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開學不久,林夢靈就被母親告知,她們即將迎來新的鄰居。


    那時已經對父母吵架麻木的她,依舊對陌生的事物感到好奇。


    因為,將“快樂與樂觀”當成全部的林夢靈知道,「好奇」會將她的注意力轉移。


    不會使得自己思考父母鬧矛盾的難過,也不會讓自己對丟到一邊哭泣的妹妹,產生抵觸的負麵情緒。


    正因如此,這讓夾在雙方中間的林夢靈得到了喘息,但代價就是讓她減少了思考,一切的行動都變得單一。


    對身邊的事情感到恐懼的她,選擇了逃跑。


    直到新鄰居的到來。


    第一次與白仟相見,林夢靈就對他產生了過分的好奇。


    與學校那群活潑的男生不同,白仟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個“怪人”,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父母吵架後,她麵對鏡子時看到的自己。


    不知什麽原因,身高與她相仿的白仟看起來極其瘦弱,就像是生了場大病般,看起來隨時都有跌倒的可能。


    而第一次相見,他也是沉默寡言的躲在雙親身後,夾縫中露出的他,甚至目光都不曾離開過地麵。


    可惜,第一次見麵,也是最後一次。


    從那之後,林夢靈再也沒見過白仟,他好像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除了父母任何人都不見。


    後來,她因為好奇詢問了母親,然後又跑去隔壁母親的閨蜜那問東問西。


    「白仟因為朋友的捉弄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然後在闖馬路時引發了車禍」


    「雖然沒受傷,但也因此留下了心理創傷」


    得到原因的瞬間,林夢靈心中就產生了一個自己的答案。


    沒有朋友的白仟過的不開心。


    她很討厭「不開心」,但更討厭有不開心的人。


    所以,想要讓白仟開心的林夢靈,在某天跑到隔壁將他強行從房間內拉了出來。


    「你…你想幹什麽,我才不要出去」


    年幼的男生對房間外麵的世界充滿了排斥。


    他並非是對陌生地的恐懼,而是害怕自己出去會不會受到第二次的傷害。


    同樣也對自己為周圍的人帶來的嚴重麻煩,感到無比的自責。


    「當然是去公園玩,縮在房間裏會變成不會開心的大笨蛋的」


    由於孱弱的白仟並沒有可以阻止林夢靈的體力,所以他被帶了出去。


    在父母的默默陪同下,他首次在天倫市的新住處,度過了一個有些不高興的上午。


    「白仟,出去玩哩!」


    「去滑滑梯,雖然我摔倒過兩次,但很有意思哩」


    後麵的日子裏,隻要有時間林夢靈就會跑來隔壁找白仟,她能感覺到他在逐漸的開心。


    第一次被帶出去可能是生氣與吃驚,第二次則是不滿與不想,但第三次第四次,次數一多就成了無奈與麻木。


    完全沒有辦法縮在一角的白仟,對這位看起來一根筋的鄰居完全沒轍。


    加上父母對自己的擔心,他隻好嚐試著讓自己減少對他們的負擔,開始朝著門外走出。


    而隨著接觸的增加,林夢靈也是把白仟當成了親近的人,後者自閉的房間也是成了她的“避難所”。


    直到某次她帶著白仟跑到更外麵,在抓著不敢過馬路的男生的手過去後,兩人間看不見的隔閡就忽然消失了。


    「我們是朋友哦,要是害怕就一直牽著哩」


    「那邊的小賣部有會跳的玩具青蛙,我感覺小仟會喜歡的」


    傻笑的林夢靈是這樣說的。


    而說不出什麽情緒的白仟也在猶豫中,選擇了這樣做。


    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隻要被拉出去,他都一直握著女孩的左手。


    這會讓他有種心安的感覺,很奇妙。


    而女生剩下的右手則是屬於她的妹妹,林夢檸。


    …


    與白仟不會再牽手是在四年級。


    距離隔壁搬來一年左右,林夢靈就對這位自己過分親近的朋友,有了顛覆性的認知。


    自從白仟不自閉開始上學後,他的成績永遠會在自己的分數上乘個“2”,次次近乎滿分。


    性格好像也迴到了以前開朗的樣子,轉眼就偷偷交了其他的朋友,老師也對他非常喜歡。


    那時膽小的男孩哪裏去了?


    「原來他不是隻會躲在房間的大笨蛋」


    這是林夢靈再次認知到的答案。


    有朋友的白仟過的太開心了。


    但即使如此,很多事情依舊沒有改變,


    她仍然可以在父母鬧矛盾時,跑到他房間睡覺,或者躺在隔壁自己的“專屬沙發”上,向他分享女生們的小八卦。


    而他也會替自己照顧愛哭的妹妹,會在自己難過時出聲勸解,在自己出錯時糾正錯誤。


    更會在牽手時躲開,然後露出讓人看不明白的臉紅。


    兩人的關係什麽時候反轉的林夢靈沒有想過,她隻知道自己最喜歡的朋友對自己很好。


    好到足夠讓她不用關心周圍的事情,隻用沉浸在快樂之中。


    …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對於過去很正常的行為,受到了限製。


    林夢靈不再被白仟允許去他床上睡覺,牽手的次數也降到了最低,很多事情都被“男女有別”分成了兩塊獨立區域。


    小學畢業,來到「木槿初等部」一年級更是讓她止不住的困惑。


    身高已經越過她的白仟,又開始了莫名其妙的努力,比畢業暑假都要上進。


    但悲哀的是,他開始四處碰壁。


    學習成績卡在第十名沒有進步,人際關係雖然處理的相對平穩,但還是惹到了一些討厭的人。


    最為怪異的是,他鍥而不舍的想要加入學生會,想要成為其中的一員。


    林夢靈不理解,明明日常過的足夠開心了,為什麽還要追逐不必要的事物?


    這樣下去,腦子笨笨的她不就追不上了嗎。


    「林夢靈同學,請問你能將這封信封送給白仟嗎?」


    「你們很熟悉吧?」


    大概木槿二年級,林夢靈不知道第幾次被陌生的女生,委托相同的事情了。


    這些她聽膩的話語,無不表明著白仟此時在學校的情況。


    他變得非常受歡迎。


    林夢靈知道,將這些從未知變成現實的是男生本不該交到的朋友,陸心玄。


    原本初入木槿初等部時,她與其他人一般,同樣崇拜著這位整所學校最出名的學姐。


    隻不過在某天白仟說,他好像要被陸心玄教導後,崇拜忽然變成了困擾。


    他的時間被別人拿走了,自己最喜歡的朋友,與完美到不真實的陌生人獨處了。


    林夢靈不是善妒的人,可這種止不住的情緒她想不明白,也無法遏製。


    隻能…


    「小仟,陪我迴家,我要去甜品店」


    「小仟,中午吃完飯跟我聊天」


    「小仟…」


    她能做的隻有順從讓自己開心的想法,讓男生將更多的時間與空間留給自己。


    可是,結果除了讓白仟變得更加疲憊外,她好像還是沒有感到任何的開心與滿足。


    與此同時,學生會與陸心玄這兩種存在,讓她產生了極大的排斥。


    直至後麵父母的突然離婚,才讓白仟重新將所有的目光放在了林夢靈的身上。


    「好難過,這種不開心的東西真的好難過」


    抽泣的林夢靈唯一能夠肆意發泄情緒的地方,隻有白仟身邊了。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時間,家庭破裂,妹妹和父親離開,整個家庭隻留下了她與母親。


    開心這種東西直接消失不見,隻有與白仟相處時,她才能感受到些許的熱量。


    到了後麵被男生勸慰走出傷心,林夢靈才重新拾迴“隻想變得開心”,這唯一讓自己不會難過的準則。


    整個二年級,成為了林夢靈黏白仟的頂峰時期,這種狀態直至陸心玄畢業。


    但返迴過去心態的同時,也讓她朝著自己舒服的世界更加深入,變得愈加的愚蠢。


    愚蠢到,她堅信著自己與白仟會永遠在一起。


    可現實的針刺卻再次無情的,將她包裹住自己的泡沫戳破,如今殘酷的現實不得不讓林夢靈認識到,


    她的所作所為,已經把自己的小仟搞丟了。


    …


    “我也喜歡你!”


    在暗淡的花園中,林夢靈用最大的力氣彌補著自己的過失。


    如今她才意識到,她對白仟的“喜歡”其實早已變質,變得與過去截然不同。


    自己會止不住的嫉妒、討厭與男生關係密切的女生,任性到會自顧自的生對方的氣。


    這放在其他任何自己喜歡的人身上,都不存在,唯獨白仟。


    可她從來沒有想象過「朋友」以上的關係,即使是有其他的女生喜歡白仟,她也沒有理解過其中的含義。


    在林夢靈的心底,她太過把「自己不用在意,小仟會和自己永遠在一起」,這件事當成理所當然了。


    沒有付出,就這樣享受著自己的“快樂”。


    “…”


    將抓著自己衣服的指尖使勁掰開,白仟還沒有開口,對方再次焦急的抓了過來。


    順帶還從口袋中抽出了一張破爛不堪的紙張。


    “小仟,你聽我說,真的是個誤會”


    “我那次說喜歡哥哥的事情不是我,是那個小說的內容!”


    “我沒有想過要和哥哥成為戀人!”


    “完全沒有!”


    哭花臉的林夢靈為了讓白仟看的清晰,完全不顧自己的醜態拿著手機將紙上的內容照亮。


    如今得到原因的她,是真的對自己不經過腦子的詢問與好奇感到無比後悔,她真的太蠢了。


    真的變成了給小仟添麻煩的大笨蛋。


    “…”


    而本想直接離開的白仟,聽到原青梅不斷的解釋,他沒有去看那所謂的“證據”,而是盯著少女祈求著什麽的雙眼。


    “小仟,如果我能早些明白喜歡的感情,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傷的”


    被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盯著,啜泣的林夢靈忽然有些害怕。


    “我真的喜歡你小仟…我們以結婚為…”


    “林夢靈同學,我不喜歡你”


    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高興或者放鬆的白仟,說出了他不知道用過多少次的句式。


    今天這一刻,他是理解了林夢靈所說的話。


    誤會。


    過去他聽到的,詢問到的都是誤會?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白仟」與「林夢靈」之間確實擁有著悲哀的誤會,阻礙著本該正常發展的戀情。


    按正常故事的發展應該是,「解開誤會,重歸於好,撒狗糧的快樂結局」。


    但是!


    作為其中“男主”的白仟,得到的卻是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而是喜歡她哥哥的事實。


    理性與感性不斷的告訴他,誤會是事實,但自己的經曆也絕非虛假,一切都發生了。


    聽到的,感受到的,絕非一句誤會就可以全部消除的。


    而促成這一切的都是眼前笨的發蠢的少女,用她自認為正確的問題與答案,否定了他全部的努力。


    到頭來,他好像還在過去被朋友爽約愚弄的圈子裏…原地打轉啊。


    哈…有些好笑…


    已經對林夢靈絲毫提不起興趣的白仟,沒有多說一個字,直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物品轉身離去。


    喜歡青梅竹馬什麽的,他早就畢業了。


    林夢靈?


    與自己無關。


    從現在開始,即使少女不願意,兩人也真正意義上站在了兩條平行線上。


    在互相的世界之中,他們隻有陌生的npc一個身份。


    “同…學?”


    從熟悉的男生口中聽到如此陌生的稱唿,感覺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的林夢靈定格在了原地。


    她的告白被拒絕了。


    被很普普通通,就像是對隨意的任何人那般拒絕了。


    與快樂絕對相反的痛苦如潮水般淹沒了林夢靈,比告白失敗更無法難以忍受的無視,瞬間刺透了她的內心。


    為了將誤會解開而一直堅持的精神被衝垮了,被輕而易舉的衝垮了。


    “小仟!不要不理我!”


    “是我的錯,你討厭我,說我大笨蛋都可以,為什麽要不理我!”


    “不喜歡我也無所謂,我喜歡你就夠了”


    “但是不要不理我啊…唔”


    模糊的視線看著那遠離的身影,想要追過去的林夢靈卻不知為何雙腳一軟,整個人都跌在了地上。


    膝蓋的疼痛沒有讓她起來,無力也將她禁錮在了地麵。


    她引以為傲的跑步,在此時顯得如此的無用。


    畢竟是因為逃跑而喜歡的事物,在被害怕恐慌等負麵情緒的支配下,怎麽會發揮作用?


    “小仟,不要不理我…”


    “我再也不當笨蛋了,我再也不給你添麻煩了,不要離開我…”


    “我真的最喜歡你了”


    與地麵的陰影融合在一起,將手指伸向前方的林夢靈,第二次觸碰到了無法挽迴的結局。


    與過去父母離婚,父親帶著妹妹離開那天一樣,她也是嚎啕大哭到軟弱無力,跌倒在地上。


    但那時有最喜歡的人會把哭暈的她背起送迴房間,一直陪著她醒來,然後做一鍋白粥摸著自己的頭頂輕聲安慰。


    而現在,有也隻有冰涼的地麵與難受到無法接受的痛苦。


    “小仟…”


    雙目無神的呢喃著,意識有些模糊的林夢靈逃避著那個事實。


    她的小仟,永遠不會和她在一起了。


    “…”


    來到剛剛成為「敗犬」的朋友身邊,不知道該如何勸說的陳雨雨,輕輕將不停幹嘔的少女扶了起來。


    撫慰著不停顫抖的後背,她看向了白仟離開的方向。


    他的態度,決絕到有些不正常的地步。


    複活賽?


    打不了一點。


    “唉”


    在這多雲轉晴的周末末尾,陳雨雨無奈的歎了口氣。


    她的“推”,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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