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愛沒有說話。


    她不認為顧染真是為了接受采訪才特意上門,肯定無事不登三寶殿,沒安好心。


    可與此同時,她暗暗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通過與顧染麵對麵的交談,她相信以自己做新媒體數年的經驗,一定可以從她嘴裏套出其誣陷歐陽標的關鍵線索。


    有了這第一手資料和線索,接下來想為歐陽標平反,豈不是易如反掌?


    更何況,現在她不想讓顧染進門都難。


    自己力氣沒她大,連門都關不上。


    更何況,她還有個朋友做幫手。


    “行啊,進來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可說的!”


    楊小愛鬆開了手,不過雙目依然警惕地打量著門口,唯恐顧染還帶了其他幫手,正躲藏在樓道裏,打算一會兒跟著她一起衝進來。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她鬆開門後,就隻有顧染和那個幹練女子一起進門,再無他人。


    她暗暗鬆了口氣,假裝給她們倒水,悄悄打開了與電腦連接的視頻探頭,打算悄悄地將兩人待會的對話及畫麵全都錄下來。


    接著,她與顧染隔著桌子,麵對麵坐下來。


    那個幹練女子自行搬了張椅子,坐在了距離兩人兩三米遠的地方。


    幹練女子是裴硯為顧染安排的女保鏢。


    在顧染提出想和楊小愛見麵,希望他能幫她查找後者住處時,裴硯考慮了一番,決定安排一個可靠的女保鏢貼身跟著她。


    雖然有趙家兄弟一直保護顧染的安全,但他們不方便跟著她一起進入楊小愛住所。


    他不放心讓顧染一個人與楊小愛長時間待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裏。


    既怕那個瘋婆子衝動起來,會傷到顧染。


    更怕萬一瘋婆子自己發生點意外,到時候再栽贓給顧染。


    對裴硯的安排,顧染沒有任何意見。


    因為就算他不安排,她也會想法找一個朋友陪自己一起去。


    楊小愛連“跳樓秀”這麽極端的事都幹得出來,她不得不防著點。


    此刻,兩人麵對麵而坐,都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


    顧染說得一點都沒錯。


    楊小愛的報道,指名道姓攻擊顧染,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見到顧染真人。


    望著對麵膚色白皙,氣質幹淨出塵,漂亮得不像話的女子,楊小愛有點自卑的同時,還有茫然與恍惚。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這麽幹淨的人?


    這樣的人,真的就是文章裏她口誅筆伐的那個耍盡心機、爬上老師的床的無恥惡女?


    顧染看出她在想什麽,拿起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一張照片,擺在她麵前。


    “這是什麽?”楊小愛下意識地問。


    “我和我男朋友的合影。”


    照片中,顧染與裴硯相擁站在海濱橋的碼頭邊,身後是五顏六色的煙火。


    兩人的笑容比煙火還要絢爛、美麗。


    楊小愛目瞪口呆。


    顧染已經夠好看了,照片中的年輕男子更是帥得慘絕人寰!


    兩人站在一起,仿佛走下凡塵的絕美天使。


    關鍵那個男人氣質矜貴,一看就出身良好,絕非泛泛之輩。


    “楊小愛,你在你的文章裏,全靠想象,顛倒是非,把我描述成歐陽標的毒唯,


    但不好意思,不得不讓你失望了,


    我對上了年紀的男人,真的沒有半點興趣!


    這世上年輕又未婚的帥哥那麽多,我為什麽要去搶一個已經結婚有孩子的老男人?”


    楊小愛呆愣了好幾秒。


    歐陽標確實帥,有氣質。


    但與照片中的帥哥相比,隻要腦子沒問題的人,肯定會選擇後者。


    以顧染的外貌,無論是大學時期還是現在,肯定有數不清的帥哥排隊追她。


    何必要在歐陽標這棵樹上吊死,甚至還倒貼獻身……


    不行!


    不能被顧染牽著鼻子走!


    楊小愛意識到自己一直跟著顧染的思維在思考,連忙搖了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露出冷笑:


    “你現在隨便弄一張和帥哥的合影能說明什麽?


    大千世界,什麽樣的人都有。


    誰知道,你擁著這位帥哥,心裏渴望的卻是成熟男人的愛。


    聽說,你與你父親一直關係不大好。


    像你這種從小缺乏父愛的人,肯定比一般女孩更容易被年長男性吸引。


    我說得對不對?”


    她的話可以說是非常的不禮貌,但顧染並未生氣。


    來這裏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楊小愛能為歐陽標孤注一擲,說明這個人衝動而偏執,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很難扭轉印象。


    但同樣的,如果能做在她現有的固定印象上,敲開一道縫隙,種下懷疑的種子,


    那麽以她的執拗,肯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剝開一層層這顆種子,看清其中隱藏的所有真相。


    “你說的不對,”顧染平靜道。


    “現在我了解你那篇報道究竟是怎麽寫出來的。


    原來全靠歐陽標的一麵之詞,外加你的豐富想象力,以及對一個素未謀麵之人的惡意揣測。”


    楊小愛張口想要爭辯,被顧染抬手阻止:


    “哦,對了,跟你說一聲,你在偷拍我們談話的同時,我的朋友也在拍攝。


    免得你添油加醋,胡編亂造,到網上去扭曲我們今天的談話,再給我潑髒水!”


    “我才沒有……”楊小愛再次想抗辯,又被顧染搶過話頭,


    “楊小愛,我把今天這段對話公布出去,讓廣大網友知道,


    你這篇所謂的報道,原來是這麽杜撰出來的,


    你覺得大家還會像之前那樣相信支持你,還會把你當做孤勇戰士?


    網上是有很多鍵盤俠,但也不缺乏眼睛雪亮的人,


    不是你三言兩語可以隨便糊弄的。


    還有,接下來我找律師起訴你侵犯我名譽權。


    你覺得法院會憑你的主觀臆測,還有歐陽標假惺惺的幾滴眼淚,就會判你贏嗎?!”


    顧染聲調始終不高不低,但言語間蘊含的氣勢卻逐漸強盛。


    最後,逼得楊小愛心驚肉跳,張口結舌。


    她意識到,顧染說的是對的。


    自己寫的那些,其實並沒有真憑實據。


    一開始,是公司唐總給她材料,讓她照著上麵的內容寫一篇文章。


    至於真假,收錢辦事的唐總並不關心。


    是她覺得自己是個有良心責任感的人,不能單憑幾張紙就寫下討伐一個陌生女孩的文章,發到網上。


    所以,她特意跑去找到了事件的當事人歐陽標。


    在親眼目睹了他的溫文爾雅,謙卑可憐,他陷入的窘境,還有家裏病重老母的可憐無助,


    這才正義感爆棚,熬夜寫下文章,發到網上。


    被顧染這麽一說,她瞬間理虧。


    因為,她最後做出判斷,認為歐陽標確實蒙冤的依據,並非事實證據,


    而是對歐陽標這個人的直觀感受以及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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