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遊安道:“別那麽激動,你再迴憶迴憶剛才。還有,你說的沒事是什麽意思?”


    楊寒丕腫起來的小臉都有些白,顧不得吃飯,便原原本本把事件原委講了一遍。


    聽到那“噴出紫氣全都往我身體裏跑”時,朱梓曦三人臉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


    “那人不是你殺的。紫氣已經完全把他生命侵蝕了,所以在紫氣離體之後就軟倒。但是……”季遊安上前,翻開楊寒丕眼皮,道,“別動。”


    黑白分明的眼球上隻有血絲。不見紫氣。


    少年身邊清風盤旋,楊寒丕卻感到陣陣清涼,好像身體都被清風吹透了。


    季遊安:“咦……初初你再看看?”


    朱梓曦手中光球亮起,在楊寒丕身上照來照去。陸雪眼前也蒙上一層冰晶,看向楊寒丕。


    “這……”


    陸雪道:“半點蹤跡都沒有。你是不是做了個夢?”


    楊寒丕:“……不是。”


    季遊安揉揉眉心:“這就奇了,你是怎麽毫發無損把那小紫影子弄丟的?”


    朱梓曦補充道:“也不是毫發無損,憨批氣血損失慘重。”


    “那算什麽嘛,練兩天就補迴來了。”


    但可以確定的是,楊寒丕完全正常,沒有絲毫被控製的跡象。而那紫色鬼影應該還不具備隱藏躲避朱梓曦三人探查的能力的。


    被紫色鬼影入侵的危機消失在萌芽,但楊寒丕仍然有點低落。


    餘光時不時瞟向旁邊的屍體。


    朱梓曦嘖了一聲,道:“怕鬼麽?還是擔心殺了人要坐牢?”


    楊寒丕咬咬嘴唇,隻是歎息。


    季遊安笑道:“夢崽,聽沒聽過一句話:【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楊寒丕搖頭。


    季遊安:“……嘶,就是說,文人用文章來擾亂朝廷紀律,俠客用武力打破法律。這句話韓非子說的。以他這種法家人物說來,當然要講‘法’和‘禁’。但對文人和俠客而言,也一定要這樣嗎?


    “你永遠按不住一個氣節文人的筆杆子,也永遠約束不住豪情俠客的刀劍。一味的遵從法律、社會道德,那是普通人與普通社會的遵紀守法好公民。但放在另一個世界,這一套不管用。”


    季遊安頓了頓,又道:“你覺得哪個世界才是真實的?”


    楊寒丕愣了很久,最後隻想到……所以秋子講的就是,自己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不應該繼續按照原先身為普通人的那一套為人處世?


    覺醒者的世界……


    叢林法則嗎?


    楊寒丕問出這個問題,卻是朱梓曦迴答:“覺醒者目前還沒有世界。至少在洛城,隻有我們三個覺醒的。”


    季遊安笑道:“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善惡觀、行事法則,一味遵從別人製定的規則,那你這輩子隻能活在別人的手心裏……哪怕隻是普通人,也該活的通透一些。”


    “所以這人……”楊寒丕看向地上的家夥,“隻要我覺得他是壞人,他就死有餘辜?”


    季遊安:“……這是什麽奇妙的唯心主義。”


    陸雪麵無表情:“秋秋是說你要自己成熟地分辨世界和人。不是讓你隨心所欲。”


    少年點頭,補充道:“成熟、獨立、靈活地分辨。”


    楊寒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季遊安笑道:“再想想吧。想通也就好了……初初,有辦法把這屍體燒掉麽?”


    朱梓曦:“唔……可以試試,最近新研究了一個技能。”


    楊寒丕卻一下子站起身:“毀屍滅跡?!”


    “第一,死者具體身份我們不知道。第二,他是被那紫色鬼影吸幹了才死的。第三,你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跡。”季遊安伸著指頭給他數,“懂了麽?如果把屍體交給警察叔叔,你猜他們會信一個‘虛無縹緲’的鬼殺人,還是信一個實實在在的夢崽打人?嘖……剛教你要學會靈活……”


    楊寒丕:“……”


    季遊安看向他,認真道:“夢崽,善惡存乎一心。對於有了實力足以顛覆某些秩序時,能約束你的不是那秩序的規定,而是你自己。”


    楊寒丕良久沉默無語,但那邊季遊安已經在拉著朱梓曦和陸雪準備毀屍滅跡了。


    用棺材狀的冰把屍體套起來,然後其中抽成真空。朱梓曦搓搓手,金色球和黑色球表麵相融,隨即扔入冰棺。


    瞬間,棺內發生極其劇烈的爆炸,陸雪臉色一凜,連忙加固冰棺,季遊安也連著製造了好多風牆隔離聲音。


    片刻後,散去坑坑窪窪的冰,原先屍體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些許灰灰。


    季遊安:“臥槽,這他媽把人都蒸發了?!火箭彈吧?!?”


    朱梓曦皺眉:“光暗泯滅。失控了……”


    陸雪吸吸鼻子,道:“差點兒就炸到外麵了。”


    “咳咳我再研究研究……”


    楊寒丕坐在那邊沉思,連朱梓曦的新技能都沒怎麽關注,更沒注意他們說什麽,隻是滿心“善惡存乎一心”“善惡觀”“為人處世”之類的詞語。


    直到溫和的光照在身上,才迴神:“幹嘛?”


    楊寒丕身上沾染著的些許灰燼,竟然在光裏化為縷縷薄煙飄散。


    “?!”


    卻是剛才季遊安注意到被灰塵弄髒的新衣服,於是隨手用風吹了吹。不料沒有半分作用,那灰燼牢牢沾在衣服上,根本弄不掉。


    直到朱梓曦試探地用光照了照……


    “這東西有點意思啊……之前院裏可沒有吧?”


    但想了很久都毫無頭緒,問楊寒丕也沒任何信息,最終隻好不了了之。


    忽的,敲門聲響起。打開門,武沐拎著幾個水果禮盒進來。


    “呀,吃飯呢?都兩點多了。”


    季遊安笑著點點頭:“我們剛到家,所以做飯晚了些。”


    武沐看了看腫著臉的楊寒丕,還是保持尊重,沒提這迴事。


    簡單嘮了幾句,朱梓曦突然道:“武沐小姐,我們認識也有大半個月了吧。”


    武沐點點頭。


    “我就直接開門見山,問你一個問題了。”


    武沐笑道:“請說吧。”


    朱梓曦微微眯眼:“我記得,從馬鞍山逃出來那天,你先去報了警。警察並不相信,你才來找我們……那麽,到底是誰告訴你可以來找我們的?”


    武沐的笑容緩緩消失。


    “都這麽久了各位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啊……”


    季遊安笑道:“主要是當時馬鞍山的事情太簡單,值得關注的地方隻有兩個。一是你活下來的緣由,二就是找到這裏的契機。”


    武沐勉強笑了笑:“我可以不說嗎?我答應那人,不能暴露ta的任何信息。”


    季遊安奇道:“那天你剛跑出來時候失魂落魄的,被驚嚇過度時沒有過多主動思考我可以理解。所以那時你下意識聽從對方的告誡,不透露信息。至於現在……哪怕主動衡量利弊,仍然不可以說?”


    武沐苦笑:“季先生總是把人都分析透了,我真的不能說。”


    朱梓曦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語氣淩厲:“到底是誰?!”


    武沐被嚇了一跳,但堅定搖頭:“我不知道。”


    朱梓曦又帶著逼迫的語氣問了幾句,甚至試探那人的具體身份,可武沐口風極緊,最終一無所獲。少女隻好緩緩坐下身,一副頹唐的樣子。


    武沐暗中鬆口氣,但季遊安突然道:“是算卦的人。”


    武沐嚇了一跳,馬上迴頭看向少年,道:“誰?!誰……什什麽,算什麽卦……”


    季遊安和朱梓曦對視一眼,笑道:“原來如此,是她啊。”


    楊寒丕:“???”


    再看旁邊陸雪好像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更迷了。


    夢迴半個月前,初來乍到時他們就這樣,仨謎語人……


    武沐咬著嘴唇,苦笑道:“至於嗎……都開始審訊了?”


    季遊安哈哈一笑:“對不住,實在是太好奇,沒忍住用了點小手段。”


    楊寒丕迷上加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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