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唯有恐懼的時候方能勇敢】


    ——《古事紀·十篇》


    …………


    在冷清街道上漫步,順著牆邊直行,一個人孤零零的。


    寒霧如紗披在肩頭,隨意走著,閉上眼睛聽風聲沙沙掠過樹梢,落盡樹葉的幹枯枝杈如冷漠的尖刺,色若殷紅。


    一個沒有鳥叫,沒有蟲鳴的安靜夜晚,高懸的月亮爬上天空,放射清麗柔和光芒照亮灰蒙蒙的雲彩,照得後背癢癢。


    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夜晚,一如往常。


    然而,在明亮的月色下,我卻心緒紛亂。


    我想的太多了,我很難不想多。


    在舞會中愛莎琳娜,近乎是表白了,我雖然遲鈍,但也沒遲鈍到連這等意思都領會不到的地步。


    麵對熟透果實般飽滿的情感,我心懷喜悅,如此優秀的一位少女鼓起勇氣表露心意,很少有人能平淡處之,心懷喜悅或許也是她願意看到的結果。


    可是,我又該如何迴應?


    思前想後,得不出答案。


    於是我暫且退避,逃離了宴會廳,似乎也是想給我留下足夠的思考空間吧,金發少女默默停留在原地,沒有選擇追上來。


    但,有一點我可以明白的是,不管做出怎樣的選擇,總有某些事情會徹徹底底改變,而且一去不複返。


    也正因如此,我變得更加遲疑,無法堅定自己的決心。


    我需要一個幫手,盡管明白感情的事幾乎無人能幫,我還是渴望,至少有誰能來說說話也是好的。


    的確是這麽想的,可目前依舊獨行……嗯?


    聽到奇怪的聲音,我猛然迴過頭,聽到了我內心祈喚的,卻看到有個拇指長的小家夥晃晃悠悠飛了過來。


    用力眨眨自己的眼睛,確定沒出現幻覺後,我才明白真的是那個熟絡的家夥,自稱是本人戰鬥夥伴的小妖精。


    “皮克,你怎麽在這兒?”


    舞動著翅膀,發出撲閃撲閃的聲音,它伸手擦擦額頭的汗水,陶瓷般精致細膩的臉蛋上露出一絲埋怨。


    “咱還想問你呢,沒事兒跑這麽遠幹嘛?要不是順著魔力軌跡,咱都差點找不到你了。”


    原來是特意找來的嗎?


    “所以你找過來有什麽事?”


    總不能是收到了我的唿喚才飛奔過來的吧,記得它沒有竊聽別人心聲的能力,更何況我們相距這麽遠。


    “咱是、是有點擔心你啦!哼,也不過隻是那麽一點點而已。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也對,我一聲招唿都不打就獨自離開,看皮克那紅紅的眼角,左右找不到人,恐怕它急得哭出來了吧。


    這家夥,還是那樣蠢蠢的可笑,卻又無比可愛。


    忍俊不禁,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暫時忘卻了心頭的煩憂。


    “沒什麽,既然如此,一起迴去吧。”


    “遇到了煩心事就要大膽說出來,咱告訴你,行動才是最貼切的良藥。”


    我重重歎了一口氣。


    “要是能像你這麽無憂無慮就好了。”


    皮克撅起嘴巴氣鼓鼓的,顯然是對我的說法不太滿意。


    “對了,看你講了那麽多故事,好像經驗豐富似的,你懂戀愛嗎?”


    “不妨說說看!”


    “這麽說吧,我有一個朋友,下麵要提到的都是我朋友的事,這一點務必事先說明。


    然後,她也有一個朋友,很親密,因為一起經曆過很多事所以關係很好,忽然某一天,她的那個朋友向她告白了。


    可是她隻把那個朋友當夥伴來看,雖說也有某方麵的雜念但是還沒多到可以輕易答應的程度,所以呢,我那個朋友現在很苦惱。


    答應告白就違背她的本心,關係未必能維持長久。


    不答應的話她又害怕傷了夥伴的心,導致兩人關係惡化甚至彼此分開那就是最糟糕的結局,絕對無法接受。


    所以,你覺得我這個朋友該怎麽做才好呢?”


    “什麽朋友不朋友的,”小妖精捂著它的腦袋,可憐巴巴道:“咱聽不懂,都快被你繞暈了。”


    該說是不出意料還是什麽呢。


    我撇撇嘴,道:“早知道問了也沒用,相信你果然是我犯過最大的錯誤。”


    “沒這麽誇張吧!”


    “閉嘴!你這個沒人陪就會哭鼻子的膽小鬼!”


    隻是朋友之間相互吐槽的玩笑語氣,皮克卻神情一肅。


    “不對,東拉西扯的咱差點忘了正事。咱特地過來,隻是有件事必須告訴你。”


    它停在我的肩膀上,字斟句酌:


    “聽好了,咱隱隱約約認為把你一個人擱在外麵不太好,會有什麽不妙的事發生,今晚的空氣讓咱覺得很不對勁……你別笑!咱們妖精的靈覺可是很強的。”


    “上次你是這麽說的,結果立刻就被水潑到了頭。”


    “那是開玩笑,這次是認真的!”


    它的表情近乎瘋狂,我不由得住了嘴。


    “外麵很危險!應該說是危險到了讓咱渾身顫抖的地步,”就如皮克所說的那樣,它真的在渾身顫抖。


    “魔力……魔力很奇怪,快迴去……快跑!”


    撕心裂肺的吼聲傳至耳畔,就仿佛有某樣隱藏著的東西被辨明,天機一語道破,於是現出原形,張開血淋淋的獠牙。


    溫度驟降,空氣仿佛也為之凍結。


    立刻停止了交談,就好像喉嚨被扼住了一樣,小妖精隻是顫顫巍巍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眼神中的恐懼幾乎要將之整個壓垮。


    不對!


    同樣的感覺也出現在我心中。


    不對!太糟了!


    想要逃離,想要屈服,想要狂奔,感覺自己卑微如塵土。


    那是……什麽?!


    陰影中,拐角處,走出一位步履蹣跚的人物。


    好似是得了什麽畏風畏寒的疫病,渾身包裹在厚厚的黑棉衣中,看起來活像拖著彈藥箱的大型坦克,身形臃腫至極。


    明明看似異常虛弱的個體,我的內心卻無來由的生起強烈恐懼,這屬於第六感控製的本能反應,無法控製,無法避免。


    就好像遇到了天敵,是生命層次遠高於自己怪物,在它麵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隻能縮成一團等待宰殺,


    我加快了腳步,和那位擦肩而過,並在心中暗暗祈禱不要跟自己有關,不是衝自己來的。


    然而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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