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村。


    王家院子裏。


    王妙妙和王勇聽到推門聲,齊齊抬頭向院門口望去,卻見一個滿身狼狽,麵上幹瘦黑黃的婦人抱著個孩子踉蹌著走進來,摔跪下來在地上哀求。


    “姑娘,咳咳…行行好吧,給…咳咳…我們母子兩一口飯吃吧。”


    她朝著兩人方向斷斷續續說著,話音中帶著中氣不足的虛弱,而懷中的嬰孩哭聲,更是讓見者生憐。


    王妙妙見狀過去把人從地上一把扶了起來,皺眉道:“你…先起來吧,別在地上跪著了。”


    婦人原本還想跪地上哀求,卻發現自己掙脫不開這小姑娘的力氣,被一把拉起來直接坐到了木凳上。


    她聽到這話,幹澀麻木的眼中閃出淚花:“姑娘,大哥兩位行行好,咳咳…給點東西吃吧。”


    “你跟這等等。”王妙妙皺著眉擺手製止了婦人動作,轉身進了家裏灶台那邊。


    她找了找,發現鍋裏還有剩下的幾個粗糧窩頭用瓷碗蓋著,看樣子可能是她今天不在,娘親李氏給做多了留下了。


    王妙妙拿了兩個裝在碗裏,又在灶上燒火溫了些熱水,拿了出去。


    婦人看著她拿著兩個碗出來,那張看不出本來麵貌的臉上雙眼透出渴望,卻又強自克製著沒動手,看向了她。


    王妙妙心底軟了軟,把碗推過去笑著道:“嬸子,快吃些吧。”


    婦人聽到她這話點頭“嗯”了一聲,伸手有些顫抖的拿起一個窩窩頭大口咀嚼的吞咽了起來,王妙妙見狀出聲提醒道:“這還有熱水,喝點別噎到了。”


    她體驗過那種饑餓到極致的感覺,遇到同樣情況的婦人便忍不住多照顧些,見婦人吃的急也心裏理解。


    旁邊王勇見狀,捂著受傷的胸口,語氣虛弱的歎息道:“這外麵這兩天越發情況不好了,家家今年都難過。”


    王妙妙聞言沒說話。


    自從幾個月前開始就是連日的大晴天,耕地開裂莊稼幹旱,雖有了水車勉強給地裏莊稼續了口氣,但隨著這幾日河水都開始幹涸,水車也作用不大了。


    村裏人也活的艱難,最初上山打獵隊伍的人大多是村裏那些快活不下去人家,拚上命上山也是為去換口飯吃,而前兩天好多條件好一些的人家也想一起上山打獵,足以見現在情況怎樣。


    她想到這開口問道:“大勇哥,村裏打獵隊伍今天沒上山吧。”


    王老爹去鎮上賣獵物,她今天不在,王勇受傷,這打獵隊裏其他人經驗不足,要和之前一樣去深山了的話,這隊裏怕出事。


    “沒有,王壯過來找我了,我說今天你有事讓他們今天先休息一天。”王勇道。


    王妙妙聽到這話也放下心來。


    這時,旁邊的婦人將那兩個窩窩頭吃完,一碗熱水也喝了幹淨,她麵上神色恢複了幾分,放下碗開口語帶動容道:“姑娘,謝謝你,謝謝你。”


    話音帶著泣聲。


    王妙妙看婦人情緒起伏,也知道她這會有些激動,開口跟婦人聊起其他。


    兩人一番閑談。


    王妙妙也知道了這婦人名喚魚娘,上河村人,這幹旱天氣地裏莊稼全死了,不得已跟著村裏人一起出門逃荒,本打算去投奔青石鎮上親戚。


    但路上魚娘和村裏人意外走散了,一個手無寸鐵婦人帶著嬰孩為了安全便東躲西藏,才成了這副狼狽樣子。


    魚娘道:“剛剛到這村裏,我也是實在餓得慌…沒辦法了才進來,多虧姑娘你給了我一碗飯,不然我真的要和我這苦命孩子一道餓死在路上了。”


    她說著說著,語氣有帶上了哽咽。


    王妙妙見狀安慰道:“青石鎮離這不遠了,不如這樣明日魚娘再去村口坐車到鎮上,今日就先在我家裏待一晚吧。”


    魚娘聞言臉上大喜,又語帶遲疑道:“這給姑娘你添麻煩了,我……我該如何謝你才好。”


    “舉手之勞罷了,既然遇見也是緣分,魚娘你不用想這些。”王妙妙開口安撫了一句,讓魚娘安心住下。


    她點點頭想說什麽,懷裏的孩子這時又哭了。


    魚娘看了兩人一眼麵露難色。


    王妙妙見狀反應過來問道:“孩子餓了,可是要吃些什麽?”


    魚娘吞吞吐吐道:“姑娘不用,我…我到旁邊喂一下孩子就好。”


    王妙妙聽這話才反應過來,魚娘懷中這孩子還吃的是母乳,不需要再吃其他,魚娘這般許是旁邊還坐了王勇一個男子不方便明說,才這麽說的。


    “魚娘,你跟我道房間來吧。”王妙妙起身帶著魚娘進了她房間。


    狀況外的王勇坐在院中見兩人進了房間,片刻後突然反應過來其中意思,古銅色的臉上染上一抹薄紅。


    ……


    天色漸漸暗下來。


    王老爹和李氏一前一後也迴到了家中,王妙妙將魚娘的情況私下講給他們聽,兩人不是什麽惡人,聽完對女兒這決定都沒說什麽。


    李氏晚上做飯時,還單獨做了一份,讓王妙妙給魚娘母子兩送了過去,又備上水讓魚娘簡單洗漱了一下。


    王妙妙將房間留給魚娘,自己出來找王老爹聊聊天。


    “爹,今日你去鎮上,獵物賣的怎麽樣?”她道。


    王老爹看著女兒,歎了口氣道:“妙妙,爹對不住你。”


    王妙妙聞言不明所以,看著王老爹臉上的表情試探問道:“爹怎麽了,你今天遇上了什麽事?是…那些獵物沒賣了嗎?”


    這話說完她又自己否定了,新鮮肉食很受鎮上酒樓歡迎,怎麽可能賣不掉,而且王老爹今天下午迴來是空手迴來,一看就是賣掉了。


    果然,王老爹否認道:“不是,今日那些獵物都賣給了酒樓,你打那頭老虎也被一家藥館收走了,賣的銀子都在爹身上。”


    說完,他頓了頓解釋道:“爹說的是之前那次打獵賣的錢,都被蠻匪搶走了。這次賣的錢要填上次的窟窿,分給村裏其他人,就給你不剩多少了。”


    王妙妙看著王老爹臉上的愧疚之色,這才反應過來,笑著開口道:“爹沒事的,那銀子該分的分,我不在意,隻要你人平安就好。”


    見王老爹臉上還帶著唏噓之色,她笑著補充道:“而且有一件事,女兒沒告訴你,之前救你的時候,那蠻人身上我找到了一個錢袋子,裏麵的銀子足夠彌補損失了。”


    說著,她從身上掏出一個灰色錢袋,遞給了王老爹。


    這錢袋裏銀子不多,王妙妙有在黑風寨裏那一箱子金銀珠寶早不放在眼裏,但對這個家來說卻是一筆巨款。


    王老爹接過在手裏掂了掂,麵上忍不住閃過意外之色,看了看女兒乖巧的臉,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錢就給爹娘你們做家用,爹你收好。”王妙妙笑著道。


    王老爹拍拍女兒的肩膀滿臉欣慰,感覺自己這個孩子真的已經長大了,他這個父親竟也要女兒照顧了。


    父女兩又聊了一會。


    見天色已經不早,王老爹開口讓她早些迴屋裏休息。


    王妙妙點點頭起身迴了屋子裏,和魚娘母子湊合睡了一晚。


    翌日。


    王妙妙因答應了魚娘送她到鎮上,便讓王老爹去各家分之前的錢給時,順便通知各家今日不上山打獵。


    她則和魚娘母子一起坐著牛車去了鎮上。


    一路晃晃悠悠。


    日光初升時,車到了鎮上。


    鎮上街道角落多了許多行乞之人,王妙妙好人做到底,陪著魚娘找到她要投奔那戶親戚,才轉身和她們母子兩人分開。


    她走在街上看了看情況,發現隔幾步就有衣衫襤褸的人呆在角落,看樣子皆是最近逃荒入的鎮子。


    “行行好,給口飯吃吧。”


    “去去去,別站在我店門口。”


    不遠處,一個茶館門口掌櫃將一個人轟出店裏,啐了口道:“我這生意這麽慘淡,你還來跟我要飯,老子還不知道跟誰要呢。”


    說罷,那掌櫃一甩袖子,轉身迴了店內。


    王妙妙聽到這話在不遠處看了眼茶館裏麵情況,她記得這是一家老字號店鋪,平日裏總是坐著三五桌客人,這會裏麵空空蕩蕩,確實有些淒涼。


    她這麽一個人走在在街上又走了一會,注意到周圍有些乞兒見她身型瘦弱,已經暗暗把視線投在了她身上,跟著她想打什麽主意。


    王妙妙見狀皺眉。


    她並不想橫生枝節,思考一瞬後,加快步伐進了街邊一家成衣鋪。


    進去後,王妙妙跟店裏掌櫃拿了一套男裝,換上扮成了個少年郎,將原來身上穿的衣服裝到包裹裏背到背上。


    這次再繞衣鋪後門出去,暗處打量的視線沒有了。


    她也沒再街上逛下去,而是去鎮上尋牙人租了一間房子,出錢大方沒什麽要求,這房子租的很快,等交錢後鑰匙到手。


    牙人笑著離開。


    王妙妙拿著鑰匙去了鎮上的米糧鋪,買了一大批米糧付了訂金,讓店裏掌櫃送到她剛租的房子裏。


    那掌櫃看她年紀輕輕開口問道:“小兄弟這怎麽一下買這麽多米糧啊?”


    這話有幾分試探意思在裏麵,王妙妙麵上不動聲色,開口壓低了些聲音道:“哎,小子家裏打算做些吃食買賣,這才忙著買些食材備著方便迴頭用。”


    那掌櫃見他說這話像是隨口迴答反倒信了下來,和她寒暄幾句後,開口保證下午就給她送到家裏。


    王妙妙如此操作又去鎮上其他米糧鋪也定了一批,仍是要求讓盡快送到。


    看事情辦妥,她這才慢悠悠買了些吃食迴到了剛租的家,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等著米糧送過來,她這院子不大,但放那些米糧是沒問題了。


    囤一批米糧這事,其實王妙妙早就有這個想法了,無奈沒錢也隻能先想想,而有了黑風寨上得到的大筆銀票,這想法實現時機成熟了。


    她這次除了順帶送魚娘母子兩,最主要原因就是想盡快將手中的銀票換成米糧囤起來。


    王妙妙這次在各家米糧鋪定的算不上多,但幾家定的一共算下來,夠一家人放開吃吃上兩年的量。


    各家米糧店沒讓她多等,她吃飽在院子裏散步的時候,一批批米糧就開始陸續送了過來,堆在了院子裏。


    米糧填裝都是統一的袋子,很適合收進儲物格。


    王妙妙將那個用了一次的尋物符拿出來放在身上,騰開了一個格子把這些米糧裝了進去,看著重新恢複空空蕩蕩的院子,笑著拍了拍手。


    這邊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換迴來時的裝扮,出來把這院門鎖了,迴了大石村裏。


    一路上牛車晃晃悠悠,王妙妙感覺自己許是習慣了,也許是屯了一批糧食心中鬆了口氣,坐在車後一時竟有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駕牛車的是個老熟人,那個有些親戚關係的大伯王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待到了村口才停住。


    王妙妙下了牛車,感受著頭頂灼灼的夏日,步伐卻格外輕快的往村裏走。


    剛到村口,卻見到一隊穿著盔甲,手上握著長槍的軍隊士兵圍在村口。


    她感覺不對,連忙往旁邊隱蔽處躲了躲,又繞路過去離近了看了看,竟看到村裏的人被驅逐到一處,許多士兵打扮的男子在村裏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做什麽。


    王妙妙凝神聽著遠處的動靜,隻能隱約聽到村裏人在哭喊著什麽“糧食”,“饒命”之類的隻言片語。


    她心頭一時生出不妙的預感。


    隔著重重疊疊的樹巒草叢,王妙妙看清那些穿戴盔甲的士兵來迴走動,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終於起身運起輕功繞到了村頭裏另一邊。


    “099,幫我調整直播間視角。”


    “好的,宿主。”


    村裏不知道何處就會冒出幾個官兵,王妙妙不敢大意,看著直播間視角當做地圖,小心的繞進村裏。


    剛走沒多遠,她聽到西邊一處院子裏,傳出來掙執求救聲。


    王妙妙通過直播間視角掃了一眼那邊情況,而後腳步一下頓住了,那院子是林秀才家,出事的是林娘子。


    她轉頭沒再遲疑,腳尖輕點,身形一躍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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