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吧。”


    童汐輕聲道,卻反而表露出一種不可違抗的霸道。


    頃刻,那白毛少女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著止住腳步,連帶著眼神都清澈了些許。


    終焉級,世界的終焉。


    若滅世是物理層麵上使文明倒退繁榮不在,乃至文明終結斷層的存在,終焉便是於規則中,使所有有形存在消亡、虛無,從魔力規則中完全抹除的力量。


    這是於規則本質上的嬗變,代表著神凡差別的開始。


    若非這片大陸本就有若小這般的神級守護者看守,隻怕滅世級動動手便隻剩頹垣斷壁了。


    看著眼前的白毛少女恢複了部分理智,童汐也不再過多出手了。


    她方才明顯感覺到,在她出聲後周遭的空間在悲鳴,魔力流轉的規則變得紊亂起來。


    這片天地,如拉芙麗娜絲所說,尚未恢複到萬年前的繁盛時期 。


    滅世級,已經是這片大陸如今能夠承載的力量頂端了。


    當然,童汐這個被眾女神眷顧的奇異點除外。


    三種權柄在手,其中一個還是完整的權柄,隨便拉一個人晉升終焉級也是分分鍾的事。


    而晉升後能不能承受得住便是另外一迴事了。


    將自身實力壓製到滅世級巔峰後,童汐小手一揮,連接著白毛少女的因果線掙紮片刻後,落於她手心。


    “因果·迴溯。”


    話音剛剛落下,白毛少女的記憶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


    每一個迴憶都像是一顆璀璨的星辰,在昏暗的房間中閃爍著微弱而溫暖的光芒,但當它們匯聚在一起時,卻形成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星海,讓人目不暇接。


    童汐默默注視著一切,藍海的眸中金光浮動,若旭日初升般璀璨奪目。


    ……


    莉莉安娜原本隻是一名普通的吸血鬼少女,並非吸血鬼王族。


    自打從布拉德王國降生起,她便一直居住在王國最為偏遠的那一帶。


    吸血鬼族,乃秩序尊卑之族。


    越是接近王城,其居所擁有者的血脈越是高級。


    這是族內自傳承以來的必然曆史,也是物競天擇的既定選擇。


    莉莉安娜一家都是普通的吸血鬼,實力不強血脈也很差,因此平時的食物來源主要還是周邊的各類牲畜。


    牲畜的血液黏稠而斑駁,咀嚼著就像一塊毫無滋味、幹澀無味的蠟塊。


    盡管如此,他們也不得不食用,因為這起碼能保證他們能活下去。


    而有時候運氣好遇到誤入歧途的人族,才能嚐到那如美酒般甘甜的血液滋味,否則就得去中央城市裏交易了。


    那裏可是一個不注意就會命喪當場的地方,可以說是有序統治中的無序之地。


    莉莉安娜的養父母,便是在此地雙雙殞命。


    吸血鬼族的誕子方式有別於人族與精靈族,其乃是以血脈之力化子。


    當類似於受精卵的血卵在兩種血脈的衝刷交融下形成時,其便可被單獨取出並以自身血液滋養,不斷壯大直至血胎完全成型。


    一般來說,這兩種血脈以異性為主,同性之間也能孕育血胎,不過其上限卻沒有兩性那般高了。


    血胎成型後便需要以大量新鮮血液灌注。


    血液品質越高,血胎內的血脈濃度便會越強,甚至有可能發生血脈躍升這等千年難遇的事件。


    曾經便有一普通吸血鬼家族因偶然得到人族內的王族血液,以此供養血胎後使其血脈躍升,一舉成為王族血脈的擁有者。


    所謂王族血脈,便是以拉芙麗娜絲的伊斯提姆血脈為基準,其能承受拉芙麗娜絲70%威壓為標準而設定。


    凡王族血脈擁有者,其實力必然起步於滅國級。


    也因此凡能跨越此線者,便可列入王族之位。


    而莉莉安娜的父母之所以為養父母,便因她是被遺棄在偏遠邊陲的血胎。


    她的親生父母顯然嫌其血脈低下,冷漠將其遺棄。


    這種事情在以實力為尊的布拉德王國屢見不鮮。


    而當她的養父母在中央城市遭遇變故後,在種種打擊下她的身體竟出現了血脈返祖的跡象。


    時也命也,她終究一躍成為了吸血鬼王族。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的原生家族的“廢區”內,一個被標為“殘次品”的牌子突然閃爍起猩紅的光芒。


    上麵赫然包裹著莉莉安娜的氣息。


    一瞬間舉族驚動,開始尋找莉莉安娜的蹤跡,同時處死了她的親生父母。


    遺棄王族之胎,當以死罪論處。


    他們大費周章,終於在其親生父母臨死前的交代和不斷搜索中確定了莉莉安娜的位置。


    可是,莉莉安娜真的會如他們所願迴歸嗎?


    顯然,結果與之相反。


    莉莉安娜不僅拒絕了他們,甚至在聽說自己親生父母因此被殺後,心中更是一片淒涼。


    她感覺自己是一個異類,在這人情淡漠的秩序中尤為顯眼。


    因此她想逃離這裏,可她初成王族,實力又低微,又怎麽逃脫原生家族的反抗?


    在對麵強硬逼迫下,她不得不出手殺死族人逃離,卻也因此遭受了更強者的追殺。


    她不是天命主角,也非承運應劫之人。


    一路向東,她在精靈帝國處終被抓住,打成重傷,烙下永世的奴隸印記,扔給了此地的奴隸商人。


    從此一生,將於漫漫黑暗中蹣跚而過。


    ……


    童汐看著莉莉安娜,心中泛起一絲憐憫。


    這時,莉莉安娜緩緩睜開眼睛,眼中滿是警惕。


    方才童汐的迴溯使她完全從狂化狀態退出,理智占據了上風。


    也正因如此,她能夠異常清晰且真切地感受到那來自童汐身上的血脈威壓。


    這種威壓仿佛如同一座沉重無比的山嶽,帶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如同從遙遠的上古時代穿越而來,沉甸甸地壓在了她的心頭之上,讓她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股威壓不僅作用於身體感官,更是直抵靈魂深處,使得她的內心不由自主一顫。


    僅僅隻是站在那裏,麵對著童汐所散發出來的血脈威壓,她便覺得自己猶如滄海一粟般渺小和微不足道。


    王族之上。


    若是同為王族血脈,又怎會使她有如此感覺?


    要知道先前追殺她的那個王族老太婆,也不過讓她生出一絲威脅的感覺罷了。


    而眼前的童汐明顯不可敵,甚至應該說,此女根本不可能存在於世間。


    莉莉安娜思緒流轉,內心矛盾複雜交織成網,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麵對這個局麵。


    “莉莉安娜。你想不想複仇?”


    “你!”


    她震驚於童汐知曉她的名字,這是她養父母為她取的。


    但隨後,童汐的話使她心中一凜。


    她這一生本就風雨飄零,若非養父母將她救下,恐怕自己還未見到這個世界便夭折了。


    如今自己又遭親生父母一族追殺,養父母大仇也未得報,自己又豈能在此地鬱鬱不振,甘心被奴役一輩子?


    看著眼前的童汐,她的內心竟燃起一絲希望。


    “你為什麽要幫我?”


    莉莉安娜聲音沙啞,語氣中竟有些哽咽。


    童汐微微歪著頭,藍海中的眸子宛如深邃星空。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又或許是我看不得你這般可憐。”


    “如果真能複仇,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莉莉安娜咬著唇,眼神中的淩厲宛若一柄利劍,即使奴印在身也無法將其摧毀。


    而童汐並未迴答,隻是輕輕抬手,一道柔和的光包裹住莉莉安娜。


    “不需要。等你複仇結束後,我隻需你答應我一件事。”


    “好,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莉莉安娜便瞪大了眼睛。


    她能感受到身體裏被打入的各種魔力鎖鏈如同紙糊般碎裂開,任憑她的身體吸收。


    那奴役也像遇到天敵般,竟完全無力抵抗便被童汐化解開來。


    不多時,莉莉安娜的身體便恢複如初,甚至比起之前更加強盛,已經真正觸及到了滅世級的門檻。


    “你走吧。”


    “你……”


    莉莉安娜恢複後,更加清楚地感受到童汐的實力究竟有多恐怖了。


    她這時想起自己竟還不知對方名諱,變得語無倫次。


    “我叫童汐,你可以叫我汐姐姐。”


    童汐開玩笑地說道。


    “汐姐姐。”


    不是,姐們。


    讓你喊你還真喊啊?


    童汐強忍內心的尷尬,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莉莉安娜的稱唿。


    不過她內心竟對這一稱唿生出了難以言喻的些許小愉悅。


    這種感覺就像是平靜湖麵上突然躍起的一條小魚,雖然隻是短暫的一躍,但卻足以打破原本的寧靜,留下一圈圈細微而迷人的漣漪。


    “汐姐姐,你真不怕我一走了之?”


    童汐好似並未在她身上設下任何束縛,真的覺得她能言而有信。


    “所謂命運便是如此。天地如棋盤,落子無悔。誰方知一處池塘後,又是否連著另外的池塘?”


    莉莉安娜聽得雲裏霧裏的,隻知道童汐似乎想表達出她完全不在意的意思。


    這很明顯是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完全不怕莉莉安娜跑路。


    但莉莉安娜本就不是那種人,她畢竟是吸血鬼族中的“異類”,對任何人都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看著眼前如救世主般降世的童汐,她深深鞠了一躬。


    “多謝。”


    雖不知童汐有何謀劃,但那已經不是她這個層次能夠觸及到的事情了。


    她現在隻想了卻自身心結,為自己和養父母報仇。


    “去吧,去拿迴屬於你的東西。”


    莉莉安娜點頭轉身,眨眼間身影消失在童汐的視線中,不多時便離開了地下深處。


    童汐則是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默默祝福。


    “你們會算到這一步嗎?還是說……”


    童汐並未說出那最後的話語。


    她的聲音漸漸消散,如同輕煙般飄散無蹤,隻留下一片令人遐想連篇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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