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大腿小腿上的肉都漸漸變色,變得無知覺。


    楊寒丕終於無法自控,一直告誡自己的冷靜全扔到屁股後邊。楊寒丕慘叫著,怒吼著,雙手不斷拍打滾燙的水麵,想要脫離卻無法做到。他一頭往鍋壁上撞,但鍋壁也隨著他的動作遠離。楊寒丕用拳頭不斷往腦袋上捶打,卻隻覺眩暈,頭上的疼痛根本不及被活煮的百分之一。


    楊寒丕狀若癲狂,最後一絲理智消散在劇痛中,最後一絲神智泯滅在怒吼裏。


    眼前一黑,幾欲暈倒。


    他卻偏偏有些解脫般的想著:“結束了?終於……也好。”


    然而下一刻,腦中也有灼燙感燃起,而這似乎是從靈魂深處燒起的火遠比外界開水更加直觀。


    也更痛。


    痛不欲生。


    但也就是在這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劇痛中,楊寒丕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上一秒在屋裏,下一秒在鍋裏。先不說那鬼有沒有這樣強的能力把自己挪移,就這樣大的鍋、這樣永遠無法觸及的鍋,存在麽?


    忽而無師自通,楊寒丕明悟了。這鬼死於活煮。


    楊寒丕嘴唇顫抖,猛坐起身來。


    自己果然還在那血色房屋中。


    剛才經曆的,不過是那鬼的死亡迴放!


    但盡管如此,全身上下無一不痛,尤其腦袋,楊寒丕恨不得把頭砍下來求個解脫。


    這種痛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他甚至感覺自己是腦子懷孕快生了……也隻有孕婦生孩子的痛楚才勉強能與自己現在比擬吧?


    楊寒丕死死咬著嘴唇,整個下唇都血肉模糊,但楊寒丕絲毫不覺。


    理智告訴他,屋裏現在為止隻出現了三個鬼,還有一個!!絕不能倒下啊!絕不,絕不能……


    然後,楊寒丕一頭栽倒在地,慘叫起來。


    “去他媽的鬼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啊!!!?!!”


    聲嘶力竭的慘叫,可周圍並無任何迴應,似乎連那些鬼都沒了。


    忽而一隻大手從天而降,把楊寒丕抓起來,綁在某個地方。


    楊寒丕身上的劇痛完全屏蔽了觸覺,根本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在擺弄自己身體。


    直到一柄利刃插入喉嚨,並緩緩向下劃動。


    楊寒丕顫抖著看向前方。


    房間不知何時已無血色,空餘一片黑暗。自己隻有周圍幾厘米亮著,那刀子被一隻粗糙大手握著,一下一下地在自己脖頸間切割。


    眼見著,便切到胸口。


    刀子很鈍,所以那大手隻好硬生生如使鋸子似的往下用力。


    偏偏還在胸口的骨頭上卡住了。


    大手使勁掰刀子。


    楊寒丕雙眼圓瞪,腦中灼熱再次升起,劇痛告訴自己,現在經曆的一切仍然不是真的!


    盡管知曉這仍然是某個鬼的死亡迴放,但被開膛破肚的感覺卻是無比真實。


    冰冷的刀子被自己的血溫暖,阻擋了刀鋒的胸骨被大手憤怒捶斷……血沫不斷嗆上口腔,雙眼也被血液覆蓋。


    這一刻楊寒丕終於知道房間為什麽是紅色的了。


    刀子還在往下,直到軀幹中央留下深深的刀痕。刀痕歪歪扭扭,但確確實實割開了胸腹。


    大手放下刀子,伸入皮膚之中,然後用力向兩邊撕開。


    楊寒丕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雙目凸出,口鼻唿吸同樣停止。寒冷和劇痛交替、身體上劇痛帶來的昏沉和腦中劇痛帶來的清醒交替……


    楊寒丕半絲想法都無,隻餘一個念頭不斷迴放。


    讓我死。


    讓我死。


    讓我死!!!!!!!!!!


    大手取走了所有內髒。


    可楊寒丕仍然保持清醒。


    被在清醒時開膛破肚並掏空內髒是什麽體驗?


    楊寒丕垂下頭。


    讓我死吧……


    灼熱再度劇烈,金紅色火焰從眼眸深處蔓延,整個人恍若被打了強心劑,瞬間清醒。


    隨之,那黑暗褪去。楊寒丕蜷縮在血色房間裏,一動不動。


    剛才還有餘力慘叫,但此時他已經徹底無法思考。


    原來到了某種程度上,死亡真的是一種解脫。


    有聲音響起:“你在這幹嘛?來,到爸爸身邊來。”


    很陌生。


    但楊寒丕的身體不受控躍起,絲毫不顧劇痛,奔向後方。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釘子板上,每一個動作都好像在淩遲自己。可身體不受控。


    又開始了。


    這次又是誰的死亡迴放?


    那熟悉的大手映入眼簾。


    物理·映入眼簾。


    手指直接刺入眼眶,將其眼珠挖出。


    劇痛剛褪去些許,眼睛處傳來的酸痛再一次喚醒熟悉的感覺。楊寒丕麻木地看著“自己”遭遇。


    下一秒,脖頸又被捏住,小刀貼著骨骼插入。


    酸、麻、痛、抽搐、不由自主地癱倒……


    神經被切斷了。


    緊接著,小刀繼續在脊背的某些節點插了幾下,


    楊寒丕微微一笑。


    原來是把脊柱抽走了啊。怪不得之前沒五官的鬼隻有一張臉。


    失去骨骼的楊寒丕緩緩爬動,用無力的頭輕輕撞那帶來一切痛苦的大手。


    大手愣住了。


    這不是死亡迴放的一部分。


    隨之,一切消弭。


    熟悉的血色房間,楊寒丕緩緩起身。


    劇痛仍是劇痛,但也隻是劇痛。


    靠在牆上,楊寒丕笑道:“還有一個,來吧。”


    沒有迴應,也沒有變化。


    楊寒丕吐出一口濁氣,自語:“怪不得這裏的鬼連秋子都要慎重。怪不得啊……”


    這時,血色牆壁上透出淡淡青光,季遊安等人的聲音傳來:“夢夢(崽)?楊寒丕!?”


    楊寒丕沒有迴應,把頭也靠在牆上。


    一團血色的肉球突然擠出,身上有些許青光。楊寒丕記得,這家夥是之前藏在床上打了自己一下的鬼。但原本血淋淋的肉球此時身上極其幹淨,竟然還有些……可愛。


    那熟悉的青光不用多說,季遊安必然和它交過手了。楊寒丕看著不遠處瑟瑟發抖的小團子,麵無表情。


    牆壁轟然崩塌,光柱去勢不減連著把對麵的牆也轟掉,房間被打了個對穿。


    朱梓曦仨人的身影出現在缺口處,語氣略顯驚喜:“在這!”


    季遊安手上托著一個青色小八卦,上麵不斷有符號浮現又泯滅。少年笑道:“找到就好辦了。那個鬼也逃到這裏……先把他處理掉。”


    “別。”楊寒丕出聲,“別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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