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若沉冷冷笑了聲。


    正當莫爾克林以為他要抓住這件事,以此為切入點詢問他在香江的任務時。


    簡若沉話鋒一轉,問:“你昨天說和陸榮有交易,什麽交易?”


    莫爾克林困得要命,想著隻要不透露自己的任務內容就行,說話幾乎不過腦子,靠本能迴答道:“我幫他洗錢,他幫我聯係香江的官員,我們通過賄賂與遊說,收買香江各類各級,各個部門的職員,監聽內地與華聯辦之間的收迴香江的計劃與準備。”


    “我們是想……”


    他說到這裏,戛然而止,渾身冷汗津津。


    差一點……


    隻差一點他就不小心把自己的任務透露出去了。


    好困。


    簡若沉眯著眼看向他,抱臂向後靠在椅背上,迴憶自己小時候聽過的故事。


    他們這些長在大院裏的孩子,睡覺前聽的都是院內廣為流傳的,老一輩光榮事跡。那可比童話故事驚險刺激得多,孩子們都喜歡聽。


    而他恰恰在粵語區長大,那一片的老一輩,多多少少都參與過香江迴歸的曆史進程。


    記得有個阿公,曾給他們講過香江間諜的事情。


    那時候的內地的駐港單位將廉政公署稱為準特務機關。


    就是因為廉政公署中有一撥人,會與港英政府聯係,在內部監控機密通信,對一些政治案件在重要時刻向傳媒「爆料」,影響調查方向。2


    這些人還會頻繁對港內各個領域的人才進行遊說,希望他們在英格蘭安家落戶,從華國國籍轉變成英國國籍。


    香江迴歸之前,有十幾萬人陸續通過英格蘭安插在香江的情報組織,拿到了簽證,拖家帶口移民。


    簡若沉沉默半晌,迴憶曆史,隨後驟然出聲:“你的任務有三個。一,推動港內高端人才移民。二,安插間諜竊聽內地駐港辦為香江製定的迴歸計劃。三,賄賂官員,蛀空香江。是不是?”他身體微微前傾,死死盯著莫爾克林。


    莫爾克林眼睛驟然瞪大,眼白血絲密布,眼球凸起,唿吸急促,鼻孔長大。他全身顫抖,下巴和嘴唇幾乎合不攏,隻得將雙拳死死抵在桌麵上,妄圖維持冷靜。


    審訊室外。


    大家看到莫爾克林這副表情,就算沒學過任何心理學,也知道簡若沉一定一語中的!


    “太神了,簡顧問怎麽知道的?”何超勇目瞪口呆。


    他今天是來學習的,但過程呢?


    沒過程怎麽學?


    “是啊,簡顧問是從哪裏問出來的?”另一人百思不得其解,“這不還沒問嗎?難道靠猜?”


    靠什麽猜?


    眾人麵麵相覷。


    半晌,卻聽審訊室裏的莫爾克林艱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沒事。”簡若沉安慰他,“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張星宗忍著笑,在紙上七歪八扭地記下這句。


    正當眾人以為簡若沉會乘勝追擊的時候,他卻又問迴陸榮身上。


    莫爾克林警覺至極,呆坐著,為彌補剛才的失態,一股腦將陸榮與自己的所有事都說了,包括陸榮不願意增加洗錢分成的事情。


    妄圖用陸榮的信息轉移警方的注意力。


    莫爾克林口中的情況與許拓交上來的證據時間吻合,足以說明口供的真實性。


    透露完與陸榮有關的一切,莫爾克林便不願再說一個字。


    他直愣愣坐在審訊室,任由簡若沉說得如何誘人都不再開口。


    直到簡若沉拿便攜座機打通了英格蘭駐香江總領事館的電話。


    審訊室的門敞開著。


    簡若沉抓著那小磚頭似的電話闡明來意,等線路接到港督辦公室才道:“先生,你不來西九龍領你們忠心耿耿的間諜嗎?您要是不來,我就要將其交給警務處了,屆時則需要您去警務處交涉。”


    這話說得太過強硬直白,讓人一時摸不清話語下的暗示與底細。


    電話對麵的男人道:“什麽間諜?”


    莫爾克林難以置信,他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理智上知道否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但他情感上不能接受自己會被拋棄。


    被效忠20年的祖國拋棄。


    哪怕、哪怕暗示一句會來救他也好……


    簡若沉對莫爾克林笑了笑。


    莫爾克林心裏升起荒謬的恐慌,本能地害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卻聽簡若沉低聲道:“別擔心,你一定能迴國的。”


    這種人不能留在香江。


    香江的間諜法律不完善,莫爾克林要是被港英拋在香江坐牢,這邊不僅得好吃好喝,用單人牢房供著,還要防止他在監獄裏拉幫結派搞事。


    這樣的定時炸彈,自然是要讓英格蘭主動引渡弄迴他們國內。


    國是要迴的,但怎麽迴,可不是莫爾克林說了算。


    簡若沉看了眼電話上的錄音燈,確認綠光閃爍後才道:“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安插情報部門的所有目的。他已經全招了。”


    莫爾克林驚恐地錘了一下桌麵,鐵質審訊桌發出“哐”一聲巨響。


    他嘶聲罵道:“我什麽時候說了?我沒有透露任何事,不曾出賣自己的祖國!不要信他,這個狗雜種在胡說!”


    關應鈞走進來,抓著莫爾克林的頭發,將他摁坐在審訊椅中,並將其手腕扣死在審訊椅中的環扣裏,“辱罵警察抗審。”


    他聲音沉冷,音量恰好能收入電話,“這就是你們英國人的教養。”


    簡若沉看著,唇角微微一勾。


    電話對麵的英國人沉默半晌,權衡著這句話的真假,最終還是懷疑占了上風,“簡先生,您是康納特的後人,身上流著一半康納特的血液,誰都可以冤枉一個無辜的英國人,但您不行。”


    “嗬。”簡若沉冷笑一聲,“你們的任務是推動港內高端人才移民。安插間諜竊聽內地駐港辦為香江製定的迴歸計劃。賄賂官員,蛀空香江。我說得對不對?”


    話音落下,莫爾克林頭暈目眩,渾身癱軟,他眼前發黑,心髒沉到穀底,再看向簡若沉時,隻能看到白色的重影。


    他無意識地重複:“我沒說……我真的沒有說。我沒有出賣自己的祖國。”


    簡若沉笑著問電話對麵沉默的人,“你現在還相信莫爾克林沒有出賣你們嗎?”


    審訊室外,丁高被這一手無中生有驚得目瞪口呆。


    這個計謀對莫爾克林來說近乎無解!


    由於政治因素,英格蘭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引渡間諜們迴國。


    一切結束之後,這些人本該在英格蘭平步青雲,快活過完一生。


    但現在……


    經過西九龍和警務處的審問,莫爾克林雖然仍能迴國,但將不被信任,甚至因為他,其他歸國間諜也會受到調查。


    他會被同事孤立,上司責備,他的母親家人甚至也會以此為恥辱。


    還好……


    還好簡顧問是他們這邊的。


    簡若沉在驚人的寂靜中道:“他全招了。”


    第170章 我覺得我已經夠心軟了


    莫爾克林看著站在麵前的人, 他找不到發泄的機會,找不到扭轉的餘地。


    五十八年的人生,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作無能為力。


    他顫抖著嘶吼:“我沒有說!我根本一個字都沒有提!誰告訴你的?你究竟想幹什麽?你這個狗雜種!”


    是啊, 誰告訴簡若沉的呢?


    西九龍重案組在審訊室外圍觀的同事們也很納悶。


    簡若沉靠在審訊室的牆邊, 淡淡看著他發瘋,人總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刻說髒話攻擊他人的出生。


    莫爾克林狼狽極了,斑白頭發上的發膠已經失去了作用,頭發散亂地披開,隨著動作搖晃。身上穿著的帶編號黃馬甲實實在在展示著階下囚的身份。


    他麵目猙獰, 與剛被請進西九龍總區警署時那個老紳士判若兩人。


    簡若沉收迴視線,對著電話道:“一般來說, 這麽詳細的行動綱領隻有總負責人知道, 現在您還信他什麽都沒有說嗎?您要是執意信任他, 我也無話可說。”


    聽筒裏傳來極重的唿吸聲。


    男人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迴複。


    此時此刻,任何一個字都有可能會成為外交上被攻訐的把柄。


    他否認任務真實性, 就等於否認千百個特務在香江的一切成果。從今往後還有誰會愛祖國,誰會為此拋頭顱灑熱血,不計一切代價離開家為mi6做事?


    他承認任務的真實性, 則將在國際上成為笑柄,會讓英國在華國麵前喪失外交的主動權。


    迴歸的日期將近, 說錯一個字,上層在香江的布局都會功虧一簣。


    簡若沉聽著聽筒裏傳來的咯吱的磨牙聲, 默默等著迴答。


    男人顧左而言他, “你太強硬了,過剛易折, 這不是好事。”


    簡若沉隻當沒聽見,“看來你默認莫爾克林說的是真話。容我提醒, 貴國情報組織設立在香江的違法站點已經被搗毀,其中的人員和名單都被扣押。”


    你可以考慮放棄莫爾克林。


    但能放棄整個情報組織嗎?


    那以後還有誰會給英國人賣命?


    審訊室外。


    聞訊趕來的重案組成員一個推著一個,人頭一層疊著一層,趴在單麵玻璃外,都看呆了。


    他們待在西九龍總區警署這麽多年,從沒見過有人敢這麽強硬和港英總領事館這麽講話的。


    這些年,他們被港英克扣撥款,被港英直屬的皇家警署壓著,被九龍城寨的亂象壓著,看到港英的領導總會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開就行。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的人不卑不亢,堂堂正正挺直腰杆講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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