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推測事情是京中有人想借刀殺人,那大約就不脫五位殿下之間的儲位之爭。


    錦惠公主雲沛與雲烈的關係並不惡劣,即便她仍將雲烈視為儲位之爭的潛在對手,也斷不會拐彎抹角衝著羅翠微來;且她領水師戍海境多年,武將的尊嚴與底線烙在骨子裏,想來做不出為奪權而通敵之舉。


    至於桓榮公主雲汐,深得陛下愛重,背後又有賀國公府及兵部的鼎力扶持,贏麵極大,沒必要冒這種隨時可能身敗名裂的風險針對雲烈。畢竟雲烈已就藩出京,在儲位之爭上毫無優勢。


    而恭王雲熾是皇後所出,雖陛下對他的態度不鹹不淡,可朝中明裏暗裏的擁躉並不少,同樣無需鋌而走險,出此下作之策。


    一一盤點下來,最可疑的就是安王雲煥了。


    他雖頗得陛下喜愛,背後卻沒有樹大根深的勢力全力護持,隻能在儲位之爭圖窮匕見之前,先將自己最有把握除去的潛在對手徹底碾死,以此減少自己在「最後一戰」時腹背受敵的可能。


    若有所思地盯著窗戶沉吟片刻後,羅翠微深吸一口氣,輕道,「在你們的推測中,今日那北狄人,與安王有關?」


    從夏侯綾那裏得知事情的始末後,她將許多事串起來想了一整個下午,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此刻再聽雲烈一說,她很難不將那北狄人與雲煥聯係起來。


    不然,沒法解釋北狄人為何會突兀又準確地衝著她下手。


    雲烈閉了閉眼,無奈地垮下了肩膀。


    她會這麽問,想必是知道雲煥找人算過她命盤的事了。


    雲烈沉嗓壓抑,「沒有法子確定他與雲煥有牽連。」


    「好個安王殿下,」羅翠微怒極而笑,「卜師、北狄人,全都死無對證,還當真是誰也動不了他分毫。」


    她深深吐納數迴後,從牙縫裏迸出一句,「我能買兇砍了他嗎?」


    雲烈無奈地望著她,自責地抿緊了雙唇。


    按如今民間不成文的共識,命盤是每一個人一生中最大的隱秘,連為人父母者都無權自作主張去窺探。


    雲煥的所為對羅翠微本已是極大的冒犯,且他如今還因命盤之事打算將羅翠微除掉;莫說羅翠微怒不可遏,雲烈又何嚐不想將之挫骨揚灰。


    但雲煥畢竟是個開府有爵的皇子,在無切實佐證的前提下,誰也無法就此事向他成功難,討不迴公道不說,甚至還有可能被他反咬一口。


    連摯愛長女的羅淮也隻是派了夏侯綾來保護羅翠微,除此外無任何反擊之舉,便是因為清楚這個關節,知道眼下即使傾盡羅家全力,也無法替愛女討迴公道,隻能忍氣暫取守勢。


    雲烈與夏侯綾選擇對羅翠微隱瞞,所顧慮的也是這個。


    畢竟,此刻讓她知道這件事,除了讓她生氣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羅翠微當然也懂,眼下沒有實證,誰也不能拿雲煥怎樣,所謂的「買兇砍了他」,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口頭宣泄罷了。


    道理都明白,可那口惡氣就是很難咽下。


    無能為力、任人宰割的憋屈,讓她胸中的怒火再壓製不住,麵上強裝的緩和與平靜被徹底打破。


    她氣得漲紅了臉,咬著牙根倏地站起,單手叉腰在原地踱了兩步後,忍無可忍地伸出手,將桌麵上那張小算盤掀得翻了個麵。


    算盤珠子摩擦著桌麵,嘩啦啦一通響。


    雲烈再顧不得許多,急忙起身走過去將她緊緊抱住。


    「事情明明很清楚,不是嗎?安王偷卜了我的命盤,得知我是輔命,便認定如今你手上的一切是因得了我的命盤襄助!他一時尋不到你的空子,便打算先拔掉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剪除你的羽翼!他為了不將自己搭進去,甚至不惜通敵!」


    當年的文淵閣大學士向融之所以陳情萬言,力爭禁止民間卜算他人命盤之風,便是因為曾出現太多類似的例子。


    當事者原本有無數可能的安穩人生,一朝被丹砂黃紙打上印記並被他人知曉後,便很容易惹來有心人的各種惡毒盤算,將當事者好端端的一生攪擾個粉碎。


    很顯然,自得知羅翠微的「襄」字輔命後,雲煥就將雲烈這一年來所得的一切都算到了這個命盤頭上。


    他不願這命盤一路助推雲烈羽翼更豐,又尋不到可趁之機對雲烈直接下手,便將羅翠微定作了先要除掉的靶子。


    今日之事想必隻是開端,若雲煥始終將雲烈看做爭奪儲位的潛在絆腳石,那在儲位塵埃落定之前,羅翠微的生活將因此不得安寧。


    羅翠微氣急抬手要推開雲烈,卻怎麽也推不動,於是惱火地閉上了眼,遮住眼中被氣出的淚意。


    「可他是一位開府有爵的殿下,沒有切實的佐證,就誰也奈何不了他。我隻能吃下這虧,從此惶惶不可終日地提防著每個靠近我的陌生人,或像個耗子似地躲在連太陽也照不到的地方,以策安全。」


    「先前決定瞞著你,就是因為這事目前是個死局,隻能讓你生氣,」雲烈心中大痛,緊緊擁住她,歉疚又自責,「你放心,我定會護好你,也絕不會讓你提心吊膽、躲躲藏藏。」


    羅翠微以額抵住他的肩,沉默地調整唿吸,「怎麽護好?」


    「微微,你信我,」雲烈抬手輕撫她的腦後,嗓音徐沉,溫柔,卻有力,「從今後,我與夏侯必有一人隨時在你十步之內,還有整隊暗衛時刻護你周全。其餘的事仍舊與往常一樣,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能護臨川近十年未受大亂,自也護得住妻子一世安穩。


    「至於雲煥,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隻要他出手,不可能永遠沒有破綻。一旦時機成熟,你受的委屈,咱們加倍討迴來。」


    漸漸冷靜下來後,羅翠微也明白,雲烈是對的。


    再大的脾氣也不能解決眼下的死局,將她保護好,再耐心等待雲煥露出破綻。


    「那,讓暗衛們不要輕易被我察覺,否則我會不自在。」


    她在他的肩頭上胡亂蹭著眼角的淚,果斷提出要求。


    雲烈忙不迭點頭:「誰若不長眼叫你察覺了,打斷腿,扣月銀。」


    「還有,」羅翠微笑了一聲,頓了頓後,才抬起頭,滿臉嚴肅,「一旦安王露出破綻……」


    「一定替你討個公道,」不待她說完,雲烈就鄭重點頭,「將他按到地上剁成泥,絕不因他是我弟弟就手下留情。」


    「好,那這事就這麽成交,」羅翠微退離兩步,泛紅的雙眸兇巴巴瞪著他,「但我與殿下之間,有些事或許還需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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