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周塵之前明確表示把顧染當親妹妹,此刻顯然是以大舅哥的身份自居,來跟他講這番話。


    否則,不由分說就斷言他沒戲,裴硯非親手把他好的肋骨全部折斷不可!


    最初一波怒意過去後,他逐漸冷靜。


    仔細打量周塵的表情,意識到他其實並無惡意,也不是對他有什麽意見,而是純粹在陳述事實。


    “你如果比較了解她家裏的情況,就應該知道,她不結婚、不戀愛的決定,不是隨口說說。”


    又一陣傷口的疼痛傳來,周塵強忍疼痛,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


    “我很感謝你今晚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救命之恩,我們以後必定迴報。


    但我還是要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別浪費她的時間,也別浪費你自己的時間。”


    裴硯看出他所想:


    “你是覺得我隻是一時興起?”


    “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周塵環視了下堪比總統套房的病房。


    能安排顧染和他住這種天價病房,表明這個男人與他們這種平頭小百姓之間的差距,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


    這樣的人,身邊從來不會缺形形色色的女人。


    退一步講,就算他對顧染是真心的,也無法改變門第差距。


    他的家人能心甘情願地接受顧染嗎?


    兩人身份差距巨大,且遭男方家庭抵製的婚姻,能夠幸福到底的,寥寥無幾。


    周塵並非真的希望顧染單身到底。


    無論她將來選擇孑然一身還是結婚生子,隻要她能過得好,他都會支持。


    他是擔心,眼前的男人無論相貌還是能力,都足夠搶眼,有多少女人可以鐵石心腸,始終抵禦他的追求?


    哪天,這人真撩撥得顧染動了心,結果他隻是玩玩,或者就算真的帶她步入婚姻,卻又無法給她幸福,那對她的打擊,絕對是毀滅性的。


    周塵太了解顧染。


    對待情感,她看似理智堅硬,實則那隻是她保護脆弱的自己不再受傷的偽裝。


    一旦有人真的突破她那層偽裝的硬殼,直達心魂深處,她絕對會深陷其中。


    想要再完好無損地全身而退,很難,很難……


    “小染看似堅強,其實比誰都脆弱。


    你如果給不了她一個完美結局,就趁早從她的世界消失。


    我不是在威脅或是在命令你,而是在懇求你。”為了顧染,周塵盡可能地將姿態放到最低。


    裴硯了然。


    周塵隻是寥寥數語,但裴硯已經明白了他的擔憂。


    這時,睡夢中的顧染翻了個身,半個身子露在了被子外麵。


    裴硯搶在周塵前,邁開大長腿,快步走到病床前,幫她蓋好被子。


    隨後又仔細查看了她手背上的輸液針頭,確定沒有滑脫或者迴血。


    周塵渾身是傷,行動不便,沒能阻止他的動作,隻能蹙眉看著。


    男人的動作輕柔而耐心,看著顧染的目光更像是揉了淡淡月色,溫柔至極。


    明明幾秒鍾前與他說話時,這人還氣勢如海,森冷強悍。


    轉頭,卻如同換了個人。


    安頓好顧染,裴硯再次看向周塵,聲音聽聽似平靜如水,實則擲地有聲,若熟悉的他的人聽到,還會發現裏頭帶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在今晚之前,我很可能會聽從你的勸告。


    因為很巧,在認識顧染前,我的人生計劃裏也沒有戀愛這件事。


    但過了今晚,你再跟我說這些,已經晚了。”


    “什麽意思?”周塵不解。


    裴硯目光幽深:


    “不久前,她差點在泳池邊死去。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我已經離不開她了,這輩子都離不開!”


    周塵呆愣了片刻,才嗤笑了一聲:


    “一輩子很長,現在別說得那麽絕對。


    要知道,顧染的父母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劍拔弩張的仇人。


    顧宏,也就是顧染她爸,曾經也對向她媽媽許下白頭到老的承諾。


    可是人都知道,在這個世界,最廉價最靠不住的就是張口就來的輕飄飄的諾言!”


    裴硯並沒有因為周塵的針鋒相對而生氣,因為他知道,對方是想保護顧染,免受傷害。


    “你現在不相信我沒關係,日子還長,你可以眼見為實。”


    本來周塵還想爭辯,結果被裴硯兜頭而來的一句話堵死:


    “我知道你是為顧染好,問題是,你不是她的家人,更不是她自己,沒有資格代表她拒絕我!


    能真正拒絕我的,隻有顧染自己,明白嗎?”


    裴硯一旦強勢起來,氣勢如風雨中的狂暴之海,不是周塵能夠抵擋的。


    周塵當即僵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


    “你究竟是誰?”


    “姓裴名硯,筆墨紙硯的硯。”


    周塵眼皮一跳:


    “裴硯?你……跟江城首富裴家是什麽關係?”


    有那麽一瞬,裴硯心想幹脆告訴對方真相算了。


    反正他打定主意,隻要顧染願意,他一定要讓她當自己真正的妻子。


    可轉念一想,他還是沒有實話實說。


    周塵不想讓他跟顧染扯上關係,不就是看出他與她之間門第差距,擔心她因此不幸福嗎?


    如果現在就承認他就是首富本富,周塵這小子的反對情緒,隻怕會滾雪球般飛速升級。


    到時候事情就更麻煩了。


    其實,周塵還是其次。


    最關鍵的是,裴硯擔心,害怕顧染和周塵抱有同樣的想法。


    發現他是江城排名第一的裴家大少,本來就不想戀愛結婚的她,覺得兩人身份差距太大,或者害怕豪門家族複雜關係,更是拒他於千裏之外。


    還是……再瞞一段時間吧。


    等他真的扣開她的心門,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再找個機會,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樣,會更穩妥。


    裴硯腦海裏看似思緒翻湧,瞻前顧後,但其實就是電光火石,短短幾秒鍾的事情。


    打定主意後,他平靜地迴複周塵:


    “我跟裴家,是親戚關係。”


    見周塵臉色肉眼可見地一沉,裴硯連忙補充:


    “是比較遠的親戚!”


    “有多遠?”周塵下意識地跟了一句。


    裴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裴家家主裴向雲是我遠房堂叔。”


    沒辦法,為了把顧染變成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裴硯隻能委屈老爸,暫時當陣子遠房堂叔了。


    繞是如此,周塵還是覺得眼前發黑。


    就算是首富裴家的遠親,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是他們這些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周塵頃刻間就腦補了“富家公子強搶民女又始亂終棄”的悲情大戲。


    “離小染遠點,你們不合適!”周塵激動地想從座椅上站起身,結果扯動了傷口,疼得臉色煞白,又跌了迴去。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除非她親口拒絕我,否則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代表她來做決定。”


    裴硯依然堅定不移,把周塵的話擋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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