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迴來時見到的就是這番場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脊背筆直,卻又莫名的慵懶,似乎並沒有因為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而感到緊張不適。


    有婢女跟進來伺候魏祁洗漱,魏祁將人揮退了,同時把青青也遣退出去。


    青青迴頭猶豫的看了自家公主一眼,見她並沒有說什麽,還是咬咬牙退了出去。


    公主如今已經出嫁,她確實沒有理由一直守在這裏。


    魏祁自己洗漱一番,在衣架前脫去了繁瑣而又沉重的喜服。


    更衣這種事如今本該楚瑤給他做,不過看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顯然沒有這個意思。


    他也不想她對自己做這種親密的事情,想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還不如自己來。


    把衣服隨意的往衣架上一扔,看了眼幾案上放著的合巹酒,魏祁沒有去拿,直接坐到了楚瑤對麵。


    他出去的時候,楚瑤已經摘下鳳冠,換下喜服,如今隻穿了一件水紅色的中衣,更顯玲瓏身段。


    魏祁看著她低垂的眼,修長的頸,小巧白皙的下巴,不點兒紅的唇,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他見過的所有女子中最美的,無人可及其一二。


    即便此時她低著頭,並未露出全部容顏。


    魏祁剛剛在宴飲時喝了不少酒,臉上猶帶著一絲酒氣,但神智卻是清明的,決定把之前想了很久的話跟她說清楚。


    「娶你並非我所願,你應該知道的。」


    話音落,楚瑤放在膝頭的手似乎動了動,下一刻抬眸,秋水般的眼瞳直視著他。


    「真巧,我也是。」


    魏祁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這句堵了迴去:「你……」


    楚瑤卻仍舊那樣看著他,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


    魏祁深吸一口氣,想著「她是女人,我讓著她」,繃著臉繼續說道:「五年前我並沒有偷窺你,隻要你現在把這件事說清楚,我便當以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該給你的尊榮我自會給你,不會讓你為難。」


    楚瑤輕笑:「當年在牆外被抓到的人確實是你,周圍再沒有旁人,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世子說不是你,可有證據?」


    「我說了不是我便不是我!這種齷齪事我做不出來!何況五年前你有什麽可看的?」


    一個十一歲的黃毛丫頭,別說身子了,臉都還沒長開呢!


    「哦?」


    楚瑤譏諷:「世子沒看過,又怎知沒什麽可看的?」


    魏祁麵色一紅,氣的額頭青筋都繃出來了。


    「我就是沒看過!我當時隻是在牆外摘花,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裏麵沐浴!」


    楚瑤嗤笑一聲,不再說話,但臉上那副表情明顯在說「隨便你怎麽說,懶得理你」。


    魏祁咬牙,噌的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趿上鞋就向門外走去。


    即將走出房門時,卻又想起蕭謹言的話。


    今夜是洞房花燭,也是楚瑤來大魏的第一天,他若是就這麽出去了,明日定然四處都是流言蜚語。


    世子夫人惹得世子不快,連新婚夜都沒宿在新房裏,下人還不定要怎麽怠慢她。


    魏祁雖然討厭楚瑤,但也並沒有打算為難她,在門邊站了半晌,最終還是憤憤的又轉身走了迴去,從床上搬下一個枕頭和一床錦被,鋪到了另一邊的軟榻上,脫了鞋悶頭就躺了下去。


    楚瑤看著魏祁的動作,清亮的眸子裏似有什麽東西閃過,輕笑道:「世子是打算與我分床而眠嗎?」


    魏祁躺在床上冷哼一聲:「告訴你,我不僅不稀罕看你,也不稀罕碰你,以後那張床就給你了,我們各睡各的。」


    楚瑤哦了一聲,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挑釁:「既然這麽不稀罕我,那我們不如就各自分開來過,誰也不打擾誰。」


    說著將手邊一個玉佩扔到了地上,玉佩正落在屋子中間的位置,哢擦一聲碎成兩半。


    「就以這玉佩所在為界,我們各用這屋子的一半,誰先邁過來誰就是狗。」


    什麽?


    魏祁氣的撐著床板坐了起來,看著她唇邊不屑而又譏諷的笑。


    「好!這可是你說的!將來別求我!」


    楚瑤冷笑:「放心吧,絕不會有那一日。」


    說完躺了下去,蓋好被子,隻留給魏祁一個起伏的背影。


    她在來魏國之前,最擔心的就是魏祁會借著夫妻敦倫來淩虐她。


    隻有這件事,是她身為妻子完全無法拒絕的。


    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提出來了,這下好了,她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剛剛那個賭約那麽難聽,但凡是個還有點兒尊嚴的男人,都不會主動邁過那條線。


    魏祁怎麽聽都覺得那句「絕不會有那一日」十分熟悉,仔細想想可不正是蕭謹言說他將來會喜歡上楚瑤時他頂迴去的那句話嗎。


    同樣的話被別人還給了自己,魏祁胸口一陣煩悶,又繃著臉躺了迴去。


    耳邊沒一會兒就傳來女人清淺的唿吸聲,均勻而又綿長,這個女人倒是睡的香!


    魏祁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卻越想越覺得不對。


    憑什麽啊?


    他的屋子忽然間就多出一個人,這個人還莫名其妙就劃走了他一半的地方不讓他過去!


    而且被劃走的還是舒適的床鋪,自己卻要睡在這窄小的軟塌上?


    這麽虧的事情,他為什麽要答應她?


    魏祁再次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看著楚瑤的背影咬了咬牙。


    奸猾的女人!又上了她的當了!


    ……


    翌日,新媳婦認親,給公婆和長輩敬茶。


    魏家和楚家一樣,三服內的老一輩隻餘下一人還在世,就是魏祁的祖母郭氏,也就是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顯然不太喜歡楚瑤,接茶時訓誡了她半晌,遲遲不將茶杯接過去。


    還是魏延看不過去,出聲提醒道:「母親,您再不接茶,等公主敬到我們這兒的時候,我們就隻能喝涼茶了。」


    魏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催促自己,哼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茶接了過去,收了孫媳婦的禮物,又給了自己的見麵禮。


    一對兒很普通的鐲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不喜歡這個孫媳婦似的。


    楚瑤也不在意,轉而給魏延夫婦敬茶。


    夫妻倆並沒有為難楚瑤,準備的禮物也是精心挑選的。


    殿中餘下的長輩就隻有魏祁的大伯母郭氏,也就是國主魏延的大嫂。


    魏延原本還有個大哥,這位大哥早年間在戰火中去世了,生前在魏老夫人的安排下娶了她的娘家侄女郭氏,膝下育有一子,名魏禕,今年十八歲。


    郭氏性格有些怯懦,接茶迴禮時都有些小家子氣,低眉順眼小心翼翼。


    給長輩敬了茶,剩下的就是平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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