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戶雖然一肚子氣,但到底惦念著那三十畝地的田稅。


    幫就幫,反正又不用他親自下地。


    當然,花錢請長工是不可能的,隻能叫家裏兩個下人去幹活。


    隔天一早,張富戶果真讓何媽和小廝大興到李家報到。


    小廝大興倒沒什麽,因為他就是家裏幹苦活的。


    何媽卻是心裏賣媽批了,自己咋這麽命苦啊!


    別人當下人,幹過最粗的活也不過是洗衣做飯、搬搬抬抬的!


    可當他張家下人,還得給主家割幾十畝地!


    割完主家的,竟然還得割女婿家的,這都啥人啊,簡直是個大扒皮!這麽愛扒,咋不扒死你們這群不要臉的摳門精!


    張水娘見二人進門,高傲地抬著下巴。


    一副看吧,就算她嫁了人,也是張家的千金小姐,父母舍不得她吃一丁點苦的派頭。


    李誌遠輕輕把張水娘攬到身邊:“水娘,謝謝你。”


    “這算什麽,便是我不去開那個口,爹娘也會讓人過來的。”


    “水娘,能娶到你真好。”


    當年葉采蘋的兄弟來幫忙,在李誌遠看來,那是寒酸的,是應分的。


    而張家派兩個下人來,李誌遠卻覺得麵上有光,那可是正兒八經的下人!


    能娶到張水娘這個富家小姐,是他的福氣,是他了沾水娘的光。


    李誌遠像個老爺一樣,背著手:“你們快去吧!”


    何媽一邊走,心裏一邊罵罵咧咧,裝啥裝!咳吐,忒不要臉了!


    ……


    趙婆子興奮地走進葉采蘋家。


    葉老太正在走廊下做衣服,一看到她,立刻來精神了!


    放下手中的活兒,迴屋拿了一盆瓜子出來。


    “嘿嘿。”趙婆子一屁股坐在走廊下的小板凳上,“我跟你講,那老李家都快笑死了。”


    說著叭啦叭啦地把李誌遠家的田地長滿雜草,糧食死一半的事告訴了葉老太。


    葉老太暗罵一聲活該:“說起來,你消息咋這麽靈通呢?昨天下午才發生的事兒,你轉頭就知道了。”


    “嗐,我老妹連夜跑來跟我說的。”


    葉老太嘴角微抽,這是都啥八卦精神啊!


    有你們這對老姐妹在,這十裏八鄉何愁不熱鬧!


    正說著,卻見葉勇和葉軒一腳泥水地走進來,褲管都挽到膝蓋了。葉軒手裏還提著一個小桶,裏麵裝著半桶石螺。


    “你們下田去了?”趙婆子聞了聞二人身上的泥土味。


    葉勇笑道:“嗯,今天家裏的水田的秧全插完了。”


    “怎麽葉軒也去?不是在上學嗎?好好的讀書人,竟然下田。”


    葉軒道:“又不是什麽世家公子,家裏本來就是農戶,怎能不下田?”


    “不是說,讀書人不下田嘛?”


    “哪來的說法?”


    “那一定是秀才不能下田,李誌遠就這樣說的。”


    葉軒好笑了:“胡說。沈先生說,農事可是國之根本。每年農忙季,不管縣學還是私塾,都會讓學子休沐幾天。趙奶奶以為縣學休沐是讓學子們迴家玩嗎?”


    趙婆子驚道:“敢情連縣學都給讀書人放假迴家下田呀?”


    “嗯。”


    “那秀才呢……”


    “很多秀才也在縣學,要是家裏有農事,自然迴家幹活。但有些懶的,愛惜手腳不願下田也是有的。”


    趙婆子聽著這話,好像得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情報一樣,雙眼放光,瓜子也顧不得嗑了,轉身就跑了。


    葉軒看著突然就跑了的趙婆子,有些目瞪口呆。


    ……


    有人收割糧食後,李誌遠一家美滋滋的。


    此時外麵一陣拍門聲響起。


    李誌遠剛好在庭院裏跟張水娘下棋,他走到門前,正準備開門。


    突然,他想起上兩次不好的經曆,這次他謹慎了,往門縫裏一瞄,接著倒抽一口氣。


    那該死的碎嘴婆子,怎麽又又又來了?


    哼,幸好他留了個心眼!


    你就在外麵站著吧,傻子才會開門自找沒趣!


    李誌遠迴到座位上,張水娘道:“誰?”


    “是那個碎嘴婆子,咱們裝作不在,別理她。”


    張水娘臉色變了,恨得直咬牙,每次這婆子出現,她都會從頭到腳被羞辱一遍!


    “開門,開門。李秀才,咋不開門呀?我知道你在家!”


    李誌遠:“……”


    “哎,咋這麽小氣呢,這是生怕聽到前妻家一丁點好消息。”


    “開門呀……”


    李誌遠和張水娘見趙婆子罵罵咧咧的,一陣得意,他們就不開門,她能拿他們怎麽著?


    趙婆子拍了一會,便走了。


    李誌遠和張水娘鬆了口氣。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馬上就要付出代價。


    趙婆子見他們不開門,直接跑到離他們家不遠的大樹槐下坐下。


    大槐樹是李家村村民最愛的聚集之地,剛剛春耕完,大家都閑了下來,一群大媳婦,小婆子正在嘮嗑和抹骨牌。


    趙婆子是個自來熟,也不管對麵是啥人,張嘴就能叭叭。


    “哎呦,我跟你們講,這李秀才一家真是懶鬼。以前是采蘋娘家給他家幹農活,現在又讓張家給他幹,他咋這麽喜歡讓妻子娘家養著呢?”


    村民們目瞪口呆:“不過是讓娘家幫著幹活……”


    “哪有隻讓娘家人幹,自家一根草不拔的?”


    村民們一聽,有理!


    “以前還說我們采蘋掏空娘家,吃窮夫家的。可他們這老李家有啥?連田地都是采蘋家種的。”


    村民們:“這樣一聽,確實如此!這田地糧食可是咱們農戶的根本,是最大的收入。要是連這都是是讓妻子娘家種的,那不就是讓妻子娘家養著嘛!”


    “可不。”趙婆子點頭,“這一大家子的,最老的李婆子也不過五十。最年輕的李嬌嬌都十四了,這一窩子又不是殘廢,個個好手好腳的,啥都不幹,真是懶鬼附身。”


    村民們聽著,隻覺得這李秀才家一言難盡。


    再加上前頭啥兒媳要婆婆侍候洗小衣,婆婆喜歡當賤婢,現在還懶鬼附身,還真是……反正看起來髒髒的,臭臭的。


    “哪來的死老婆子,竟然抹黑我秀才叔!”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卻是李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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