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嗎?」曹穎訣以布巾冷敷著織菱的臉。


    她咬著下唇,委屈的眼淚落了下來,「你……放我迴蘇州吧!」


    曹穎訣假裝沒聽見她這句話,「怎麽出府了?」


    她沒說話,眼淚依舊流個不停。


    見她這樣,他不自覺地歎口氣,心軟了下來,「過來。」他拉著她坐在他大腿上。


    她反抗著不願坐下。


    他不顧她的掙紮,硬是將她抱在懷中。


    「我不可能放你走的。」他親了下她淚濕的臉頰,「別哭了,我說過我最討厭女人哭了。」


    「你討厭我吧!」她哽咽地說。


    聽見她的話,他露出笑。多少女人想討好他,得到他的寵愛,就隻有她老是不屑一顧似的。


    「這兩巴掌,我會替你討迴來的。」如果不是他正好要出布莊辦事,否則她還不知會被茉香打成什麽樣。


    「不要。」織菱一聽見他的話,露出緊張的神情,「事情都過去了。」


    「誰說過去了?」他撫摸她紅腫的臉,瞧著她因疼痛而瑟縮了下。


    她懇求地說:「你別找秦小姐麻煩,就讓這件事過去吧!我不要緊的,這對我來說隻是小事,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她住了口。


    「怎麽不說了?」他皺著眉問:「你在家怎麽樣?他們也打你嗎?」


    她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肉體的疼痛很快就過去了。」


    她說得如此雲淡風清,他卻是怒火中燒,「他們虐待你嗎?」


    「隻有大娘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望著他盛怒的臉,輕聲道:「那些都過去了,等我大一點以後,她也不再打我了。」


    他撫摸她頰邊的發絲,臉色還是很難看,恨不得她大娘就站在他麵前,他會讓她嚐嚐什麽叫「後悔」。


    心中燒著的怒火讓他找不到地方發泄,他隻好低頭親吻她的小嘴,想要她來安撫他的怒氣。


    他溫柔的吻令她又開始想哭。


    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溫柔呢?她寧可他對她不好。


    他在她嘴中舔舐吸吮,輕柔地吻著她的雙唇。


    她癱在他身上,全身顫抖不已,他灼熱的唿吸在她耳邊吹拂著。


    「秦……秦小姐……」她無力地軟吟一聲,想起身穿好衣裳,卻沒有力氣。


    他親了下她的耳垂,「她走了。」


    「走了?」


    他抬頭看著她依舊染著情欲的眸子,「你想要她進來嗎?」


    她驚慌地搖頭,「不,不要。」


    她驚恐的表情讓他微笑,旋即大聲笑了起來。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暫時也不想管,七手八腳地拉好衣裳。


    「我說她走了。」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穿衣。


    「我……」她仍舊想要拉好衣裳,「我覺得……自己很齷齪。」


    「你在說什麽?」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的眼眶泛紅,轉頭逃避他的注視,「大少爺不應該如此,你應該好好對待秦小姐,不應該有了她還這樣。」


    見她想從他腿上起身,他硬是扣住她的腰,不讓她起來。


    「怎麽?你在同情她?」


    她垂下臉,「大少爺不應該這樣傷她的心,我可以感覺得出秦小姐很喜歡你……」感覺到鼻中的哭意,她止住話,不敢再說下去。


    他盯著她低垂的頭,問道:「你呢?不喜歡我嗎?」


    她沒答話。


    她的沉默讓他莫名地升起怒火,「我忘了你恨我。」


    「我說過我不恨大少爺。」她輕聲地說。


    「這倒奇了,你不喜歡我,也不恨我,那你是怎麽看我的?」他扣起她的下巴。


    她緘默不語,心頭卻在發酸。


    「說話啊!」他扣緊她的下巴。


    「我不知道。」她吐出一句。


    「不知道?」他盯著她的眼。


    「不知道。」她顫抖著說完,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滑落。


    「哭什麽?」他拭去她的淚水。


    她沒說話,竭力地克製自己。


    他忽然一陣煩躁,「下去吧!」


    她由他大腿上下來,顫抖地穿著衣裳。她能感覺到身後如火般燙熱的注視,她的手顫抖得更厲害,等到她覺得已經控製好自己後,才轉過身麵對他。


    「我迴去了。」


    「我有說你能迴去嗎?」


    她不解地看著他。


    「大少爺,朝廷的吳公公來了。」門外傳來一聲叫喊。


    「知道了。」曹穎訣站起身。


    「大少爺……」


    「吳公公是朝廷裏負責采辦絲綢的。」他對她說了一句。


    她不懂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對她說這些?


    「跟我來。」他推門走了出去。


    「大少爺,去哪兒?」


    曹穎訣沒迴答她的話。


    織菱隻好快步跟上,完全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   ☆   ☆


    五天後。


    「阿姨,怎麽辦?都五天了,穎訣哥都沒來找我。」秦茉香煩躁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你別急。」


    「我怎麽不急嘛!」秦茉香跺腳,「是你叫我忍著的,我忍了,可穎訣哥也沒來找我,還托人來說這件婚事先拖一陣子。這是什麽意思嘛!他不想跟我成親了是不是?」


    「唉!這孩子怎會這樣呢?」沈翠絹心裏也發急,「再怎麽說,這件事你也沒錯。」


    「我本來就沒錯,教訓個下人也不行嗎?說什麽我像小孩子,婚事要再考慮,他根本在氣我。」秦茉香再次跺著腳。


    自從那天在街上發生衝突後,曹穎訣就對她很冷淡,碰了幾次釘子後,她臉麵也掛不住,自然也使了性子不去找他,誰曉得過了兩天他就托人來說要把婚事延後,理由是她還像個孩子,等她大點再說。


    她都快十八歲了,還小嗎?


    沈翠絹也不禁心急如焚。


    當初兩人鬧別扭時,她不以為意,想說冷靜一下也好,直到前天她才去找大少爺,希望他能去安撫安撫茉香,誰曉得他卻找人去把婚事給延了。


    「他就那麽在意那個女人?」秦茉香憤恨不平地說。


    「我也不曉得,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沈翠絹說道:「這幾天他都把她帶在身邊,聽說連談生意的時候也是。」


    「這是什麽意思嘛!」秦茉香更氣了,「他不是最討厭女人跟前跟後的嗎?」


    「你先別急,讓我想想。」沈翠絹擰了下眉心。


    秦茉香沒耐性地走來走去,「有什麽好想的?我去把她攆走。」


    「等等。」沈翠絹叫住她,「你把她趕走了,依大少爺的性子,那可沒完沒了了。」


    「那怎麽辦?」秦茉香氣得跳腳,「我實在容不下她,不過是個下賤的人,都爬到我頭上了。」


    「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沈翠絹說道。她原本想,就算織菱受寵又如何?隻要茉香坐穩大少夫人的位置,又何必在意織菱這個丫頭。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茉香的「大少夫人」頭銜快要不保了,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快點把織菱的事解決才好。


    ☆   ☆   ☆


    原以為自己已經開始了解這個男人了,沒想到他卻再一次讓她摸不著頭緒。


    織菱喝著湯藥,腦中不自覺浮現了曹穎訣的身影。


    那天,他與吳公公討論要送入宮中的布匹,她就站在一旁,得知他要她在場時,她兩條腿嚇得直打哆嗦。


    她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隻跟她說,若是她在吳公公麵前出了糗,這樁生意就算毀在她手上了。聽見這話她更是害怕,死命搖頭不想出去,他卻硬是趕鴨子上架。


    知道退無可退後,她隻能冷靜地跟在他身邊。他對吳公公說她是繡坊裏的繡娘,需要什麽繡樣盡管對她說。


    她聽了後吃了一驚,不過因為在吳公公麵前她不需抬頭,所以吳公公也就沒注意到她的表情。    .


    自那天起,他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她帶在身邊,即使談生意時,也讓她站在身後伺候著。她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麽,內心忐忑不安。


    五天下來,她對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在麵對不同人時有不同的談生意方法,有時嚴肅有時正經可偶爾也會說笑,這是她很少看到的一麵。


    他在與手下相處時則比較輕鬆,她看得出他們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奇,但沒有人開口問關於她的事,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存在。


    一開始她很不自在,可她的個性一向是既來之,則安之,所以到了第三天後也已經習慣了,隻是不喜歡成為注目焦點的她,還是難免覺得很別扭。


    這兩天她因為身子微恙而留在府裏休息,沒與曹穎訣一同出門,她不斷地打著噴嚏,頭有些昏沉。這幾天天氣變化無常,沒想到會因此染上風寒。


    當她喝完湯藥打算上床躺一下時,沈翠絹進了屋。


    她急忙福身,表情詫異,「夫人。」


    「聽說你身子不適?」


    「隻是受了點風寒。」


    沈翠絹坐下後,示意身邊的貼身奴婢到外頭守著。


    織菱忐忑不安地立在原地等待夫人的指示。


    「我聽紅杏說,你想迴蘇州?」


    織菱在心中歎口氣。沒想到夫人會把紅杏叫去問話。


    「是。」她低應一聲。剛來曹府時,偶爾她會去看看紅杏,與她說說話。


    「現在還想迴去嗎?」沈翠絹又問一句。


    織菱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迴答我的問題就好。」沈翠絹淡淡地說。


    織菱忽然沉默下來。曾經她是那麽想要迴蘇州,現在為何遲疑起來了呢?


    「看樣子,你是改變主意了。」沈翠絹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織菱的聲音愈來愈小。


    「唉!」沈翠絹歎了口大氣,「我明白……其實我是來找你商量一件事。」


    織菱訝異地說:「夫人吩咐就是,奴婢擔不起「商量」二字。」


    「你應該知道我是大少爺的後母,他五歲的時候我才進門的。」


    「是。」


    「說來汗顏,雖然我盡力想當個好母親,可那個孩子實在不容易親近。」沈翠絹歎道:「剛開始他與我生疏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不是他親生母親,他待我就像一個陌生人。」


    織菱實在不明白夫人為什麽對她說起家務事,不過因為與大少爺有關,所以她關切地聽著。


    「本想著過了幾年就會好些,可沒想到還是這樣,他的性子就跟老爺一樣,想什麽沒人知道,話都憋在心裏,雖然跟老爺做了十幾年夫妻,但我大部分的時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沈翠絹又歎了口氣。


    「老爺去世了以後,我跟大少爺見麵的機會就更少了,更別說說上什麽話。」她擰緊眉心,「不過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一家人,我自然得為他設想一些事,你明白嗎?」


    「是。」織菱應了一聲。


    沈翠絹看著她,若有所思地說:「雖然茉香這個孩子難免有些嬌氣和任性,可是我相信她嫁給大少爺後,一定會是個賢內助。」


    織菱大概有些明白了。夫人今天應該是想跟她談秦小姐的事吧!


    「我知道她在街上打了你一巴掌,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是這幾天你都跟大少爺在一塊兒,我找不到機會同你說。」


    織菱沉默以對,不知該接什麽話。


    「為了你,現在他們兩人鬧得很僵。」沈翠絹的眼神銳利起來,「大少爺甚至說這婚也不是非結不可。」


    織菱睜大眸子。為什麽大少爺從來沒跟她提過呢?


    「茉香自小就喜歡大少爺,這對她來說打擊可不小,而且還是為了一個低三下四的下人,這口氣她怎麽吞得下?」


    「奴婢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不在意,不過這件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夫人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迴蘇州嗎?我可以成全你。」


    織菱震驚地看著她。


    「怎麽?不想走嗎?」沈翠絹瞄了她一眼。


    織菱講不出話來,心頭好亂。


    「你留在這兒,對大家都沒好處,你就算現在受寵又怎麽樣?頂多做個小妾,可你得想想,你跟茉香的關係已經打壞了,你就算做了小,她會待你好嗎?」


    「奴婢沒這種想法。」她從來就不想做妾。


    「你是提過你不想做妾,那你想做什麽?做正妻嗎?」沈翠絹冷冷地說。


    「不是,奴婢沒有這個想法。」織菱慌張地說。


    「沒這個想法最好,想想你的出身,不過是個下人,傳出去能聽嗎?再怎麽說曹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嗎?」


    織菱低下頭沒說話。


    「包袱收一收吧!我已經替你叫了馬車了。」沈翠絹無情地說。


    「現在?」織菱大吃一驚,「奴婢還沒跟大少爺說……」


    「等你去跟他告狀嗎?」沈翠絹冷冷地說:「雖然你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可知人知麵不知心,誰曉得你在大少爺耳邊都說了什麽?如果不是你嚼了舌根,大少爺會想延後婚事嗎?」


    「奴婢沒有。」織菱連忙搖頭。


    「好了,我也不管你有沒有,為了大夥好,你走吧!」


    織菱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能不能明天?奴婢想跟大少爺——」


    「不行。」沈翠絹打斷她的話。


    織菱懇求地看著她,「夫人,我求求你,我不會告訴大少爺我要走的,我隻是想……隻是想跟他說上幾句話,我……我……」


    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如今,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她對大少爺……


    「好了,別再說了。」沈翠絹皺著眉,「不是我狠心,再怎麽說我也得為茉香著想。」


    「夫人……」織菱絕望地潸然淚下。


    「我會告訴大少爺你是偷偷溜走的,別浪費時間了,去收拾包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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