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沒有吃任何東西,也沒有喝酒,關宏峰突然開口,語氣很平穩,甚至隱隱有些笑意,說的話都是迴憶,但她卻聽不下去,總覺得心口破了一個洞,合不上。


    "我還記得你那天問我的問題,課本上隨手翻了一頁,剛巧是我課堂上講過的案例。"


    "我記得你那天吻了我的喉結,後來你老是說我會胖的找不到喉結,為這我還偷偷去鍛鍊過身體。"


    "我記得我第一次進小破屋結果把你領迴了家,我從來沒想過會帶一個隻見過五次麵的小姑娘迴家。"


    "我記得你第一次給我做的飯是雞絲拉麵,你當年走後的一段時間,我天天吃,但就是吃不出你做的味道。"


    "我記得你當初毫不猶豫替我擋的那一槍,偏一分你就會死。"


    "我記得你雙膝下跪求婚的樣子,我那時不止一次想,如果你能迴來讓我五體投地向你求婚我也樂意。"


    "我記得你迴來後我一次次推開你你又一次次貼近我的樣子。"


    "我記得你喝醉酒時的樣子,記得你每次鬧小脾氣任性的模樣。"


    "我記得你愛聽的歌愛看的電視愛吃的菜,記得你的生理期記得所有紀念日。"


    "我記得你叫我大叔時的滿足,記得你賴在我懷裏的感覺,記得你給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也記得我給你做的每一個承諾,我記得我說我會娶你。"


    "我記得我們耳鬢廝磨的每一刻每一分。"


    "我都記得。"


    "你還記得當初在小破屋你給我說過什麽嗎?"關宏峰沒有給蘇安任何說話的機會,"你說,人生就是這樣,你興高采烈的準備好了一切,卻總是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阻礙你,你想要反抗,也不過是徒勞。」


    當年的話關宏峰記得一字不差,最開始的相遇明明該隨時間遠去卻刻苦銘心。


    "蘇安,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忘了我,重新開始吧。"


    關宏峰一直低著自顧自的吃,偶爾還喝一口酒。


    蘇安揉揉臉,瞥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已經打進來好幾個電話了,伸手按了拒接,關機。


    "關宏峰,你真混蛋。"


    說了那麽長的表白,其實都是告別,為這段感情畫上終點。


    "你知道就好。"


    撂下筷子,起身取了圍脖外套離開,走的決絕,沒有迴頭。


    關宏峰紅著眼眶靠著門邊,似乎能聽到屋內小姑娘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他以為再也不會有比當年蘇安假死更撕心裂肺的分別,但如今的訣別更像是在吞噬五髒六腑,喉嚨處滾燙的熱,火燎一般,眼角滑下一滴淚,斂斂情緒,深吸一口氣,離開。


    我記得你所有的模樣,都是我深愛的。


    小姑娘等大叔走了以後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幹幹淨淨,做了最後的告別。


    到了支隊的時候,關宏峰還沒來。


    蘇安站在辦公室的窗邊,向下觀望著,周巡走了過來。


    "這裏角度剛好。"


    蘇安明白他的意思,剛好能看到關宏峰來沒來支隊。


    "辦公室的人呢?"


    "都忙的連軸轉了,事兒多著呢。"


    小刑警的辦公室是公共的,裏麵卻隻有周巡和蘇安倆人。


    關宏峰進了長豐支隊。


    "老關的事,你都知道吧。"


    用的是肯定語氣。


    蘇安突然笑了,悽慘的很,這個笑讓周巡看的有些紮心。


    "我也該走了。"


    周巡聽到蘇安的話不解,"什麽意思?"


    蘇安斂了笑容恢復到麵無表情,樓下的關宏峰已經被帶上手銬押上警車。


    周巡側頭想看看蘇安是什麽神情,平淡的讓人不可捉摸,但眼神破碎的很,整個人站在那裏,悲傷都快溢出來了,像被丟棄的洋娃娃,可憐的很。


    "當初楚劇死了,沒多久又收到鄭瑞的死訊,你知道我想的什麽嗎?"蘇安目光還盯著那輛警車,已經駛出去很遠了,"我想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活著才受罪。"


    "是是非非,都是活著才要經歷的,死了之後,黑白任由你說。"


    這句話像是在暗示什麽,黑白任由你說,吳征的死,兇手,關宏峰的陷害,可不都是憑他們警察找到的證據說的。


    還沒等周巡想明白蘇安的意思,蘇安就轉身離開了,"你去哪?"


    見蘇安停下腳步,周巡又說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老關。"


    "不了,我沒機會了。"蘇安舉了舉手機,"你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


    周巡懂了,蘇安剛剛說她也要走了,是要迴軍區,看樣子手機是關機了,不然電話早打爆了,畢竟蘇安是從市局那邊協商調過來的,調查關宏峰什麽,蘇安身上也洗不清,這會兒軍區沒來人直接帶蘇安迴去也算是給她麵子了,不過有金麟護著也不會特別嚴重。


    就怕金麟大義滅親。


    "蘇安。"周巡向她的方向走近了些,"你假死的時候,我也在想,死了一了百了。"


    也不用受審訊也不用坐牢。


    蘇安笑了笑,"沒白瞎當年趴樓梯口一起啃包子的兄弟情。"


    "很高興認識你,蘇安。"


    周巡說的認真,一切一切的開始都源於最初的相識。


    蘇安沒有在意周巡的這句話,揮了揮手,大步向前,周巡看著她蕭索的背影,孤零零的沿著關宏峰離開的軌跡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直至消失在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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