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公安左軍師府,夏日初開,草長鶯飛,幾枝紅雪牆頭杏,數點青山屋上屏,殘花醞釀蜂兒蜜,細雨調和燕子泥。龐統與魯肅端坐後院涼亭,亭前有桑,亭後種麻,一灣清泉朗朗而過,二人沏茶閑聊天下,張苞被強龐統強拉人頭而顯得百無聊賴,隻好席地而臥,與周公為伴,夢中鴛鴦戲水。


    “來,子敬!此乃興國搗弄新茶,先品嚐一番,有一番滋味哦!今日隻談風月,不計事務。”龐統一臉笑意,一口打斷魯肅一副急切之意。


    “噢?興國竟有如此閑情逸致?”魯肅心中雖急,但還是看向亭外的白日做夢的張苞,詫異道,“此茶清冽,先澀後甜,果然新茶!敢問如何炮製?”


    “嗬嗬,確實如此!”龐統拿起茶杯,笑道:“興國曾言,二月的風、三月的雨,四月的茶正好予你!人生如茶,初以稚嫩之身,受大火銅鼎翻轉烤炙,又經風吹與日曬,再入這滾燙泉水澆灌,才有這沁人心扉之香氣盈盈!


    “是極!不經挫折,哪能有香!此物大善!”魯肅聽龐統介紹,再聯想自身經曆,不由大讚。


    “子敬,再看!這杯青茶,杯中茶葉,浮浮沉沉,不正如這短短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即使如此,依舊要笑看沉浮,伸縮自如!還有這滋味,先澀後甜,迴味無窮,茶如人生呐!”龐統歎道,迴想自己人生三十載,一事無成,本欲投靠江東,建功立業,卻被張苞所奪,可人生變幻莫測,自己轉眼又成劉備軍師,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此言在理!待吾歸去,可否帶上幾斤,呈於我主?”魯肅不斷點頭,這茶,真乃極品,日後定要打探出製作工藝。


    “自無不可,興國炮製有十餘斤,送我兩斤,子敬迴時,可取半斤!”龐統笑道。


    “那便多謝士元!”魯肅聽到竟有一斤,大感滿意,又看向張苞,問道:“去歲,興國在丹徒,親手斬殺曹操使團,曾高聲念詩一首,不知士元可曾聽聞?興國可謂文武雙全,不知可有心意中人,我主有一小妹,年芳二八,倒也合適!”


    “???”龐統一頭霧水,魯肅不談事務,真談風月,心中暗忖,魯子敬真乃實誠君子也,好奇問道:“何詩?”


    “吾不知其名,有好事者取名為《殺賊》!但以我之意,此詩應為《殺曹》,文中不提任何曹字,卻殺氣盈盈!”魯肅眼中閃著讚賞,撫須道。


    “哦?願聞其詳!”龐統來了興致,對於昔日孔明與張苞在江東所為早就心馳神往,聽魯肅諸多提及,趕緊問道。


    “亡賴賊,逢人殺。


    為佳賊,臨陣殺。


    為大將,見賊殺。


    少年作賊不愛身,


    逢時幸作幹城臣。


    宮中一言後宮易,


    終負先朝為國賊。”


    魯肅一字一句念出,雖不見殺氣,卻另有一股味道,“曹操因刺殺董賊而從此聞名天下,陳留矯詔號天下諸侯,可謂忠君愛國之典範!可隨時光流逝,掌握大權,亦成為另一董卓。士元,且看曹操,其除無廢立之舉外,又與董卓何異?以吾推斷,縱然曹操不廢漢室,其子定然新建朝堂!”


    “屠龍者終究成為惡龍……”龐統一聽,不由歎氣道。


    “什麽?”魯肅一愣,隨即醒悟,大笑道:“屠龍終成惡龍?哈哈……此言大善!曹操便是這惡蛟!這是何人所言?”


    “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龐統手指一動,對著張苞道,“那便是……”


    “哈哈!興國大才,劉豫州有此,大幸!”魯肅恍然大悟,而後正襟危坐,正聲道:“既然曹操為惡蛟,懇請士元發兵,助我家都督早日攻破江陵,屆時我孫劉聯軍,便可一路北伐,救天子於水火之中!如今我軍苦攻夷陵,反被曹仁圍困,請士元發兵助之!都督曾言,隻要出兵解救甘寧,夷陵方圓百裏皆為劉豫州之土!”


    “這……”龐統大感意外,魯肅拐彎抹角,又迴到出兵話題,連忙無奈推辭道:“苦也!吾雖是左軍師,可奈何兵力不足,僅有五千大軍拱衛公安,其餘兵馬皆乃興國所控,其部乃主公直轄,無人可調動!子敬若救甘寧,當請興國才是!”


    龐統說罷,便走到張苞前麵,將之拍醒,道:“興國,興國!子敬言甘寧被曹仁派兵圍困,周都督被其鉗製江陵,分不出兵,欲請我等出兵,可城中隻有守城之卒,唯有你那浮屠軍可動,我意出兵救之,畢竟我孫劉聯盟,自當互相扶持!”


    “甘寧夷陵被困?曹仁大軍圍殺?何時之事?”張苞一臉詫異,“周都督掌江東近六萬兵馬,不能救之?”


    “興國!”魯肅見狀,走到張苞前麵,急忙道:“不瞞士元與興國,我軍雖有六萬,可三路分兵,程普將軍率兩萬攻打當陽,黃蓋將軍率一萬攻打竟陵,公瑾手中僅有三萬兵馬,分出六千攻打夷陵,卻陷曹軍兩萬大軍圍困,公瑾連派三迴援軍,皆被擊退!這迴,正欲親率大軍救之,可被江陵曹仁兩萬大軍鉗製,不敢動身,故請將軍發兵,與我一萬大軍,逆江而上救下甘寧!”


    “確有此事?為何我等絲毫不知?”張苞疑惑道。


    “此計本是絕密,我亦剛知不久,是故周都督才遣我求援!”魯肅一臉急色,再拜道:“如今十萬火急,望興國念我聯軍之誼,發兵救之!”


    “唉……吾亦願去,可我五千大軍無伯父軍令,實難調動啊!”張苞一臉糾結,雙手一攤,道:“若子敬先生能取得我伯父軍令,我立刻發兵!”


    “不成啊!如今劉將軍尚在武陵、長沙一帶,遠水難救近火啊!”魯肅臉色發白,看出張苞推脫之意,連忙道:“請興國開出條件,我軍全部答應!”


    “先生,實屬無奈!未得軍令而擅動,必斬啊!若先生有心,不若快馬趕赴臨沅,最多三五日便可得伯父之令,隻要軍令至,我立即出兵!”張苞一臉同情,卻不肯退讓出兵。


    “興國,且聽我言!”魯肅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聽聞興國之軍,在急時可動,此乃劉將軍親口所言!來時,公瑾曾言,隻要公安出兵救援甘寧,不管是否功成,夷陵之地歸劉將軍,我軍亦可與劉將軍共分江陵!唉!若不是我軍分散太多,導致兵力不足,否則也不會向公安求援啊!”


    “此言當真?”龐統與張苞相視一眼,眼冒精光,興趣大增,張苞急切問道:“可有憑證?若周都督食言而肥,那該如何?”


    “有!有!”魯肅見龐統、張苞二人意動,心中大喜,連忙從懷中掏出一信,快速道:“此乃公瑾親筆書信,請二位觀之!我所之言,公瑾皆已承諾!”


    “真耶?”龐統接過,迅速閱之,道:“興國,子敬之言屬實,周瑜信中承諾!既然如此,我等可發兵救之!”


    “這……”張苞接過信件,粗略瀏覽,皺眉道:“這有周都督印章,當是無錯!可假若有人冒寫呢?”


    “咦?倒是某疏忽……”龐統一聽,亦皺眉。


    “二位!若二位不信,吾可當場書信一封,以為作證!不知可否?”魯肅焦急,連忙道。


    “哈哈!”龐統與張苞聞言大喜,互視一眼,同聲道:“有子敬為佐書,自無不可!”


    “哈哈!善!吾立刻手書一封!”魯肅聽二人同意,大喜。


    龐統隨即叫人送上筆墨帛書,魯肅揮墨如飛,立刻寫下一篇佐證書信,以周瑜手書互相印證。


    “唿……唿……”張苞接過魯肅書信,用嘴不斷吹幹。


    “興國,既然周都督如此著急,軍情如火,應當速救!”龐統見佐證到手,立刻對張苞道。


    “好!既然周都督有急,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張苞收起書信,一臉正氣,爽快道。


    “多謝援手!”魯肅恭敬一禮,開心道:“興國,汝少年才俊!我主深羨之,曾與我言,其有二妹,皆國色天香!一者名尚香,芳齡十八,二者名尚蘭,年芳十五!二者皆可為興國良配!此番前來,除卻求援一事,便是拜訪夏侯夫人,若是興國有意,可至丹徒,親自見麵,作一抉擇!”


    龐統:“……”。心道:“孫權竟如此舍得?隻怕興國有去無迴吧。”


    張苞:“……”。暗忖:“這是什麽節奏?將曆史劉夫人,轉為張夫人?孫尚香此時年紀不大,倒是可以哦……比那孫什麽蘭要強才是,十四五歲小姑娘怎麽下得去手?”


    “哈哈!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自有父母做主!”張苞趕緊打了一個哈哈,斷了自己念想:“不成,若娶了那人,日後攻打江東咋辦?”


    “哈哈!是極!是極!吾改日,親自與翼德將軍言明,此時尚早!尚早!”魯肅迴神,趕緊道:“當務之急,還請興國速度發兵!”


    “可,我明日便出兵!請先生暫行休息,吾與軍師商討出兵事宜!”張苞正聲道。


    “多謝!興國大義,肅佩服之至!!吾立即修書,告知都督!告辭!”魯肅終於鬆一口氣,作揖感謝道。


    “子敬先迴驛站,休息!明日可隨大軍北上!”龐統迴禮道。


    “先生慢走!”張苞迴禮。


    恰在這是,門外忽然有人來報。


    “報!左軍師,江東有使求見,欲尋魯肅先生!”


    “什麽?”三人一愣,不知何故。


    “速請!”龐統迅速道。


    須臾,有一人快速來至大廳。魯肅一看,竟是呂蒙!心中大駭,連忙問道:“子明,為何來此?”


    “先生!”呂蒙見到魯肅,慌忙臉上大喜,不顧龐統和張苞一臉詫異,亦不顧禮儀,直接在魯肅麵前,單膝拜泣道:“昨日我軍猛攻江陵,久攻未果,都督大怒,親自跨馬上陣,不想卻被流矢射中右脅,如今重傷在臥!都督昏死前,請先生速迴大寨,主持大局!”


    “什麽?周瑜重傷?”龐統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要知周瑜為一軍統帥,怎能親自上陣,頓時覺得有詐。


    “都督中箭?”魯肅倒是未覺得有假,隻覺晴天霹靂,甘寧數千大軍被圍、危在旦夕,如今周瑜有身受重傷,這可如何是好。


    “我操!”張苞直接飆出國粹,一下也不能肯定,暗道:“這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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