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鬆原之危後,雲烈馬不停蹄又奔迴臨川。接連的苦戰導致他體力有些不支,在臨川戰事將近尾聲時不幸被對方揮刀砍中胸前,這才導致了重傷。


    雲烈將自己受傷的細節輕描淡寫掠過,轉頭就衝羅翠微笑道,「此次鬆原突逢大劫,南城黃家在鬆原賠了個血本無歸。」


    黃家在鬆原卡了羅家幾年,終於在今年年初成功迫使羅翠微與羅風鳴決定放棄羅家經營多年的北線商路。


    黃家自是士氣高漲,腦子一熱便將今年所有的希望全壓在了鬆原,指望一舉接手羅家以往在北線的豐厚利潤。


    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正所謂禍福相依,羅家因此免了今年繼續在北線虧本的慘劇,黃家倒將自家泰半身家全栽進去了。


    羅翠微迴視著雲烈那幸災樂禍的目光,知道他是不願多提受傷的事讓她難受,便很配合地衝他會心一笑,接了他這話頭。


    「原來,昭王殿下也會在背後看人笑話的?」


    「何止看笑話,昭王殿下還會落井下石呢,」雲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一臉正氣,「這迴的兵禍是意外,不算報了仇;明年若他們還走北線,哼。」


    他會派熊孝義親自帶人去「劫富濟貧」。


    畢竟,黃家欺負羅翠微的那些樁樁件件,他可都記著的。


    黃家很快會知道,昭王殿下護起短來,是如何的簡單粗暴、喪心病狂。


    一整個上午,久別重逢的歡欣雀躍仿佛給雲烈帶來了「迴光返照」般的勁頭,可到底是重傷未愈之人,待到用過午膳後,他的精氣神明顯就有些渙散了。


    因他受傷的消息暫不能被外人知曉,為防止走漏風聲,自就不能為他尋大夫看診開藥,羅翠微無計可施,隻能催他去寢殿臥床休養。


    雲烈臉色懨懨的點點頭,拖了羅翠微一起迴寢殿。


    似是怕她要推拒,雲烈還滿嘴的歪理,「小藥丸子還有安眠的功效,不信你再試試。」


    見他麵上愈發沒了血色,羅翠微心中泛疼,便也不與他僵持,攙著他的手臂一道往寢殿去。


    行到九曲迴廊下,羅翠微不經意間自拱門處瞥見中庭花園的小徑。


    徑旁的兩排西府海棠早已過了最盛的花期,隻有零星殘蕊還在枝頭,顯得凋敝落寞。


    她無聲揚起苦笑,心中難免有淡淡遺憾,淺淺委屈。


    精心挑選排布的繁花似錦,她的夫婿卻無緣這初次花期,且不知明年花開時,他有沒有機會看到她的心意。


    她打小被她的父親驕縱得衝動任性,許多時候決定一件事時,隻需當下她心中是願意的、是喜歡的,便不會有太多思前想後的顧慮。


    如今她倒也不後悔當初貿然應下了雲烈的請婚,可經過這三個月茫然無措的等待與提心吊膽的煎熬,她才真切地意識到:既喜歡上一位要將戍邊衛國放在前頭的兒郎,在將來的幾十年裏,如這迴一般的別離隻怕不會少。


    尋常夫妻間被視為平常的相守相望、攜手看花揚雪落、並肩沐晨曦月華,這些事在她和雲烈之間,大概會是餘生裏最最奢侈的念想。


    她是隻要頭頂著天、腳踩著地,無須旁人精心照料,就能讓自己活得有滋有味的刺兒莓。


    可是——


    卻並非不會遺憾的。


    雲烈似乎察覺到她突然的低落,立刻茫然又關切地望向她,「怎麽了?」


    心知此刻他嗓音的柔和清淺絕非刻意使然,而是受傷後氣血不足的緣故,羅翠微不忍使他生了愧疚,趕忙壓下自己心中那略顯矯情的苦澀,笑著輕推他的臂膀。


    「沒事,走吧。」


    雲烈沒再說話,隻是偷偷順著她先前的目光所指看過去,卻半晌沒看出什麽異樣。


    這時他精神已沒有晨間剛起時那樣好了,腦子也糊成一團不好使,隻得蹙著眉,蔫頭耷腦地與她一道往寢殿去。


    因雲烈的傷在前胸至肩胛一線,羅翠微怕壓著他的傷口,上榻後便自覺往裏躲著些。


    可雲烈卻不依不饒地貼過來,長臂一展將她撈進懷裏圈好,這才消停地閉了眼。


    羅翠微窩在他懷中不敢動彈,口中忍不住提醒:「若我睡著後不小心碰著你的傷,你可就慘了。」


    她偶爾若睡得太沉,似乎會不大安分。


    從前還在羅家時,有一迴她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橫在床榻正中,半個腦袋懸在床沿邊上——


    這事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睡著後的原形可能是個陀螺。


    雲烈眼皮沉重到幾近粘連,聞言隻是淺淺掀開一道眼縫,口齒含糊地低笑,「你不在我懷裏我睡不踏實,那才真要慘了。」


    說完便徹底閉好了眼,手臂卻將她圈得更緊些。


    半晌後,聽著他漸漸平穩的唿吸聲,羅翠微無奈一笑,小聲嘀咕,「大熱天的,這麽抱著你也不嫌熱。」


    話音才落,環在她腰間的大手便緩緩移到她的後背,溫柔地輕拍了幾下,似是安撫,又像是迴應。


    羅翠微抬眼一瞧,雲烈雙眸緊閉,分明就是陷入深睡了的模樣。


    這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呢?


    她玩心一起,便抬起手指虛虛點向他的下巴,以氣聲試探地喚道,「雲烈。」


    「嗯。」沉睡中的男子黏糊應聲,明明並不清醒,卻又嚴絲合縫地予她以迴應。


    羅翠微覺得甚是有趣,歪著腦袋打量他的睡臉。


    也不知這是不是常年在邊關枕戈待旦養成的習慣,任誰在他睡意昏沉時喚他,他都會應聲的嗎?


    「知道誰在跟你說話嗎?」她偷偷做了個鬼臉,用指尖輕戳一下他的麵頰。


    還沒來得及將手指收迴來,那睡意昏沉的人偏頭張口,就將她的手指給含到嘴裏了。


    「微微,不鬧。」


    他的雙目仍舊緊閉,失了血色的唇上淡淡顯白,就那樣叼吮著她的指尖,弱聲弱氣地含糊應著,明顯是被擾了安眠的難受模樣。


    卻半點煩躁生氣的跡象也沒有。


    像是在神識混沌不清明之下,也知懷裏的人是羅翠微——


    便隻有全然的縱容與寵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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