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隊伍浩浩蕩蕩,除皇室宗親、勳貴近臣等,士農工商各表率之家也應詔隨行。


    原本少府屬官是安排了羅家兩姐妹與同為商戶的城北徐家人共乘一車,可雲烈卻早早派了熊孝義,當著少府屬官的麵將羅家兩姐妹「請」走了。


    聖駕啟程需在吉時,少府屬官也不好為這點小事爭執拖延,倒也沒再去當麵與雲烈爭執。


    在熊孝義的帶領下,羅翠微與羅翠貞一道上了少府專為昭王殿下準備的馬車。


    寬敞的車廂內,雲烈手執兵策,半身斜倚車壁,長腿交疊在坐榻邊沿,懶散隨意的模樣像極了一頭眯著眼曬太陽的豹子。


    羅翠微還是頭一迴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就笑著打量了兩眼。


    「看什麽看?」雲烈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櫃子裏有點心,角爐上有茶。」


    說完將手中的書卷舉得高了一些,擋住大半張微燙的臉。


    這姑娘也是,她妹妹還在邊上呢,就算好些日子沒見他了,那眼神兒也該克製一下才對啊。


    不知他莫名其妙在惱什麽,羅翠微懶得理他,在坐榻上尋一張錦跽身而坐,又將羅翠貞安置在自己身旁坐好。


    羅翠微偷偷打了個嗬欠,有些煩躁地攬過妹妹的肩頭,湊到她耳畔小聲道,「我還是覺得該羅風鳴來才對。」


    羅翠貞扁了扁嘴,也湊到她耳邊,「若是羅風鳴,我才不跟他來呢!他那麽討厭。」


    因為要跟著長姐一道來隨聖駕春獵,羅翠貞就光明正大地向書院夫子告了假,平白得了一個月的好時光,讓她是很愉快的。


    「可他留在家掌事,父親就不免要幫襯著些,都不能好好靜養了。」羅翠微不大高興地抱怨。


    羅翠貞小聲勸慰:「你倆總得有一個要來;若你留下,裏外都指著你一個人,那不得給你累壞了?」


    也是這麽個道理,聖諭欽點這種事又不能推辭,不管是羅翠微來還是羅風鳴來,接下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羅家都不免要亂成一鍋粥。


    羅翠微說著說著就來了火,翻了個白眼,生氣地哼道,「聽說一開始沒咱們家的,真煩人。若叫我知道是誰幹的好事,看我不給他罵得滿頭包!」


    其實兩姐妹都是壓著嗓子在對方耳邊小聲嘀咕,音量並不太大。


    對座的雲烈忽然丟開手中的書卷坐起身,捂著腦袋猛地咳嗽起來。


    「你怎麽了?」羅翠微趕忙停下與妹妹的交談,關切地看向雲烈。


    雲烈按著額頭,心虛地笑笑:「突然頭疼。」


    他決定了,等到了泉山,頭一件事就是找到所有知情人封口,絕不能讓羅翠微知道,是誰將羅家換到商戶名單上的。


    泉山獵場在京南衛城,出了京城的外城門,再百餘裏就是了。這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尋常若是早上出發,趕一趕路,在入夜後也是能到的。


    不過,今次聖駕出行本是為了遊玩,自不必拚命跑馬趕路,這百餘裏的行程就從二月初三一早出京,至次日黃昏前才抵達位於泉山半山腰的行宮。


    少府已於半月前派人前來打點好一切,待眾人被領到各殿、院內,各自匆匆歸置行李、梳洗換裝後,已是酉時。


    顯隆帝下令將晚膳設在西麵臨山的攬勝殿,雖無絲竹歌舞助興,但就著黃昏山景倒又是別一番雅趣。


    不過連著兩日一夜的舟車勞頓下來,大家都不免疲乏,雖席間的氣氛看起來是賓主盡歡、和樂融融,但其實許多人都不過在強打精神罷了。


    顯隆帝麵上也似乎隱隱有倦怠之色,膳後就讓大家自行散去,隻是出人意料地點名留了一下「京西羅家」。


    羅翠微麵上雖還穩得住沉靜從容,心中卻無端「咯噔」了一下,恭敬執禮時就拚命迴想這一路上自己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顯隆帝略振衣袖後慈藹一笑,「也沒什麽,就是前些日子聽聞一向不愛沾是非的老五,竟為了‘京西羅家’據理力爭……好奇罷了。」


    虛驚一場的羅翠微出了攬勝殿後,見雲烈竟在外頭等著,心頭不禁一暖。


    讓羅翠貞隨行宮侍者先迴住處後,羅翠微便與雲烈並肩行在攬勝殿外的榆林小道裏。


    雖羅家兩姐妹被留下敘話不足半盞茶的時間,雲烈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也沒問什麽,陛下就說他好奇。」羅翠微神色古怪地扭頭望了他一眼。


    她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樣讓雲烈眉心一跳,「好奇什麽?」


    羅翠微停下腳步,轉身與他麵向而立,「我沒記錯的話,你……排行第五?」


    雲烈不知她問這句話用意何在,心中警鈴大作,便隻含糊應了一聲。


    羅翠微神色和軟,嗓音徐緩地將顯隆帝的話原樣轉述,卻驚得雲烈如頭頂炸雷。


    他還想著晚些要去找「知情人士們」一一提點敲打,以免讓羅翠微知道誰是那個該被她「罵到滿頭包」的家夥。


    萬沒料到,還他還沒開始做出「防禦」,就被他的親父皇從背後捅了一刀!


    「我那時隻是想著……」雲烈忍住倉皇捂頭的衝動,張口欲辯,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於是自暴自棄地將頭撇向一旁,「算了,你要罵就罵。」


    羅翠微怔了怔,旋即明白他昨日應當是聽了自己與妹妹的耳語。


    昨日她在馬車上向羅翠貞抱怨,說了「若知道是誰將羅家換到商戶名單上,定要將對方罵個滿頭包」之類的話,無非是因為想到父親被牽累,不能安生靜養,當下心中隻顧著惱,那氣話便脫口而出了。


    其實她又何嚐不懂,雖說被指明隨駕出行使羅家的事務陷入短暫忙亂,又連累羅淮需帶傷幫襯羅風鳴處理商事,可「隨駕」這事本身對羅家顯然是利大於弊的。


    因羅家接連在鬆原遇阻,在原本獲利最豐的北線商路已近三年持續血本無歸;去年又逢南邊天旱欠收,佃農交不出租又鬧事,導致外頭瘋傳羅家金流要斷,紛紛前往羅家的錢莊擠兌現銀,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但春獵隨駕之事一出,在外人看來就算是皇帝陛下親自為羅家背了書,這對提振羅家的聲勢大有裨益。


    至少,對羅家錢莊的擠兌風潮會因此而暫時平息,這對羅家來說根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雲烈這次對羅家的援手,真是怎麽謝都不為過的。


    「不罵你的,知道你是想幫我。」見他側開頭,羅翠微怕他不能看到自己滿臉誠摯的謝意,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


    待他轉迴臉來疑惑地望向自己,她才收迴手,抬頭對上他詫異的目光,展顏一笑。


    他太高了,此刻兩人離得近,羅翠微便隻能仰起頭才能與他四目相接。


    「大恩不言謝。」羅翠微莊重地向他福了個謝禮。


    自從父親受傷後,家中商事多是需要她張揚舞爪衝在前,如這般在不知不覺間被人護在羽翼下的經曆,她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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