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劉備大帳,關羽、陳到、劉封、糜竺、孫乾等人均在此處。


    “子仲,可有軍師之信?”自孔明與趙雲、張苞南下江東,迄今半月有餘,可依舊無片牘捎至,劉備不由得擔憂不已。


    “主公,自八日前收到興國報信,言江東同意發兵,目前未有消息。”糜竺主管商業與信使,消息最為靈通。


    “雲長,曹操已至何處?”劉備有問道關羽。如今手下將領捉襟見肘,隻有拿關羽管著斥候。


    “大哥,據探,曹軍水陸兩軍三日前已至潺陵(今公安)!估計五日內可至漢昌縣(今嶽陽),與夏口五百裏!”關羽沉聲道。因為路途太遠,信息傳遞太慢,關羽也知曉大概位置。


    “唉!江東未至,以我不足三萬之兵如何能擋!”劉備起身,遙望西側長江滾滾而來。曹操盡起二十萬大軍前來,無與倫比的壓力直接扣在劉備肩上,倘若江東不抗曹或者坐山觀虎鬥,自己真的隻有撤往荊南四郡,往交州而去。可若是再退,便與這中原大地失之交臂。從大業而言,著實已經退無可退。


    忽地,張飛快速跑進大帳,聲音震耳欲聾。“哈哈!大哥,大喜!”


    “三弟,可是軍師來信?”劉備兩眼放光,猶如沙漠即將渴死之人,充滿希冀,眼神期盼而又擔憂。


    “哈哈!大哥!興國走舸傳訊,江東於十日前自丹徒(今鎮江)發兵三萬,匯合柴桑(今九江)兩萬水軍,全速北上將至江夏鄂縣(今鄂州)!”張飛快速道,“吾這幾日徹夜難眠,便守在江口!”張飛給自己擔憂兒子,找了一個充分的理由。


    “果真!”劉備喜出望外,猶如旱地得水,沙漠得泉,立刻追問:“可還有兵力?”


    “額,這個!吾不知!興國信中未曾提及!”張飛將一木牒遞給劉備。


    “好!好!好!”劉備觀後連唿三聲,對著眾人道:“諸位,軍師來信,江東五萬大軍已至鄂縣!三日可至夏口!軍師請吾至對岸樊口勞軍!”


    “子仲,如今有多少糧,多少箭矢甲胄?能否支持半年之戰?”劉備心裏預估大戰定然持續半年以上,若半年未有大勝,以江夏之地完全養不起數萬大軍,亦隻能倉皇南逃,至此大業無望。


    “主公放心!如今府庫充沛!”糜竺升為左將軍府長史,對於自家武備府庫了如指掌。


    “主公,江夏劉琦公子原有糧十萬石,隻是武備缺乏,但有賴於興國謀劃,定國率軍掏空江陵,得糧三十萬石、甲胄兩萬、箭矢近六十萬,刀槍劍無數!”糜竺滿意道,自新野南下,一路丟盔棄甲,物資早已耗盡,多虧有江陵軍資續命。想起那日關平綿延十裏的舟船,心中蕩漾。


    “嗯!”劉備滿意之極,自家侄子忽然神機妙算,不僅解了當陽之圍,還尋得如此多軍資。這些軍資便是自己敢與曹操決死的底氣!


    劉備當然不知曉,若無張苞謀劃江陵軍資,此刻的劉備大軍絕對如曆史上那般隻有三瓜兩棗,在赤壁之戰中毫無戰果,以至於處處受製於周瑜,連南郡江陵都要與孫權相“借”。三國演義美化了蜀漢,但實際上赤壁之戰,哪怕是得了劉琦一萬水軍和不足一萬的步卒,劉備依然最弱的可憐。


    “雲長,汝且引一萬兵馬駐守夏口,吾引五千水軍至樊口,江夏城有定國、糜芳五千兵馬足矣!翼德,汝率一千騎兵,待興國迴後交由其統帥!叔至,隨我前往樊口!子仲,汝準備萬石糧草,酒肉若幹,隨吾勞軍!”劉備道。


    劉備心情激蕩,開始調兵遣將,“另外,如今深秋,子仲要多準備厚衣,江上寒冷,必須多加防範!諸位,興國曾言,大軍飲食不可飲用生水,必須燒開才能飲用,爾等必須牢記!”


    劉備想起月前,張苞領著眾人親自解剖一死於山風蠱的男屍,那蟲子蠕動之場景猶如眼前,令人作嘔。據張苞所言,這三風蠱叫什麽血吸蟲,多發於荊楚之地,其卵微小不見藏於生水,入體後便紮根於腸胃心肝之中,吸食人之精氣,在極短時間內便會繁衍,最終讓人麵黃肌瘦、肝腸寸斷、痛苦而死。


    “諾!”眾人聽到劉備所言,立即想到張苞那句“若病死於山風蠱,極易發瘟疫,此症尤是北方人易得!”然後集體打顫,連喜歡吃生魚片的糜竺,此後都不在敢嚐試一片。


    “嗯!且去安排!明日便往!”劉備吩咐眾人後,又來到輿圖之前,迴想那日軍議,最終的目光定在江陵,遲遲沒有離開。


    三日後,江東大軍果然抵達樊口。周瑜紮水路兩寨,十裏連營,各放兵力。


    夏樊兩口,坐落大將南北,因五百裏雲夢澤蓄水,哪怕雲夢澤下遊數百裏,長江在此處豁然開朗,南北寬十裏,足夠容納數萬舟楫。


    當夜,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放眼望去,大江上下,燈火輝煌,千帆張臂,萬舸爭流,氣勢磅礴,浩浩蕩蕩。夏樊兩口齊聚孫劉近八萬大軍,加之民夫船工不下十五萬人,端的是人氣沸騰、熱鬧非凡。


    “都督,刀斧手完備!隻待都督摔杯為號,定將劉備砍成肉泥!”周瑜大帳,呂蒙輕聲道。


    “聽我號令,不可胡來!張昭暗地安排的張寵,記得邀請其入帳!”周瑜皺眉道。


    “都督,張寵不過一張氏門人,張昭拔擢為校尉罷了,為何?”呂蒙不理解自家都督為何對此人極為上心,自張昭暗地安排此人入營後,都督便敦促自己好生留意。


    “吾自有安排!”周瑜不可名狀。


    “諾!”呂蒙答道。


    吩咐畢,周瑜便收到劉備將至,便立即出寨上前迎接。


    “大哥!觀這陣勢,江東當是出了精兵!”張飛豹眼環視,心中讚歎。


    “江東有心抗曹!我等自然款待一二!”劉備德觀看江東艨艟戰艦、旌旗甲兵,左右分布整齊,心中甚喜。初見大型樓船數十,鬥艦艨艟井然有序,走舸先登赤馬舟雲集,心中大羨。


    待至岸上,周瑜已擺開陣勢,大開寨門相迎。


    “敢問可是名聞天下劉豫州?周瑜有禮!”周瑜見為首一人,闊耳長手,心知此人定是劉備,果斷見禮。


    “江東周郎,才華出眾!備見過大都督!”劉備拱手迴禮道。


    “豫州請!”周瑜作勢相請。


    “都督請!”劉備謙讓一番。


    “哈哈!”兩人同時大笑,共入大營。


    稍許,眾人來至周瑜大帳,各自落座。左下手是劉備、諸葛亮、張飛、趙雲、陳到、張苞;右下手是程普、韓當、黃蓋、朱治、魯肅、呂蒙、淩統、董襲等人。


    而後各自美味佳肴不斷送上,一時間觥籌交錯。可謂是淺把涓涓酒,風流周公瑾。


    談笑間,劉備說道:“今聞都督總攬江東一切外事,日後凡戰皆可一言而決!可喜可賀!”


    “皆賴我主信任!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周瑜口說不值一提,神情卻十分享受。自孫策死後,周瑜雖受孫權重視,可依舊掣肘在身,曾多次建言出兵江夏或者合肥均被孫權否決,甚至孫權六征江夏黃祖,均非周瑜掛帥,而是由呂蒙、淩統、董襲等盡銳攻之。是故,周瑜心中有怨十分正常,如今借抗曹之機統帥內外大軍,如此風采,誰人不羨慕!


    “哼!沽名釣譽之徒!”周瑜正與劉備暢談,忽聽下首傳來如此不悅之音,頓時皺眉不樂。


    “何人所言!”呂蒙見都督神情不對,立即出聲質問道。


    “呔!呂蒙!吾說的,能耐我何!”老將黃蓋一口飲盡杯中酒,然後猛地一拍桌,大吼道。


    “……”劉備一愣,似乎感覺到帳內氛圍十分不對勁,可自己初至不知緣由,立即看向孔明,眼神詢問。


    “靜觀其變!”孔明輕搖羽扇,輕聲說道。


    “善!”劉備若有所思,又看向張飛、趙雲、陳到、張苞四人,但四人中隻有張苞似笑非笑,其餘人亦是一臉懵相。


    “黃老將軍,這是何意!”周瑜頓時胯下臉色,放下酒樽不悅道。


    “哼!隻許你周瑜敢做,不許我等敢言!”黃蓋見狀,拍案而起怒聲道。


    “哦?不知何等事令黃老將軍如此氣憤,不妨說來聽聽!”周瑜冷笑,自斟自酌起來,一副完全不上心之狀。


    “哎……哎!公瑾、黃老將軍,如今劉豫州在,不可鬧了笑話!”魯肅聞言,立刻起身相阻,勸道。


    “哼!又何說不得!若再不說,恐怕我等再無口說之日!大軍亦歸汝周瑜一人所有!汝眼中,可還有我主乎!”黃蓋氣憤道,同坐的程普、韓當亦起身怒視。


    “黃將軍!貴客在場,休得胡鬧!”周瑜臉色終於完全陰沉,叱責道。


    “哈哈!周瑜,今日當著劉豫州之麵,汝來說說,為何收我等兵權?我一萬兵馬,竟隻留三千!這是何道理!不僅如此,德謀、義公皆是如此!我等三人受主公所命,各統帥一萬兵馬!汝竟以戰事為名強取兵權!是何道理!”黃蓋先是朝劉備一禮,而後徑直道。


    “什麽!”劉備赫然一驚,連忙看向周瑜。


    但周瑜完全不予理會,直接喝道:“呂蒙!”


    “在!”呂蒙趕緊道。


    “黃老將軍醉了!速送迴營帳休憩!”周瑜麵無表情道。


    “諾!”呂蒙一愣,而後立刻叫上淩統,兩人扶著黃蓋徑直走出大帳。


    “哼!既然公覆已醉,我等亦不勝酒力,劉豫州,請恕我等無禮!”程普、韓當見狀,立刻起身,向劉備一禮後,頭也不迴,直接出走,通行的還有甘寧、丁奉、陳武等將。


    而這一走,大帳頓時顯得空曠,劉備望去,對麵之席僅有魯肅、朱治、全琮、朱然、芮良、徐盛等區區數人,以及最後一坐恭敬端坐的不知姓名男子。


    “這……”什麽情況?劉備一臉霧水。


    “哈哈!劉豫州勿怪,我等江東少酒,幾位老將軍年紀頗大,不勝酒力!來,再飲此杯!”周瑜或許看出劉備神情,又舉杯相約道。


    “飲勝!”劉備無奈,稀裏糊塗飲了一杯。


    “不知,豫州有多少兵馬?若是新野之殘兵敗將,不說也罷!”周瑜似乎不勝酒力,搖頭晃腦,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迴都督,備有兵三萬!”劉備皺眉道。


    “哈哈!三萬,恐怕僅有數千吧!剩餘皆是劉琦所有!”周瑜再飲一杯,冷笑起來。


    “……”劉備無言,目光疑惑,不知周瑜是否真的醉酒,否則怎麽講出如此無智之語?


    “周瑜!汝是何意!”正沉浸美酒之中的張飛聽到周瑜竟然鄙視大哥,立刻起身怒視周瑜。


    “啊!公謹這是何意?”魯肅已經想不通周瑜竟然出此之言,勸道:“翼德,適才公謹應當醉了!”


    “哈哈!吾清醒之極!劉備,一小小平原令!棄甲拋戈,望風而竄,棄新野,走樊城,敗當陽,奔夏口,幾無容身之地!而今竟然如此無恥,與我江東結盟!汝何德何能!憑汝那數千殘兵!哈哈!”周瑜忽地起身,滿臉通紅,似醉非醉!


    “啊!公謹!”魯肅、朱治赫然失色,尤其是朱治,立即聯想翩翩。


    “混賬!竟敢辱我大哥!找死!”張飛大怒,立即跳出,欲上前打周瑜。這輩子最恨瞧不起大哥之人,看不起大哥便是看不起我張翼德!


    “張飛!止步!”芮良、徐盛見狀,立刻拔劍,護在周瑜身前!


    “翼德!休得胡鬧!迴來!”劉備立刻嗬斥,張苞亦立刻上前拉迴張飛,小聲安慰起來。


    “唿……”劉備起身,挺立中央,皺眉問道:“都督此意莫不是不肯與我江夏聯手?”


    “哈哈!汝劉備有甚資本敢與我江東結盟!曹操二十萬大軍自有我江東十萬兒郎拒之!”周瑜狂笑,手中酒樽似乎不小心掉落在地。


    “轟!”酒杯剛落,帳外忽現數十刀斧手,宛如潮水齊湧大帳。


    “嗆!”


    “嗆!”


    “嗆!”


    拔劍聲四起,張飛、趙雲、陳到、張苞四人立即圍攏一圈,護住劉備與孔明,神情警惕,欲要殺出重圍。


    魯肅臉色一變,直接蒼白見骨:“……”


    朱治臉色一變,心中萬分擔憂:“……”


    “周瑜!汝要何為!”劉備見狀,頓時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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