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哄你啊。」


    懷裏的姑娘毫無疑問地還了他一頓粉拳亂捶。


    親也親了,捶也捶了,可算能好生說話了。


    「你這時不是該在京中嗎?」羅翠微懶懶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雙頰仍自溫熱。


    據少府屬官的說法,早上陛下在泉山接到京中急奏,朝中有大事,這才匆匆帶了五位殿下趕迴京中。


    照時辰來算,雲烈這是剛抵京不久,就調轉馬頭折迴來,還得一路疾馳緊趕,才會在這時分到了此地驛館。


    趕成這樣,一定是有什麽重大的事。


    雲烈靜了靜,環著她的手臂扣得更緊了些,另一手略有些強悍地握了她的左手,與她十指緊扣。


    「羅翠微。」


    醇厚沉嗓幹澀發緊,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心憂與隱隱的期許。


    羅翠微疑惑在他懷中坐直,垂眸與他四目相接。


    「若你明日一迴到家中,」雲烈緊張地看著她的眼睛,喉頭偷偷滾了滾,「替我提親的人就到了,你……」


    會答應嗎?


    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羅翠微定定迴視著他,隻飛快沉吟了幾息的功夫,就爽快而堅定地點了頭。


    「好。」


    雲烈眸心難以置信地湛了湛,又喜又疑,箍在她腰間的手臂力道愈發沉了。


    「大婚之禮或許要……過一段日子,先、先在宗正寺遞過婚書,也答應嗎?」


    黑暗中,他並不能完全清晰地看清她的神情,隻能片刻不敢稍離地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雲烈是皇子,婚書自是要遞到專管皇室宗親事務的宗正寺,隻要宗正寺將婚事一落檔,按《新修大縉律》來說,這樁婚事就算落定了。


    可羅翠微是京中首富家的姑娘,又是與一位殿下成親,卻不能即刻就有鄭重而盛隆的大婚之儀,這事無論怎麽看,都會顯得無比唐突而輕慢。


    羅翠微勾著唇角眨眨眼:「好。」


    雲烈攬住她,將頭埋進了她的鬢邊,「傻姑娘,怎麽什麽都敢答應。」


    到底是喜歡他什麽?說出來,他一定好好維持。


    叫她此生都能對他愛不釋手才好。


    「臨川,」羅翠微笑得溫柔沉靜,輕輕撥了撥他的束發冠,「要打仗了,是嗎?」


    她心性上雖常有意氣衝動的時候,可到底執掌偌大羅家好幾年,凡事都會事前有思量,遇事才好決斷。


    在與雲烈挑明心意之前的那幾日,她早已想過許多。


    今日徐硯問她時,她之所以避而不答,隻不過是覺得沒必要對不相幹的人多說什麽。


    但這絕不表示她心中沒數。


    她很清楚,雲烈雖是個皇子,但更重要的身份卻是臨川軍的主帥。


    他有不可迴避的重責,這使他很難如尋常人家的兒郎那般,時時守護在妻子兒女的身邊。


    邊陲之上局勢瞬息萬變,他必須將守護國門作為頭等大事。


    隻要烽煙乍起,他就必須放下一切,千裏迢迢去承擔他的使命,將這錦繡河山護在身後。


    這就意味著,成為他妻子的那個人,必須是一個雖柔但韌、內心無比悍勇的姑娘。


    要與他同樣堅定與無畏,才能共擔這背後的甘苦與光榮。


    這樣的情況絕不會是一日兩日,不是一年兩年。


    此一諾,便須得是一生。


    羅翠微想,這個雲烈呢,運氣不錯,眼光也不錯。


    因為她羅翠微,剛好就是這樣一個姑娘。


    她這猝然臨之而不驚的從容與堅定,使雲烈的心糾成一團。


    欣喜,驚疑,疼痛,愧疚,不舍……百感交集。


    「你再想想,」雲烈的臉往羅翠微鬢邊更深處躲去,貪婪地汲取著她發間的馨香,嗓音裏竟有一絲無比違和的軟弱,字字艱難,「若你拒絕,我就放……」


    黃昏過後才一抵京,他得知是臨川那頭的北狄人有大動,當即毫不猶豫地打馬折身而來。


    一路上他的腦子就沒停過。


    此去不知需花費多少時日才能歸來。待他再迴來時,與羅翠微之間又不知已生成了怎樣的變數。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自私,在局勢如此急迫、前路萬般莫測之事,他該放了她。


    兩人之間情愫才生,若此時要割舍,雖痛,卻不會要命的。


    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合該被人護在懷中,寵著縱著,嬌嬌俏俏不沾風露。


    可一想到將來那個會將她護在懷中的人不是他,他心中就如五內俱焚。


    他起了惡念,或許也帶了些許卑鄙的僥幸期盼。


    他讓她自己選。


    他想,隻要她拒絕,他就放了她。


    再痛也放了她。


    可這傻姑娘,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要,就隻會說「好」。


    「雲烈,你才該好好的想一想,」羅翠微嬌辣辣的笑音在他耳畔釋出馥鬱蜜甜的誘惑,「若你放開了我,將來怕是很難再有這麽好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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