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薛元敬雖然從她屋裏走出來,但並沒有走遠,隻站在屋門口,看著麵前這扇破舊木門上貼的福字。


    這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薛嘉月叫他寫的。她這個人很容易滿足,一點小事就會高興起來,是個很愛笑的人,也很會給自己找高興的事。跟他不一樣,他是個很不注重形式的人。


    還記得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其實連對聯都不想貼。總覺得於他而言,無論過什麽節日都沒有什麽分別,和平常都是一樣的。但薛嘉月卻去買來了大紅的綿紙,叫他寫了對聯和很多福字。非但是連每扇門上都貼了,連灶門口和水井上也都貼了。


    她還買了幹果蜜餞來,還有大紅色的燈籠,都掛在門前院中。即便到現在,他還清晰的記得去年除夕那夜她和小嬋虎子在院中放炮仗。空中柳絮似的雪花飄灑著,大紅燈籠裏的燭光紅豔豔的落在她身上。她直起身笑著,對他招手,清脆的叫他哥哥,叫他也過去一起放炮仗的場景。


    如果沒有她,這些年想必他過的也是古井無波一番的枯燥日子吧?所以他應當謝謝她的。不然經過了年少時在秀峰村的那些事,他想他心中肯定都滿是仇恨,隻怕壓根就沒有法子跟平常人一樣的生活。但是薛嘉月將他從仇恨的邊緣拉了迴來,給了他這麽多的美好,讓他將以前的那些事都漸漸的淡化了。他現在還上了學,有夫子的看重,有同窗的情誼,迴來的時候家中有薛嘉月嬌聲軟語的叫他哥哥。她還會對他撒嬌,對他笑……


    薛元敬的麵上不由的就露出了很溫柔的笑容來。


    但忽然他又想起剛剛聶鴻濤跟薛嘉月搭訕的事。旁邊站著的好幾個少年目光落在薛嘉月身上,都帶著驚豔和愛慕,還有陸立軒紅著臉問他薛嘉月是否許配人家的事……


    她一日大似一日,終究是要嫁人的。而等她嫁人了,她會對她的丈夫盈盈淺笑,會對她的丈夫撒嬌,每年的除夕也不會再跟他一起過。她會跟她的丈夫一起過。到時是不是她也會如去年除夕夜一般,俏生生的立在雪中,燈光下,笑著招手叫她的丈夫過去同她一起去放炮仗?


    她是那樣喜歡玩的一個人,想必到時肯定會的。


    想到這裏,薛元敬麵上的笑容不由的就漸漸的消散了。到最後他的雙唇竟然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連眉眼間看起來都有了幾分暴戾之氣。


    薛嘉月這時正好開門,一看到薛元敬這個樣子就嚇了一跳,忙關切的問道:「哥哥,你怎麽了?」


    薛元敬聽到她的聲音,一抬眼看到她,忙竭力的斂下了眼中的戾氣,轉而溫聲的問她:「你肩上的傷如何了?擦了藥是不是好一些?」


    還是要親眼看一看才放心的,但是薛嘉月總是不讓他看……


    心中不由的就有了幾分暴躁起來。目光隻緊盯著薛嘉月的肩,恨不能現在就伸手過去將她身上穿的這件丁香色上衣扯下來,好好的看一看她肩上到底被他傷成了什麽樣子。


    就聽到薛嘉月在迴道:「我的肩上沒事。雖然一開始有一點痛,但現在一點也不痛了。哥哥,你不用擔心。」


    薛元敬知道她在哄騙他,他對自己手上的力道還是很清楚的。而且剛剛藥鋪裏的人說過,那藥膏子要用力的揉開了才有效,但薛嘉月手上能有多少力道?她揉得開?


    想要給她上藥,但她總是拒絕……


    薛元敬看她一眼,沉默著沒有說話。最後他拿了剛剛買迴來放在桌上的菜,轉身到外麵做飯去了。


    以往都是薛嘉月做飯,但現在她肩膀受傷了,雖然她強忍著不說,但他還是不能讓她做飯的。


    薛嘉月隻買了幾樣素菜迴來,所以晚飯薛元敬就做了個素炒麵筋,還有一盤清炒冬瓜。


    等飯菜都端到桌上,薛元敬就叫薛嘉月過來吃飯。而吃飯的時候,他注意到薛嘉月右手在夾菜的時候筷子尖都有些打顫,很顯然是她右肩痛,右手就使不上力。


    見薛元敬在盯著她看,薛嘉月還對他笑著說道:「哥哥你可是書院裏的風雲人物,大家都說你的雙手是要來做錦繡文章的。這會兒你給我做了這頓飯我可真是覺得受寵若驚,激動的連手都在抖了。」


    薛元敬忽然就覺得很生氣起來,因為他覺得薛嘉月跟他說這樣的話就是在跟他生分。哪怕他知道她其實是不想他擔心她,更不想他心中自責愧疚。但他其實都是寧願她這會兒在他麵前哭著埋怨他,責怪他不該下手不知輕重的弄痛她的肩膀的。


    他覺得他們之間應該這樣的親密。


    不想再看薛嘉月明明痛的厲害,但還強忍著要對他笑,還說這樣一眼就能讓他看穿的假話來哄騙他,於是下一刻薛元敬就一語不發的起身站起來去關了門。然後他走到薛嘉月身邊,伸手就去拉她身上穿的那件丁香色上衣的係帶。


    薛嘉月吃了一驚,忙伸了雙手去擋。但如何擋得住?早被薛元敬擒住了她兩隻纖細的手腕,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掌心裏。另外一隻手就去解她上衣的係帶。


    「哥哥,你做什麽?」薛嘉月又是氣又是羞,被他擒住的兩隻手不斷的掙紮著,想要掙脫出來。但無奈薛元敬手上的力道雖然用的不大,卻是極難掙脫的,甚至想要動一下都難。


    「不要動。我看看你肩上的傷。」薛元敬麵上神情平靜,手下的動作卻甚是利落,一下子就解開了她身上上衣的係帶,又將裏麵中衣的右邊衣襟往下斜拉。


    薛嘉月的右肩立時就露了出來,一眼就可看到上麵淤青。


    她的肌膚生的白皙瑩潤,這五根青紫色的手指印便尤為的明顯。


    薛元敬見了,心中又是自責愧疚,又是心疼難過,恨不能狠狠的打自己一頓才好。


    他一語不發,轉身就去薛嘉月的屋中將先前藥鋪配的藥膏子尋了出來。


    隻是等他拿著藥膏子一出門,就見薛嘉月伸手正要將上衣拉上去。不過她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肩膀,自痛的她的麵色立時就變了,更是緊緊的咬住了下唇。


    薛元敬見狀,心中狠狠的一抽。隨後他也不說話,拿著藥膏子就徑直的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


    薛嘉月看到他過來,胸腔裏的一顆心忍不住的就哆嗦了下。不過麵上還是勉強笑道:「哥哥,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剛剛已經擦過藥了,你就不用……」


    薛元敬沉著臉,叫她:「你不要說話。」


    若讓她再說下去,隻怕又要千方百計的不肯再讓他給她上藥了。


    說完,他就不顧薛嘉月的阻止,伸手重又將她的衣襟往下拉低了一些,露出她的右肩來。再將藥膏子倒到淤青的地方,右手搓熱了,再貼上去將那些藥膏子揉開。


    右肩上原就已經很痛了,這會兒藥膏子還要用力的揉開,那可就越發的痛了。薛嘉月忍不過,但她又不肯叫出聲來,便緊緊的咬著下唇。


    薛元敬見她一雙纖眉擰的緊緊的,下唇更是咬的紅欲滴血,他就隻覺心中如同有千萬根針在同時紮一樣的痛。不過手上的力道還是不能輕的,若輕了,這藥揉不開也是沒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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