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幫忙帶過孩子的倒黴蛋都知道,七八歲的幼童精力可以旺盛到何等可怕的程度,每一個都當得上一百隻咕咕嘎嘎鬧個不停的鴨子,那麽如果這個數量一口氣翻了將近五十倍、小鴨子們還全被嚇崩潰了呢?所有的一切再加上一個迴音效果極好的大廳,完全就是災難。


    時間飛快流逝,不必提大人們的拳頭是如何越握越緊,也不必提脾氣最好的毛利蘭小姐是如何額角蹦出青筋,更別提誌願者被幼崽們尖銳的哭嚎聲吵得如何暈頭轉向,失誤連連,反正皆川和樹表示,我受不了了(微笑)。


    少年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丟下手裏的布條拍地而起、呃,等等,起猛了,低血壓,略暈。總之等和樹按著腦袋搖搖晃晃緩過勁後,隨機挑出一個哭得麵紅耳赤的小朋友,大步走過去,從園丁背帶褲肚子上的大口袋掏出橘子糖,雙手捧著含淚向小喇叭上貢,隻求對方閉嘴乖乖吃糖。


    會有那麽簡單嗎?


    年輕夫妻滿臉狐疑,他們抱著閨女半天哄不好,自己都快急得哭出來了。


    可以非常簡單。


    影子被主人過於強烈的願望驅使,奮力掙脫了封印。它趁著現場一片昏暗,沒人注意,暗搓搓把爪子搭在了小祖宗的腳上,淺嚐一口對方的負麵情緒。


    骷髏騎士對此大感震撼:【我引以為傲的封印術輸給了什麽玩意兒?】


    是渴望,和樹笑容安詳到有些詭異,是我對生存的渴望哦?


    女童才不會管他什麽渴望不渴望的呢,在影子與糖果的努力下,果真止住了眼淚,抽抽搭搭道謝,接過橘子糖,答應了請求,或者說,與神使簽訂了臨時契約。


    瞧,潛力完全是可以逼出來的,連和樹都無師自通,會跟人簽訂契約了耶?


    查理.人類至上主義者真誠微笑:你看我像有哪怕一絲欣慰的感覺嗎?


    不僅僅是神明,孩子的親爹親媽麵對此情此景更是略感淩亂,合著他們兩個勞神費力辛苦半天,到頭來還不如一顆糖好使?不過小孩子嘛,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生物。身經百戰的夫妻倆迅速說服自己,鄭重感謝陌生人的鼎力相助。


    至於那糖幹不幹淨,哈哈,大火都要把我們燒死了,有必要糾結這種小事嗎?


    “有生死麵前通情達理的父母支持,皆川和樹同學親切友好地慰問了七十四樓所有帶娃家庭,無私獻出一顆顆象征友情與怒火(劃掉)的橘子糖,與小屁孩達成了牢不可破的互不侵犯合約,還火災現場十足珍貴的寧靜。”


    “灰原。”無私的和樹君揉揉自己快要笑僵的臉,不無幽怨地吐槽,“你陰陽人的方式越來越高級了。”


    茶色頭發的小姑娘躲在胖博士的影子裏,含著糖笑容狡黠。影子無聲地打了個飽嗝兒,滿意縮迴少年的腳下。


    自從走進這座摩天大樓,灰原高強度驚懼近乎三個小時。即便時間退到發生火災之前,她感覺到組織成員撤離了一半,但至少還有兩個骨幹在場,不禁為此瑟瑟發抖;然而等天台一炸,她徹底熄滅了可以安全逃離的希望,那些家夥成為棄子,會跟她、跟這裏一千多個無辜的人一起,湮滅在熊熊大火。


    真是大手筆啊,那位絕對插手了,就為了殺我嗎……


    不怪灰原自視甚高,而是組織徹底放棄生物醫藥,投身人工智能的這一最新動向,連失去高級臥底的fbi都不清楚,更何況是斷絕過往一切聯係的她?前組織科研精英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atpx4869的研究直接關係到boss的宏願;不惜往黑羽財團身上潑髒水也要殺掉叛逃的自己,在那位眼中絕對是值得的。


    阿笠博士本身年紀大,還有點胖,背著她爬上爬下著實艱難。反正也逃不掉了,女孩幹脆跳下來拉著博士跟孩子們隨著人群不斷奔逃。要灰原說,有boss親手策劃,還能怎麽逃呢?她心如死灰,不過隻要大家願意,哪怕是出於拖累他們的負罪感,她總要努力,幫忙多爭取幾分鍾的生機。也就是皆川強行塞了顆糖過來,灰原才莫名輕鬆了一些。


    是甜份給我帶來了愉悅感吧?大科學家冷靜分析。


    和樹把最後一顆橘子糖塞進嘴裏,折好空蕩蕩的糖果袋塞迴褲子口袋,向朋友們發牢騷:“我帶了兩包糖誒……整整兩大包!為了它們我專門找了條有巨大口袋的背帶褲,又為了搭配褲子打扮成園丁,結果!我就吃了一口!”


    阿笠博士哭笑不得:“所以你為什麽要帶這麽多糖來呀?”


    “因為這是我跟隼醬友情的象征啊?”和樹眨眨眼,一本正經地解釋,“他今天跟黑羽乾有硬仗要打,我當然要給他撐場子!”


    光彥舉手提問,滿眼迷茫:“這兩件事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


    你要問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和樹肉眼可見地精神起來,博士與灰原仿佛能幻視他屁股後麵甩成電風扇的尾巴。果然,那家夥聲情並茂,給眾人講了一個超級感人的、橘子糖見證高中生純真友情的故事。


    小學生一號懵懂發問:“原來高中生是這樣交朋友的嗎?”


    小學生二號略感期待:“光彥,我們上高中也會是好朋友的吧?”


    小學生三號眼神犀利:“死心吧元太!我不會每天帶鰻魚飯投喂你的!”


    偽.小學生四號保持沉默,她沒在日本上過高中,也不太懂這邊的男生是不是流行這樣黏黏糊糊的感情交流。博士、博士讀高中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哪裏還有可比性呢?他隻知道新一、小蘭都不是這樣的。


    灰原抱起手臂,試圖進行理性分析,未果:“說到底,這個故事跟你今天帶那麽多橘子糖來還是沒有關係啊?”


    “怎麽沒有呢?”和樹鼓鼓臉,十分納悶,“你也是,哥哥也是,聽完都這麽說……關係很明顯呀?我跟隼醬要好,所以帶糖來挺他,這到底哪裏沒法理解嘛!”


    三小隻聞言,紛紛點頭表達支持:“和樹哥哥說的有道理啊!”


    隻有小孩能理解你的邏輯是吧?


    灰原微妙側目,阿笠博士樂嗬嗬打起圓場:“好啦,小哀,和樹還小呢!”


    即便氣氛凝重,聽到一個老人勸小學生說高中生還小,周圍人還是忍不住扭頭偷笑。


    和樹背著手不滿哼哼:“我都十八了……”


    步美安慰給自己發糖吃的大哥哥:“和樹哥哥別不高興啦,你如果是小朋友的話,也一定是最乖的那一個!”


    “嘿嘿,是哦?謝謝步美!”


    男子高中生一被誇就犯迷糊,捧著臉笑得開心,就這性格還不夠充滿孩子氣嗎?當然不!皆川和樹可是一個靠譜的大人啊!盡管他窩在孩子堆裏還沒休息多久,遠遠聽到哥哥叫他幫忙,還是轉身就想、嗯?沒走成?


    和樹迷惑迴頭,原來是光彥拉住了他。


    小男孩當然知道克彥哥哥那邊的事緊急,但他感覺自己剛才想起來的同樣重要,所以先是道歉,然後急匆匆開口詢問:“和樹哥哥,你發糖的時候有看見黑羽家的小朋友嗎?唔,就是那個裝扮成吸血鬼的小妹妹。”


    灰原心頭一緊,孩子們怎麽跟黑羽家扯上了關係?


    “啊,對哦!我差點忘了!”元太拍拍光彥的肩膀,一巴掌下去把同伴拍得齜牙咧嘴,小胖子自顧自激動道,“小蘭姐姐後來有告訴我們,和樹哥哥是專門陪黑羽隼哥哥來的!你們關係那麽好,和樹哥哥一定知道那個小妹妹的事!”


    “不愧是光彥!”步美從不吝嗇誇獎。


    吸血鬼,黑羽,小妹妹,這些關鍵詞一出,和樹哪裏還不知道他們在說誰?


    當時七十一樓的臨時舞台上,黑羽家族閃亮登場,現任一家三口是西方皇室,然後陽花姐、隼醬、五妹飛鳥,全是一看就跟前者毫無關係的裝扮。尤其那個皮膚青白的吸血鬼小女孩,都成了與人類對立的黑暗生物啊喂!飛鳥渴望討好父親,不出意外的話,衣服妝容應該是黑羽乾做主決定的——他到底多想在老婆公眾麵前否認跟小飛鳥的父女關係呀?簡直惡心透頂!


    “你們認識飛鳥?”


    和樹收迴繁雜思緒,微微皺眉。不是他多想,那孩子雖說在黑羽乾麵前頻頻吃癟,不過據隼醬描述,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家夥,少年偵探團難道吃虧了?


    步美托腮感歎:“原來那孩子叫飛鳥嗎?好可愛的名字哦!”


    灰原敏銳地察覺到另一個問題,她不讚同地看著孩子們:“不是說今天絕對不能亂跑嗎?你們在七十樓參加宴會,怎麽能遇到位於七十一樓的黑羽族人?”


    三小隻連忙擺手解釋:“不是啦灰原!我們是參加宴會之前,在a棟四處探險的時候遇到小妹妹的!”


    “這不還是亂跑嗎……”博士弱弱吐槽。


    小朋友們一哽,紅著臉道歉,然後迅速把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拋之腦後,一本正經告訴和樹,他們懷疑飛鳥遭遇了家庭暴力。


    “啊這……”


    和樹與灰原對視一眼,兀自思考該如何告訴孩子們他們其實也這麽……等等,灰原怎麽會知道黑羽家的事?少年輕輕咬了咬舌尖,口腔中還彌漫著一股橘子的清香。他率先移開視線,直覺這件事特別重要,默默記在心裏。


    小朋友們完全沒發現大人的眉眼官司,你一句我一句地迴憶起相遇的情景。


    “她孤零零一個人在走廊轉,好可憐哦,看著都要哭出來了。”


    “飛鳥妹妹好瘦,頭發也黃黃的,幹幹的,我媽媽說這是不好好吃飯的結果!”


    光彥振振有詞:“小朋友瘦胳膊瘦腿,難道還能反抗家長嗎?不好好吃飯絕對是大人的問題!要麽不在乎孩子挑食,要麽沒錢補充營養,飛鳥身上的衣服特別好看,應該很貴,所以一定是她爸媽沒有用心!”


    和樹瞪大眼睛小小“哇”了一聲,不愧是圓穀.人稱柯南二弟子.光彥啊,推理能力超強!


    元太作為少年偵探團團長,同樣不甘落後:“還有呐!小妹妹胳膊上、腿上,有好多好多青青紫紫的傷痕!我以前學跆拳道整天摔摔打打都沒她的多,飛鳥看著文文靜靜,快瘦成一根鉛筆了,怎麽可能學武嘛!”


    灰原皺眉,她某次參加高層視頻會議,曾聽清酒嘲諷過黑羽乾,沒想到那些傳言竟然是真的嗎?他真的單純因為貪圖取樂討新歡高興,狠心傷害自己的孩子?人渣吧!


    步美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飛鳥妹妹說自己是一個人坐車來的,記不清家裏的專屬休息室到底在哪層樓,我們保證可以幫忙,妹妹一下子就笑起來了,特別可愛。我們問她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她爸爸媽媽知不知道這件事,結果飛鳥突然哭著跑開。我們討論了好久,恐怕她就是被爸爸媽媽欺負,卻不知道該告訴誰。”


    和樹叉腰輕歎,他倒是蠻能理解小姑娘為什麽要逃跑,最親最愛的爸爸媽媽傷害自己,對小孩子來說這始終是一個無法接受的噩夢,就更別提向陌生人傾訴了。


    “那你們找我是為了什麽呢?”


    小偵探們並不知道黑羽家的那些醃臢事,激情澎湃地握拳:“我們想拜托和樹哥哥去問問隼哥哥,飛鳥有沒有在家裏受到欺負;如果有,我們可以幫忙報警的!”


    和樹不願打碎孩子們的美好願望,含糊著同意了,在灰原的掩護下,裝作很忙——確實很忙——轉身快步離去。大廳人群密集,他有心走快點卻快不起來,隱約聽到光彥跟個小大人一樣感歎:“唉,可惜我們告別和樹哥哥才從小蘭姐姐那裏聽說隼哥哥跟飛鳥是兄妹,否則能直接給隼哥哥說,又何必麻煩和樹哥哥轉述一次呢?”


    步美安慰:“後來宴會開始,發生那麽多事我們也沒辦法呀?”


    元太很是樂觀,大聲嚷嚷:“雖然飛鳥妹妹的爸媽壞壞的,但是她應該已經跟著下樓了吧?”


    和樹停下腳步,全身僵硬,當時黑羽乾有帶上家人下樓拿鑰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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