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一個這樣的機會……


    蕭堯之前一直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一切,但是當這個問題被拋到自己頭上的時候,蕭堯卻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倒不是蕭堯在糾結關於“克隆替代”這件事的倫理屬性,而是蕭堯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有親人和朋友。


    成為天選者前,蕭堯一直都是一個人,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等等……


    朋友……


    嘶……


    蕭堯忽然感覺頭有些痛,又是那種模糊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蕭堯卻記不得的感覺。


    又是因為虎符咒的分裂導致自己忘記的麽?


    可是如果自己繼承的是善良麵,擁有過朋友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自己來繼承麽?


    蕭堯感覺頭有些脹。


    “你連這樣的決定都做不了麽?”男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蕭堯被拉迴了現實,蕭堯自己或許很難模擬出這樣的情景,但是蕭堯可以模擬別人。


    如果當年母親自殺後在蕭堯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一個繼承了母親所有記憶的人來繼續照顧自己……


    如果能有一個和爺爺一樣但是身體健康的克隆人繼續陪著自己……


    蕭堯忽然覺得這的確是一件不錯的事情,雖然蕭堯的本能告訴他這些事有悖倫理。


    “我想我……”


    “他似乎有些困難做出這個決定。”院長在這時笑了笑,“但是他或許不知道,他的母親已經以為他死了。”


    什麽?


    蕭堯的話被打斷,蕭堯的瞳孔也在一瞬間放大。


    他在這個副本中是有一個母親的。


    “抱歉,我沒想到你能活著從一號房出來,所以我已經把你的死訊通知到你的母親了。”


    “你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麽樣麽?”


    院長說話是麵部毫無表情,語調也和平緩。


    “她現在怎麽樣了?”蕭堯握緊了拳。


    雖然這個副本裏的“母親”與蕭堯隻有一場通話的交集,但或許是出於自身經曆的原因,蕭堯對她總有些特殊的情感。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院長揮了揮手,一團黑氣在半空中凝結出了一個圓形的熒幕。


    畫麵上,一個頭發斑白了老婦人蜷縮在沙發上,以淚洗麵。


    她手上握著一張照片,蕭堯發現上麵正是自己的模樣。


    “蕭堯,20歲,大學生,大學離家挺遠吧,很久沒迴去了呢。”院長開口了,又是熟悉的話術,但蕭堯卻沒有去抗拒他的聲音。


    “你的母親每天都在盼望你迴家呢,可是車票錢太貴了,你舍不得迴去,她也舍不得來看你,隻好每天抱著你的照片度日。”


    “你在暑假迴家了,可是帶迴去的卻是你被汙染的噩耗。”


    “你母親可是二話不說就把你送來了最好的九號醫院。”


    “因為九號醫院的特殊性,她還是見不到你,隻是每天在家默默地祈禱你的病快些好。”


    “蕭堯,看到這些了麽?”


    “你現在還覺得我做的事情,是錯的麽?”蕭堯從一股溺水感中迴過神來,發現院長的臉貼在自己的麵門前。雙眼直勾勾地和自己對視著。


    “我不是個好人,但你不能否認,我在用自己的方式,或許是拿不上台麵的方式,在拯救一部分人,不是麽?”院長挑了挑眉,蕭堯的心開始動搖了。


    “醫院的大門已經開了,如果你選擇不殺死我,你現在就可以出去,你不會受到任何阻攔。那之後,我就會繼續給這些病人做我的‘治療’。”院長說道,“但是,我也敢保證,你一旦離開,就再也進入不了這家醫院了,這家醫院的秘密,也不會再受到威脅。”


    “你知道的,我能通過規則的力量實現這一點。”


    “現在,選擇權交給你。”院長笑了笑,後退了兩步。


    蕭堯覺得一瞬間,自己好像變成了坐在院長對麵的那個病人,聽著院長的話術,糾結著作何決定。


    “拜托了。”絡腮胡男人小聲地說著,在看完剛才蕭堯母親的畫麵後,他也沉默了一會,“我在剛才抉擇時,滿腦子都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卻忘了其實我父母,應該是更傷心的那個。”


    “我陪他們太少了,我這輩子已經沒機會了,但是‘他’可以,可以代替我去彌補,求你了,給我個機會吧。”男人真切地望著蕭堯,蕭堯感覺自己的眉心在滲汗,手腳發軟。


    “你們贏了。”蕭堯最終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


    “我會離開,但是你必須保證我安全踏出醫院。”蕭堯目光重新變成犀利的樣子,看著院長。


    “當然,我更喜歡交易,不喜歡背刺。”院長一笑,“我幫他們拯救他們的家人,而他們的身體留下做我的仆從,這是我喜歡的交易方式。”


    “同樣的,你有推翻我的能力,但你選擇不這麽做,那我也不會對你使陰招的。”


    “行。”蕭堯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副本的難度或許不是最難的,但剛剛那一刻蕭堯麵臨的選擇卻是蕭堯感覺進入詭異世界以來最難的一個。


    一麵是理一麵是情。


    一麵是現實一麵是副本。


    不同的人、不同的時候麵對這個問題,都有可能做出不同的選擇。


    蕭堯也不敢說自己做的這個選擇是對是錯。


    又或許,世上本就不存在對錯這種東西呢?


    “請。”院長又對蕭堯比了一個請的動作。


    蕭堯獨自一人離開了輝煌的地下城,來到醫院一樓。


    蕭堯走向醫院的大門,鳥嘴醫生並沒有攔他,蕭堯發現醫院外的鐵柵欄也已經開了,並且縈繞著的灰色霧氣也消失了。


    蕭堯深吸一口氣起,動用十三區消除了自己身上的汙染。


    【優秀級通關條件:健康地離開九號醫院。】


    蕭堯最後邁出一大步,徹底離開了九號醫院。


    沒有任何阻攔。


    蕭堯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虛無。


    “嗬嗬嗬……有趣……”蕭堯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那聲音蕭堯覺得不熟悉,但也不能算陌生。


    總覺得在哪聽過一次。


    但絕對不是在這個副本之中。


    “原來,世界排名第一的天選者,也會在副本的最後感情用事麽?”蕭堯發覺自己已經完全處在了一個黑暗的空間裏。


    一個黑影站立在蕭堯的對麵,蕭堯看不清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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