挾著他,不得不帶走宮緒月。


    在劉玲的難以置信,與張藝直唿某種植物下,他隻好去了醫務室。


    “白仟?”


    同意來人進入後,身為校醫的李老師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就笑著放下了手中的鋼筆。


    本以為他會帶那位自己很喜歡的林夢靈來時,一同進來的陌生少女讓她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是宮緒月?


    李老師有印象,過去林夢靈好像在體育課時,陪這位貧血的女生來過。


    而且繪畫天才的稱號持有者,她身為老師也多少了解過。


    “打擾了李老師,宮緒月同學的手擦傷了,請你幫忙處理一下”


    將默不作聲的少女帶到座椅上,鬆了口氣的白仟又示意她把手拿出來。


    現在他的任務結束,可以離開了。


    “等一下白仟,去幫我拿一下新的生理鹽水,位置沒變”


    “我先清理一下宮同學的傷口,有些出血,但放心,沒事的”


    沒有過多詢問,習慣性讓白仟幫忙的李老師叫住了他。


    然後開始安慰著宮緒月,從抽屜中拿出了幹淨的棉簽擦拭起那髒兮兮的手心。


    “…”


    沒有去在意自己的右手,宮緒月反而將目光放在沒有離開,快步走向櫃子旁的白仟。


    望著他撫摸脖頸的樣子,鼻腔被周圍討厭的消毒水味道包裹的她,微微睜開了看起來沒有睡醒的雙眸。


    “宮同學別動,有什麽話一會再說”


    抓住突然想要起身的少女,很是頭疼的李老師不明白她想幹什麽。


    不過注意到她在白仟轉身後就安靜下來的狀態,她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上學期白仟因為學生會的雜物而撞傷時,陪著他來的陸心玄也是一副焦急的樣子。


    無論白仟怎麽說沒事,她都強製他塗了藥,甚至還要求多檢查幾次,必須做到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


    那種擔憂的神情,李老師可沒有從陸心玄臉上見到過一次。


    現在,又來一位?


    “李老師,東西我拿來了”


    頂著宮緒月如同攝像頭般的注視,離開失敗的白仟也沒有在意。


    被看不懂的天才這樣對待,他已經產生免疫力了。


    “多謝了白仟”


    向站在旁邊的男生點了點頭,李老師忽然感覺手中的手指微弱的用了點力氣。


    像是緊張,亦或者高興?


    仔細的清理著傷口周圍,她無奈的壓了下那翹起來的手指。


    唉,真是青春呢。


    “既然如此,我先迴去了”


    “如果有需要記得給宮拾月學姐發消息,你受了傷,她會擔心的”


    打算迴去繼續值日的白仟想要離開。


    他已經盡職盡責的將傷員帶來了醫務室,剩下的事情也和他沒有太多的關係。


    不過以防萬一,等離開後還是委托會長幫忙,向宮拾月學姐說明情況吧。


    然而,白仟起身的同時,宮緒月也站了起來,完全沒有自己正在被治療的自覺性。


    “好了好了,白仟,再等幾分鍾”


    “等我幫宮同學處理完傷口,你們一起走”


    不得不起身將宮緒月拉迴座椅,李老師指著另一側的位置,向男生使了個眼色。


    她是有話要說嗎,這麽著急。


    “…”


    想到來之前的「聽我說話」,這句將自己綁來的話語,白仟犯了難。


    但考慮到越猶豫越麻煩,他索性直接坐了下來,等幾分鍾再迴去值日。


    而此時,宮緒月就像是在病院中,得知自己會被家長陪同的小孩般,很快就安靜下來。


    不過很可惜,她現在隻是因為白仟可以聽她說話,才停下了胡鬧。


    “今天,我是第一次沒有和姐姐來學校”


    宮緒月身體朝著白仟微側,開始自話自說起來。


    雖說她依舊麵無表情,但語氣卻不同以往的帶著些許急促,好似想用最快的速度把想說的說出來。


    李老師看了眼好像在聽的白仟,就繼續低頭處理起少女的傷口。


    “沒有被姐姐叫醒,沒有讓姐姐提醒洗漱,沒有被姐姐牽著手上車…我獨自全做了”


    “獨立,正在進行”


    宮緒月將話題丟了過來,她想被他詢問。


    而本來想當個空氣的白仟抓了抓頭發,他不是很想迴應。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讓自己束手無策,總會在某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的“天才”。


    但是現在,本應該“三無”的宮緒月卻很少見的說出了如此長的句子,甚至還流露出必須迴答的小情緒。


    這讓白仟有種木頭人突然有了感情,並且踹了他一腳,說一起遠航的怪誕。


    不過話說迴來,他被綁來的主要原因不是聽她說話嗎,怎麽變成了對話?


    “所以,你為什麽要獨立?”


    在那雙認真的金色雙瞳注視下,白仟無奈的問了出來。


    “姐姐要出國留學”


    “啥!?”


    白仟吃了一驚,他沒聽陸心玄說過。


    “因為我,姐姐多留下了一年”


    “為了不讓姐姐擔心,所以我在努力獨立,現在已經可以做到自己來上學了”


    聲音又迴到了原本的平靜,對比剛才仿佛在失落的宮緒月這樣說道。


    她不想讓自己變成姐姐的絆腳石,也不想讓很少見的父母再次為自己憂心。


    她現在很健康,沒有生病。


    “你不打算轉學跟著宮拾月學姐一起?”


    白仟很疑惑,以他的視角來說,他不太認為宮緒月能離得開宮拾月。


    她太黏自己姐姐了。


    “我討厭外麵”


    “很討厭,非常討厭,一直討厭”


    猛然朝著白仟靠近的宮緒月抬起左手,指向了醫務室的擺設。


    “白色、病床還有與顏料不同的味道,我很討厭”


    “那裏,除了讓我不喜歡,隻有討厭”


    安靜看著很近的少女,白仟沒有動,他好像明白了。


    之前陸心玄對他說過,宮緒月小時與家人分開在國外治病,過了很久才迴來。


    這樣的話,僅僅與病院陪伴的她,確實不會對外麵產生什麽好的印象。


    “咳”


    這時,李老師幹咳了一聲,讓白仟瞬間迴過神來拉開了距離。


    “宮緒月同學你的手包紮好了,記得以後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了”


    “還有,獨立也要適當,現在這個年紀也是允許依賴身邊的人哦”


    “後麵想要換藥也可以再來這裏”


    最後囑咐了一下,對學校流傳的“天才”改觀很大的李老師,微笑著告別了起身兩人。


    最後,出門前被白仟提醒的宮緒月的折返道謝,更是讓她的心情愈發不錯。


    嗯,是個好孩子。


    …


    “我要去值日了,你自己迴去班級前記得給學姐發個消息”


    “告知一下自己的狀況,免得後麵讓她擔心”


    “墨鏡也是,別忘了寫檢討”


    走廊上,白仟對著把自己快擠到牆邊的宮緒月隨意說了說,不想等下去的他直接轉身就朝著外麵走去。


    可他卻被更快宮緒月擋在了前麵,並伸出了右手。


    “我會用左手寫字”


    “那厲害,再見…唉?”


    迴應了一聲,再度轉身的白仟被臉上忽然襲來的觸感,製止在了原地。


    藥水的味道,紗布的質感,以及帶著溫熱的柔軟,這使得白仟一時間沒有理解自己被做了什麽。


    “你很累”


    “要不要安靜一會”


    少女淡淡的話語從愣神的白仟耳邊炸開,讓他驀地往後退去,可惜撞在了牆上。


    吃驚地擦著臉頰,他看著宮緒月若無其事的表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她在搞什麽,怎麽突然把手塞過來了!?


    這距離感是要怎樣?


    “沒事,我先走了…”


    壓下心底的慌亂,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白仟鬆了口氣,幸好沒人。


    “…”


    站在原地,靜靜望著男生急匆匆的背影,宮緒月將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


    “撒謊”


    “而且…聽我說話,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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