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如鯁在喉。


    原本舒適的熱水澡變得索然無味。


    顧染沒心思繼續泡澡,走到淋浴頭下,衝掉身上的沐浴露泡沫,換上家居服吹幹頭發,然後下樓。


    裴硯還在廚房裏忙碌著。


    高大挺拔的身軀係著素色的圍裙,顯得有點不太相稱。


    但這依然不影響他的帥氣。


    長成他這樣,隨便披上一塊麻袋布,都能穿出高定的氣質來。


    大概下廚次數不多,他有點手忙腳亂,一會查看烤牛排的烤箱,一會調整燉湯的火頭。


    顧染走過去,想幫忙,卻被他笑著用食指點了點鼻子:


    “怎麽,這麽不相信你老公的能力啊。


    去,到外麵休息一會,豐盛大餐馬上就好了。”


    溫柔的笑意與聲音,讓顧染心頭發熱,


    原本在樓上已經打好腹稿的詢問話語,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口。


    裴硯沒有騙她。


    別看他手忙腳亂,沒多久,一道道香氣撲鼻的菜肴還真的新鮮出爐了。


    今晚,天氣暖和,夜色溫柔。


    裴硯將菜端到露台花園,擺了滿滿一桌,還開了瓶紅酒。


    “來,一起喝一杯,慶祝我們小染今天的精彩表現,讓壞人無所遁形!”


    裴硯與她碰了碰杯,然後把剛剪好的牛排放在她麵前,“來,嚐嚐味道如何?”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顧染切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裏。


    嗯,肉質鮮嫩,烤得正好,非常美味。


    “很好吃!”她不斷點頭。


    看她彎起眼睛,笑得甜甜的,裴硯的心就跟融化了似的,並未留意到她眼眸深處的那一抹不安。


    顧染心情複雜。


    她能感受到裴硯對自己的深切愛意,那絕不會作假。


    可是,她又害怕。


    怕眼前的一切,不過是灰姑娘的午夜夢想。


    一旦十二點的鍾聲響起,就會化為泡影,徹底離她遠去。


    曾以為自己鐵石心腸,對任何感情都幹脆利落,毫無牽掛。


    哪想到,真正愛上一個人後,洶湧的情感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


    她不敢想象,哪一天,她真與裴硯分開,會是怎麽撕心裂肺的痛?


    裴硯對她的擔憂毫無所覺,忙著給她剝蝦,舀湯。


    聽她誇讚自己手藝,不禁心花怒放。


    偶爾,他也瞥見她神情中的倦怠,想當然地以為是今天對付歐陽標給累的,沒有在意。


    一頓飯結束。


    裴硯還是不讓顧染動手,自己手腳麻利地收拾完殘羹冷炙,把碗筷盤子拿到廚房裏,放進洗碗機。


    看著他忙碌的背影,顧染五味雜陳,甚至恨不得現在兩人就已經白頭。


    這樣就不用擔心再有變故,不會與他分離。


    她兀自沉浸在情緒裏,手機響了,都沒留意到,還是裴硯提醒,才匆匆忙忙接通了電話。


    “顧染姐,我是謝錦兒妹妹,謝婉兒!”手機那頭傳出年輕女孩焦急的聲音,


    “我姐姐離家出走了,她有沒有來你這裏?”


    “我沒見過錦兒,出什麽事了?”一聽謝錦兒不見了,顧染頓時緊張起來。


    “還不是因為我媽,迴家後她又罵我姐了,罵得很難聽。


    我姐受不了,就跑出來家門,現在怎麽都聯係不上了!


    我姐過去的情況,顧染姐你也知道的,我真怕她會想不開……”謝婉兒說到後來,急得都快哭了。


    “婉兒,你別急,錦兒平時常去的地方,你們找過了嗎?”顧染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大學出事那會兒,謝錦兒就想過尋死。


    後來被父母接迴家,據說也不止一次嚐試過自殺。


    幸好都被人發現,及時阻止了。


    本來今天,謝錦兒鼓起勇氣,直麵廣大網友,說出自己的黑暗遭遇,


    就已經承受了極大的心理負擔。


    謝母蠻不講理的辱罵與折騰,無異於往她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心口上,澆滾燙的熱油!


    “我姐上班的公司、男朋友還有親戚朋友地方,還有她常去的心理診所、咖啡館、公園,都找遍了,哪都沒有!”謝婉兒啜泣道。


    ”不行就報警吧!”顧染提議,同時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我媽不讓報警,說萬一沒事,豈不是將事情進一步鬧大,更加丟人現眼?”


    謝婉兒的話讓顧染無語又憤怒。


    這到底是什麽媽?


    比起自己孩子的安危生死,更在意的永遠都是自己的顏麵。


    “你別急,再好好想想,錦兒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去什麽地方?


    我和你一起找!”顧染道。


    謝婉兒沒馬上接話,估計是在思考。


    過了片刻,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說:


    “我姐以前曾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以後她要是死了,不要土葬,


    會找一片幹淨的藍色大海,永遠長眠在海底。


    因為海水可以衝盡這世間一切的醜惡,隔絕一切世俗紛爭。


    傍晚,她無法忍受我媽時,就好像又說到了海。


    不過,她當時一直在喃喃低語,加上我媽在邊上吵個沒完,我沒聽清她到底說的是什麽。


    天啊,顧染姐,我、我姐她不會投海嗎?”


    投海?


    顧染的迴憶一下滑到了多年前那個絕望的雨夜,


    她跌跌撞撞跑出家門,爬上防波提。


    如果不是那個大哥哥,就沒有現在的她……


    不行!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趕緊甩了甩腦袋,將雜念驅逐出腦海,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謝婉兒給予的信息上。


    她隱隱約約記得,大學的時候,謝錦兒也跟她提到過大海。


    但時隔太久,她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謝錦兒當時到底是怎麽跟她說的來著?


    她拚命迴憶,腦海中逐漸浮現了沉睡已久的記憶片段:


    那天好像是謝錦兒生日,


    她和安娜都在,一起幫她慶祝生日。


    謝錦兒無意間提到,小時候,她有一次過生日,爸爸媽媽還有妹妹一起去海邊玩。


    那時候,媽媽還很溫柔,不像後來那麽不講理,全家人玩得很開心。


    那是她與父母在一起時,為數不多的快樂迴憶。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也一直懷念那片海。


    如果哪天她死了,希望有人能將她的骨灰撒進那片海底,


    因為這對她而言,是最幸福的結局。


    顧染記得當時安娜還罵了她,


    好好的生日,說什麽死不死的,多晦氣!


    沒錯,就是如此。


    “婉兒,錦兒小時候過生日,大概是八九歲的時候,你們全家去過海邊,你知道具體是哪片海灘嗎?”


    顧染本來還擔心,時間過去那麽久,謝錦兒八九歲的時候,謝婉兒才四五歲,根本沒有這段記憶。


    結果,謝婉兒不假思索道:


    “我知道,是我姐八歲時,我們一家去霧島玩過。


    我那時候年紀小,不記得了,但我姐房間照片牆上就有那時候拍的在霧島海灘上玩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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