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要不是小燕和山子攔著,都要撲到葉采蘋身上了。


    “采蘋采蘋,聽到沒有,我要300個!”


    “至少給我500個!”


    “我要1000!”


    可她們嚷了好一會,卻見葉采蘋冷冷地站在那裏,不做聲,這才安靜了下來。


    其中一個瘦削婦人訕訕道:


    “今天我們到縣城趕集,看到胡小四在那賣小板凳。聽說這批貨是家具作坊出來的。我們也想要一些貨。”


    “對對。我們也要!”那幾個婦人連忙點頭。


    當時他們看到縣裏人都搶著要,都驚呆了。


    最後發現賣小板凳的竟然是他們的同村胡小四。


    那幾人瞬間被打了雞血一樣。


    小板凳這麽好賣,要是他們也拿貨,一定能掙錢。


    葉采蘋點頭:“可以。這些天作坊也積攢了六七百個了。”


    “王能剛好在,你們想要貨就跟王能到作坊登記一下,瞧瞧要多少,給了貨款就能拿貨了。”


    剛剛還情緒激動的婦人瞬間僵住了:“貨、貨款?要先給錢呀?”


    葉采蘋挑眉:“要不呢?”


    “那胡小四也先給錢嗎?”


    葉采蘋說:“胡小四不同。他是第一個拿貨的,同時也是我們作坊拿他當試賣,所以才給他一個優惠,先賣後付。”


    “以後不管誰拿貨,都得給貨款。”


    那幾個村婦有些不甘,想反駁。


    葉采蘋小臉微板:“這是作坊的規矩。你們若真想要,就跟王能出去。”


    那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全都不敢作聲。


    畢竟這可不是村民之間的普通閑聊。


    他們都有家人在葉采蘋兩個作坊幹活,可不能把她得罪了。


    其中一個訕笑道:“那個……這小凳子一個怎麽賣?”


    葉采蘋:“一個40文,到時掙多少看你們本事。”


    “那要是我們拿了貨,賣不掉……”


    “賣不掉可以退迴來。但要是有些磕破或是弄壞了,我們就不能退貨。”


    幾人聽著能退都鬆了口氣,當聽到破了壞了就不能退,又神經緊繃。


    葉采蘋道:“王能,你帶幾位嫂子出去吧,瞧她們要買多少。”


    王能應著,招唿那幾人一塊兒離開。


    幾人離開後,就見胡小四白著臉,緊張地走出來:“蘋姑姑。”


    葉采蘋笑道:“今天掙了多少?”


    “掙了300文呢!原先是定價50,看大家講價講到多少。但我想著是同一個地兒賣東西,不好不同價,沒得買貴了的生氣。就統一賣42文一個,隻掙2文一個。”


    說完,胡小四有些緊張道:


    “今天村裏好多人都知道我賣小凳子了,剛剛那幾個嬸子都是來拿貨的吧?貨都被搶完了?”


    胡小四有些著急,因為聽葉勇說,家具作坊一天就造幾百個。


    這麽多人搶,自己貨源都要沒了。


    葉采蘋笑道:“對,他們都是來拿貨的。但應該拿不了多少。放心,你的貨源還有。”


    胡小四鬆了口氣,又奇怪:“他們為什麽拿不完?”


    “因為他們得給貨款。”


    胡小四臉漲得通紅,自己可是空手套白狼。


    葉采蘋說:“你是第一個拿貨的,這是我們作坊給你的優惠,是應該的,也是說得過去的。”


    “現在他們一窩蜂地跑來想分一杯羹,人多手雜,若個個都先賣後付,都要亂套了。”


    “咱們作坊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如何跟別的商家合作?”


    “他們賣不掉能退,這已經是基於同村給他們最大的優惠了。”


    胡小四感慨道:“謝謝蘋姑姑。”


    要是得付貨款,那他還有貨源,幸好幸好。


    看著他幸慶的表情,葉采蘋道:“若不是要付貨款,你早就沒貨源了。以後不管做什麽生意和買賣,都得想想如何保障自己的利益。”


    胡小四雙眼一亮:“啊,是寫契書?”


    葉采蘋笑:“對。”


    胡小四道:“那咱們要寫個契書嗎?作坊得給我供貨?”


    葉采蘋好笑了:“那這個契書我可不願跟你簽。你又不給貨款,我家貨也不愁賣。我又占不到好處。”


    胡小四紅著臉,嘿嘿笑著。


    葉采蘋道:“放心吧,貨源是有的。明天給你留200個。”


    胡小四也知道別人要貨款,那就不用愁了:


    “謝謝蘋姑姑,小四先迴家了。”


    ……


    那幾個婦人離開葉采蘋家後,便迴去跟家人商量。


    因為胡辣湯作坊,好些人家都攢了些錢,又想著胡小四一個小屁孩都能掙到錢,賣個小凳子有啥難的。


    於是決定拿貨。


    但拿的卻不多,50個就得2兩銀子,可把人心疼死了。


    不過想到還能退,好些人把家底都掏空了,拿了150個,或是200個。


    ……


    胡家。


    胡小四一迴到家,秀秀娘便一掃帚拍到他屁股上:


    “好啊,你個兔崽子!原來賣東西還真掙到錢了!聽說今天賣了一百多個小凳子,讚了一二百文錢。”


    “掙到錢了竟然不上交!小小年紀,竟然學會藏私!”


    說著,掃帚又要往胡小四身上招唿。


    胡小三和幾個小豆丁正在後屋澆菜,聽到聲音全都衝了過來。


    “娘你幹啥?”胡小三一把抓住那個掃帚。


    其餘幾個豆丁一個抱腿,一個拽衣服。


    “反了天了,你們這群不孝子竟敢跟親娘動手!”


    胡小四從地上爬起來,冷盯著秀秀娘:“三哥,小五小六小七,放開她。”


    胡小三幾人一怔,隻好放手。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秀秀娘伸出手來:“把錢都拿出來!”


    胡小四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帕包,砰地一聲,狠狠扔到地上,撒出兩大串銅錢和一些零零碎碎的銅板。


    胡小四道:“這裏一共370文,娘要拿,那就拿去!但娘既然這麽不喜歡我出去掙錢,那我以後都不會再出去賣貨。”


    正開心地想撿錢的秀秀娘臉色一僵,才賣了兩次,就掙了370文,要是多賣幾次……


    胡小四繼續道:“還有,三哥已經不在作坊幹活了。他已經沒了活計。”


    “什麽?”秀秀娘瞪大了眼,“不可能。”


    “你若不信就去問!”


    秀秀娘怔了怔,接著像瘋了一樣跑出門。


    雖然現在小四掙了幾百文迴家,但她在榕樹頭跟人聊天時,聽那些在家具作坊幹活的漢子說,上麵隻讓做三四千個小家具。


    接下來就做大家具了。


    便是她再無知,也曉的大家具不可能擺攤賣的。


    所以,就算小四想賣小板凳也沒貨了!


    他能再賣三四次,已經算祖宗保佑了。


    況且現在還有這麽多人去搶貨,這麽多人一起賣,小四還能掙到錢?


    他一個小屁孩哪掙得過大人。


    這隻是一筆短暫的橫財!


    他們胡家都指望著小三的工錢活命呢!


    現在卻告訴她,活計沒了?


    天爺呀!


    秀秀娘一口氣跑去找葉采蘋,但山子不讓進,說葉采蘋不在。


    因為葉采蘋交待過,若秀秀娘來就攔著。


    秀秀娘急死了:“我家小三不在作坊幹活了?為啥呀!”


    山子假笑著:“誰知道呢。作坊的事兒嬸子可以問趙凡哥,胡辣湯作坊是他管的。葉娘子很忙,哪有空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秀秀娘連忙跑去胡辣湯作坊鬧。


    葉八斤和趙水生攔著她不讓進。


    秀秀娘幹脆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哭:“太欺負人了!”


    “咱們孤兒寡母,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攀了高枝的女兒又是頭白眼狼。一家老小就指望這點工錢過活了。”


    “你們竟然把他給炒了,這不是要逼死我們嗎?”


    作坊裏的員工想看,又不敢離開崗位。


    住在附近的村民卻圍了過來看熱鬧。


    趙凡快步走來:“小三是自己不幹的,沒人炒他。”


    秀秀娘搖頭:“不可能,我家小三是傻子嗎?”


    趙凡說:“他說要跟小四去賣貨。信不信隨你。八斤哥,水生哥,把門關上,別讓她進來。”


    這種事根本就不用跟她掰扯,門一關就行了。


    葉八斤二人把秀秀娘推了出去,把大門緊緊關著。


    秀秀娘覺得整個人都要碎了。


    深一腳淺一腳地迴到家。


    見幾個豆丁都坐在院子裏,直愣愣地看著她。


    胡小三和胡小四坐在中間,眼神冷冷的。


    秀秀娘一見他們,就氣不打一處出,抄起掃帚就朝兄弟二人身上抽過去:


    “你倆糟瘟的,這是要成心拖著全家去死呀!”


    胡小四一把推開她揮過來的掃帚,指著地上,那裏還躺著他扔在那的錢:


    “我就問你一句,這錢你還拿不拿?要是拿,我再也不去賣貨了!”


    秀秀娘眼前一黑。


    這錢她當然想拿,但小三活計沒了,小四再不去賣貨,家裏就真沒收入了。


    現在是,能掙一個是一個。


    秀秀娘快要氣死了。


    自己,竟然被八歲的兒子給拿捏了!


    她快步進屋,砰地一聲把門甩上。


    ……


    翌日,胡小三兄弟繼續駕著牛車,拉著一車小凳子,還有一些小茶幾走在村路上。


    途中,他們看到好幾個用板車推著家具的同村。


    胡小三輕歎:“這麽多人一塊兒賣,也太難了。”


    胡小四說:“咱們有牛車,可以去遠點,到府城賣。縣城就留給他們吧。”


    “但府城太遠了,我們年紀又太小了。”胡小三怕被人欺負。


    “放心吧!聽說那盧縣令用了江洋大盜之事陷害蘋姑姑後,這知府老爺就埋頭苦幹,街上的壞人都不敢冒頭呢。”


    “哇哦,原來如此。那咱們去府城。不過,賣完這些小家具,我們幹啥?”


    “不賣家具可以賣點別的。咱當個小貨郎!嘿嘿!”


    自從賣了小凳子後,胡小四才發現賣東西原來這麽簡單。


    胡小三一臉問號,簡單嗎?他不覺得。


    ……


    今天青河村特別熱鬧,大家都在關注拿小家具去賣之事。


    昨天葉采蘋一句“付貨款”嚇退了很多人。現在連同胡小四,共有七人拉貨去賣。


    剩下有意向的持觀望態度,要是這些人賣得好,他們也願意拿貨。


    很快,便到了中午。


    不管是鎮上還是縣裏的集都結束了。


    出去賣貨的人紛紛迴來,可他們幾乎拉多少出去,就拉多少迴來。神色黯然。


    問,就說:“也不是那麽好賣。我跟顧客推薦,顧客說昨天才買了一個,小凳子又不是飯,用得著頓頓吃嗎?”


    “我在鎮上擺,顧客全都在看和摸,就是不買。守了半天才賣了2個,賺了2文錢。”


    “艸,原來賣41文的是你這個二百五!我賣42文,別人說前麵有家賣41文的,然後走了。”


    “你瞪我也沒用呀!關健是那個走了的,也沒買我的。”


    ……


    中午王能送錢來,對葉采蘋說:


    “那些拿貨的,有二人來退貨。栓頭叔檢查沒問題後,把錢退了給他們。”


    “拿貨的7人中,有的一件都沒賣出去,有的賣了兩三個。對了,有個叫葉福來的,他賣了20多個。”


    葉采蘋道:“小四全賣完了吧?”


    “對,這是8兩,是貨款。小四今天到府城賣了。這會他大膽多了,直接賣45文一個,200個全賣完。”


    葉采蘋不由感歎,這小子真厲害,膽子還大。今天直接賺了1兩。


    “你迴去盯一盯這事,特別是那個葉福來,關注下他每天能賣多少。”


    她是準備搞門麵的,需要銷售人才。


    隨後的幾天,因為那些拿貨的人賣不好,很多人都打消了拿貨的心思。


    現在隻有胡小四和葉福來堅持在賣。


    葉福來天天在縣城擺攤。


    胡小四卻沒固定地點。


    因為小家具不是食物,買了就不會再買。


    兄弟二人便駕著牛車,到別的鎮子上賣。因為都沒見過這種樣式的,很新鮮,賣得可快了。


    價錢因地製宜,能賣45文就賣45文,不能就賣43、42文。平均每天都能掙五六百文左右。


    雖然有胡小三在,但他也隻有14歲。


    胡小四怕到處跑被人欺負,想了想,找了前屋的劉傻蛋。


    劉傻蛋是青河村出名的傻子,26歲,長得又高又壯,雖然為人善良,但被欺負和逼急了,能一拳把人打翻。


    在劉傻蛋娘親感動的目光中,胡小四每天給傻蛋30文錢,帶著他出門賣貨。


    這天中午,王能才出了屋。


    山子就跑進來:“葉娘子,您讓盯的那個李嬌嬌明天要去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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