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闕如何會沒有料想過呢。


    血色洗禮可預見般地激烈,而眼前所發生的狀況,尚未達到。


    隻是……


    玉冥仍忍不住會想,被誣陷也好,被入獄也罷,為何要以撞擊死亡的方式終結?難道不願堅信自己會被平反?


    他沒嘀咕出聲,僅忍的難受,抬眼望向蔽日的樹葉,那輪赤月越發赤紅,那圈光暈裹挾著赤月,看起來……確實情況不樂觀。


    觀天象玉冥不會,但萬事萬物均有聯係,他的直覺告訴他,寧無闕預見的x府宴會上發生的事正在一步一步成為現實。


    果真沒辦法阻止了嗎?


    還是說……寧無闕並不想出手阻撓,不然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你……”玉冥出聲後卻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詞去表達,僅說道:“可真沉得住氣!”


    寧無闕原本散淡的目意逐漸迴籠,說道:“救得了一迴又能救第二迴?救得了一人又能救所有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個道理,我自很早前便領悟過。”


    玉冥半噎住,論世間大道理他確實說不過寧無闕,可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不是漠視生命的理由。”玉冥思量後反駁道。


    寧無闕道:“漠視?沒人比我更珍視,你莫不忘了,身為塵世之境的主人,痛我所痛,愛我所愛,恨亦我所恨。”


    不知為何玉冥聽他說來有種淒苦之感,良久後,才退讓道:“我無法感同身受,卻能理解。”


    寧無闕說:“心軟未必能解救所有人,當我在某一日知曉這個結果時,深陷懷疑,最終卻探索出一個道理,自救方是唯一手段。”


    大道理玉冥如何不知曉呢,那些年在齊國端雲閣看的閑書夠他通明達義、知曉古今了,可他揣著明白裝糊塗,或者說是大智若愚才對。


    “罷了,我不詰難你。”玉冥能夠感受到某些……


    眸轉間,宴場亂成一團,卻礙於應天府衙在場無人敢出聲。


    “這……”太子前腳才走,陳岩便撞柱而亡,昭尋看向趙耀的目光滯了滯,他可沒法向太子殿下交代!


    這顯然出人意料,好在趙耀心思縝密,說道:“昭大人放心做事,陳岩死於自戕,非你之罪。”


    言下之意是無人逼迫,他自己想不開。


    昭尋借驢下坡,忙不迭地應說道:“對,陳岩必心中有鬼,來人!查一查陳岩最近這幾日的行蹤,有任何可疑之處,及時報來!”


    “是。”有府衙聽命道。


    “仵作呢?”趙耀見昭尋忙得不可開交,問自己的隨身侍衛。


    “仵作!”侍衛迴頭大喚一聲,見過不靠譜的就沒見過這等不靠譜的,仵作到了卻沒有上前驗屍,可以想見應天府這幫人平日是有多散漫!


    “在、在……”非是仵作不想上前查驗,實乃貴客太多,死的又是壽宴主角太傅……他腦袋再硬也怕坎。


    “杵哪幹什麽!還不快驗!”昭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趙耀沒來的及質問他便先下手了,無外乎是想在他麵前多表現表現。


    “快驗!”趙耀亦說道。


    這是兩層意思,昭尋代表應天府,而他的話卻代表禁衛軍。


    仵作驗一次當然是不夠的,為了洗刷在場賓客的嫌疑才會如此急迫。


    待初斷後,還等進一步驗明。


    仵作得了命令前去察看太傅死因,好幾位文官將頭撇開不忍直視,在他們眼中,是非禮勿視。


    身為仵作見慣了冰冷的屍身,可比起活人的陰險狡詐,他更傾向於與死人打交道。


    簡短的查驗後,仵作朝昭尋道:“從死狀看,頸脈上那一刀雖足以致命,可屬下認為太傅在被殺前已中劇毒。”


    “中毒?”趙耀扭過臉看去,太傅之死確實像是中毒,冷不丁地想到什麽,問:“白大人,凡與太傅接觸者均有下毒可能。”


    白良業本願追查,可白府人口眾多,一旦……語氣亦有些許躊躇,道:“趙統領不會以為兇手在我府上吧?”


    “太傅身死於今日壽宴,我以為外人最有嫌疑,我白府怎會謀害太傅?”為防牽連,他不得不撇清關係。


    “白大人莫急,白府自然無意謀害太傅,架不住賊人詭計多端收買籠絡人心之手段有過之無不及,白大人,防不勝防啊。”趙耀這迴顯示出公正無私來。


    一旦白府被涉及,府中一百多口人便得被審一遍,他……亦難辭其咎!


    白良業驀然與趙耀起了分歧,他走到趙耀跟前,恨著聲道:“趙統領,今日壽宴,繁衍城內新貴悉數入列,嫁禍同僚可不是這般的,”他湊近趙耀,減小了音調,“我知道你想盡快查明此事,可別亂栽贓,免得引火燒身。”


    玉冥很不解,白良業與趙耀同屬太子一黨,為何此時互掐起來?


    趙耀用手慢慢推開挨近他的白良業,唇笑聲起,道:“白大人,我隻秉公辦案沒有栽贓的意味,你若不放心,那麽,應天府的昭尋大人在此,他的話,你總該聽吧。”


    舊派嘲諷趙耀是隻笑麵虎,以往他未深諳此理,今日算是明白透了,他趙耀隻會落井下石,絕無良知公義可言。


    白良業看向一臉無措的昭尋,罵道:“誰不知張大人告病乃你的手筆!他?”白良業指著昭尋道:“你與他暗通款曲,顛倒是非無非動嘴皮罷了!”白良業猛甩袖背過身去。


    趙耀驚愕,他的做事法則還無人敢置喙,尤其,當著列位大臣的麵。


    麵色不渝轉瞬即逝,他素來機敏狡猾,如今情形他隻當白良業如亂狗咬人,寬慰道:“白大人莫急,太子殿下命我等辦事,此乃查明真相的手段,非為湮滅蹤跡、摘贓陷害。”


    言下之意他趙耀還沒動手,你xx府就這般激烈反抗,莫不是心裏有鬼?


    白良業正值悲憤交加之際,趙耀給的台階他置若罔聞,隻迴道:“別拿太子殿下說事,他若在,絕不任由你汙蔑!”


    趙耀並不願與白府關係惡化,他眸色示意著,昭尋便得令發話道:“白大人放心,在追查殺害太傅兇手一事上,我應天府絕對公正執法、秉公辦案,斷不會冤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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