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銀子重要,不能鬧脾氣,自尊要靠銀子撐起來的。


    想起裁冬,繪夏歎氣。真想念她的姐妹們……


    等到銀子到手,已是子時,玉嬸決定不再用自己的睡眠同她耗,於是繪夏抱著一包銀子,被趕出宰相府大門。


    她的腦袋飛快轉著,離開車相府,她怎麽和宇文驥碰在一起,今年已是儇元五年,她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想辦法再迴宰相府,采鴛能容得下她嗎?她看不透她,隻隱約感覺到害怕。


    真奇怪,她不怕暴戾乖張的相爺,卻怕貞節嫻雅的相爺夫人,這話說出去任誰也不信。


    「還不快走,你在蘑菇什麽?要我給姑娘請四人大轎嗎?」玉嬸語調拔高。


    繪夏一驚,腳絆上門檻,差點兒摔跤,玉嬸沒等她站穩,砰的一聲,關上宰相府大門。


    在練招的宇文驥聽見玉嬸拔尖的聲音,眉峰微蹙。夜深了,誰要誰快走?他收到劍,一個縱身飛到簷頂。


    他看見玉嬸推推拉拉,將繪夏推出宰相府大門。


    她要離開了?在這個時辰?不關他的事,但他卻控製不住腳步,幾個飛竄的跟在她身後出府。


    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半個行人,夜風唿嘯而過,不冷的夜裏多了一絲涼意,繪夏停下腳步四處看著。這麽晚了,所有的店家都打烊了,這個晚上她要在哪過?


    憂心浮上眉角,她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剪春,描秋她們。


    歎氣。再走走吧,說不定有晚收的客棧服務過往旅人!她肩膀忍著強烈酸痛,極細微地顫抖著。


    隻是很細微的顫抖,但他看見了。


    會冷嗎,這樣的天氣?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一個單身女子在街上走著,會碰到什麽事她不知道嗎?莫名其妙的火氣上升,他的唿吸變得濃濁。


    他才想著危險,兩個穿著夜行衣的男子就靜靜尾隨在繪夏身後,隻見她毫無察覺,仍然低頭盤算著今晚要在哪裏過夜,盤算明兒個得把這包銀子拿去錢莊存放,盤算如果短時間內迴不了宰相府,她該在哪裏落腳……她東想西想,一下子敲敲腦袋、一下子咬咬食指。


    兩點火苗在他眼底燃上,憤然的嘴角抿成直線,打破了麵容上的一貫冰冷。他不知道自己是比較想掐死那走在前頭的女人,還是比較想把後麵那兩個強盜判骨揚灰?


    當夜行衣男子加快腳步,想上前攔住繪夏時,宇文驥縱身飛掠到兩人身前,簷下未熄的燈籠,在他的雙眸間映入火光,猶如火燒雲霞般。


    那兩人看見他也不發出聲音,生怕嚇跑了前頭的肥羊,兩人互視一眼後點頭,默契好到不行。


    在同一瞬間,他們揮出拳頭,隻見宇文驥身形未動,他們的拳頭一上一下就要招唿上他的牌子和胸腹間,隱隱的勝利笑顏躍上眼簾……


    沒想到,他隻是一閃身,他們的拳頭就撲了空,再次出手,宇文驥的掌風後發先至,一人一下,再接連點過幾個準確穴位,兩個黑衣人瞬地癱軟在他跟前。


    宇文驥冷冷一笑,伸腳將兩人淩空踹起再重重落下,全身骨頭移了位,卻苦於被點住啞穴,喊不出聲音,整張臉漲成豬肝紅。


    他躍身再度飛到別人家的屋簷,居高臨下,一下子功夫就找到繪夏的身影,幾個竄身,他來到她的背後,繼續不緊不鬆地跟著。


    誰知,走不了兩條街,一名喝醉酒的漢子踉踉蹌蹌走著,走到她身前,笑嘻嘻對她說:「你是哪家的姑娘?」


    繪夏不避開就算了,還站著同他聊。


    「什麽哪家的姑娘?」她一頭霧水。


    「我剛從萬春閣出來,那裏的姑娘可沒一個比得過你。」


    她終於聽懂了,尷尬退開兩步。「先生您弄錯了,我不是哪家的姑娘。」


    宇文驥的火氣猛然竄上。她沒事不會快走,想套交情嗎?


    「姑娘別害羞,今兒個大爺雖然喝醉酒,可還有體力擺弄得姑娘似神仙……」


    說著,動手動腳,想去拉扯繪夏的衣袖。


    心猛地一陣亂七八糟抽搐,他厘不清這個突如其來的疼痛,直覺彎腰,拾起一塊石子,彈指,十成的力道,石子打在酒醉男人的眉心,男人來不及說完的話收在嘴裏,身子硬挺挺地往後仰倒。


    砰的一聲,是腦殼撞上石磚地的聲音,繪夏嚇一大跳,眼睛緊眯,倒抽口氣。


    那一下……善良的她,心裏替他疼得緊。


    「這人真是醉得厲害了。」她搖頭輕聲道。


    繪夏繞過醉客,繼續向前走。她沒彎腰低身細看,否則她會發現,那男人的額頭腫了個大包包。


    練武的人耳聰目明,自然是把她的話全收進耳裏,他失笑,因為女人太笨,真不能讓她再待在街上了,否則不曉得還要發生什麽事。


    經過醉客時,他揚足一踢,今兒個夜裏,第三個人高高飛起,又重重落地。


    加緊腳步,宇文驥飛上屋頂,幾個躍足,落在路盡頭的一間客棧裏,他把剛打掃好、正準備進房睡覺的店小二給抓來,對方以為碰上強盜,慌地雙膝跪地,求爺爺告奶奶的,哭得涕淚縱橫。


    「大爺,小的給您磕頭了,別傷咱的命,要銀子咱給,不多,但那些全是小的養家糊口的本錢。」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包今天日收的碎銀子,舉起雙手高高捧上。


    「我有說要你的銀子嗎?」他橫眼看人。


    「不要銀子?那、那……小的地窖裏還有幾壇好酒,大爺都拿去吧,就當小的孝敬您的。」店小二把他當成那些粗暴草莽的江湖客。


    宇文驥沒理他,一把提起他的前襟,對他說:「你,現在給我到門口,大聲吆喝、招攬客人。」


    「大爺,您這不是玩我嗎?這時辰哪還有客人?我這是招誰惹誰……」


    他怒目圓瞠,把店小二沒說完的話給嚇迴肚裏頭。


    「嗯……是,大爺說的是,大爺怎麽說小的怎麽做,咱馬上去招攬客人。」


    把銀子兜迴懷裏,他走幾步後一迴首,觸上宇文驥的目光,又忙不迭迴頭,抽起門栓、打開店門,燃起燈籠,走到門口,扯起嗓子大喊,「住店、打尖兒……福來客棧好咧……」


    他喊過幾聲,可哪來的客人?這不是整人嗎?


    店小二苦著臉迴眸,又碰上宇文驥那張棺材臉,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馬上乖乖地扯高喉嚨大聲喊,「住店、打尖兒……福來客棧……」


    咦?他揉揉眼睛看清楚。神咧,還真的有人!


    遠遠的一個纖細姑娘抱著包袱往這裏跑來,大爺要他迎的是這位姑娘吧,他轉頭想問問,可怪了,人咧?


    算了,迎客要緊!


    直到繪夏在客棧廂房睡下,宇文驥才飛身離開福來客棧,往迴路走,酒醉客、黑衣人仍然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冷冷撇起嘴角。這京城的治安實在糟糕,明日不找上京城衙門發作怎麽可以?


    隻是,腳步一頓,他猛地想起,一個被逐出府的下人關他啥事?他何必尾隨在後、何必替她尋客棧、何必……何必想把那幾個不長眼的白癡千刀萬剮?


    【第五章】


    皇帝和宇文宰相微服出巡,這是他們每月一例的重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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