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白湘芸約定好要碰麵的前一天,盧有睿難得失眠了,他之所以失眠不是因為心裏有煩心事,而是因為興奮期待著。


    他不是沒交過女友、談過戀愛,照理說不該表現得像是對愛情莽撞的年輕人一樣,隻因為一次的約會就期待到失眠,隻能說,白湘芸很特別,隻有她給他這樣的感覺,讓他緊張在意著與她碰麵的事。


    他甚至還謹慎地規劃起碰麵時該安排什麽活動、說些什麽有趣的話題……


    結果,這些規劃在見到白湘芸時,全都派不上用場。


    他們約在白湘芸家附近的一間咖啡店碰麵,盧有睿把茶葉拿給白湘芸。


    這天,白湘芸穿上一襲淺綠色小碎花的洋裝,搭配咖啡色短靴和淺褐色短皮衣,臉上是精心打扮的粉妝,整個人看上去俏麗明亮,看得盧有睿眼露讚賞,不難看出她為了這次的碰麵刻意裝扮。


    他很開心她也重視這次的見麵,唯一可惜的是——


    白湘芸是抱病赴約的。


    “咳……對不起。”她拿麵紙捂著嘴巴,邊咳邊說:“我感冒了,很怕傳染給你。”


    她其實也很嘔的,期待了一個禮拜,怎麽會偏偏在碰麵的這天早上開始喉嚨痛、咳嗽呢?她猜應該是前兩天熬夜趕一個企劃案的關係,那天夜裏氣溫陡降,她冷得直發抖,卻又執意裹著大外套守在電腦前趕企劃案,一心想要快點把工作完成,深怕被工作耽誤了星期日的約會,結果工作是趕完了,卻因累過頭感冒了。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看醫生了嗎?有沒有按時吃藥?”他比較擔心的是她的身體狀況。


    白湘芸搖頭。“早上才開始有症狀的,還沒來得及去看。”當她一接到盧有睿的電話,知道他已經到了附近,哪還顧得了要去看醫生,一心隻想裝扮得美美的來見他。


    “這怎麽行?”盧有睿的眉宇擰著,很替她操心。“如果身體不舒服不要勉強出來,我改天再來找你也一樣。”


    “不一樣!”她猛地說。“你專程來找我,我當然要出來,而且……”她支吾著,不好意思說出“而且我很想見你”這句話。


    盧有睿聽了,一方麵心喜,一方麵又有點心疼她硬撐著不適的身體和他見麵。“你這樣不行,我陪你去看病吧!”


    白湘芸訝異地看他。“你要陪我去看醫生?可是,今天是星期日,很多診所都休診。我沒關係,迴去後再多喝水、多休息就好了。”


    但盧有睿不肯,他率先起身,態度堅持,說:“如果真找不到診所可以看診,那我就陪你去醫院掛急診。生病了就是要乖乖看醫生、吃藥,別讓人操心。”


    白湘芸聽他這麽說,臉頰上笑開了兩朵紅暈。聽起來,他好像很掛心她的身體狀況,還說要去掛急診呢。


    她邊微笑邊小聲囁嚅道:“隻是小感冒,去掛急診會遭醫生白眼的。”


    雖然小聲,盧有睿還是聽見了,他笑容溫和地看著她。“被賞白眼也沒關係,你的身體比較重要。”


    他的關懷讓白湘芸心窩暖暖的,身體也跟著發燙起來。完了,她都快要搞不清楚是因為感冒發燒,還是因為他的關心而體溫升高。


    就這樣,盧有睿開車,載著白湘芸在街道上尋找有假日看診的診所,但就如白湘芸之前所說的,所有的診所都因為星期日而休診。


    因為麻煩盧有睿載著她奔波,白湘芸覺得很過意不去,因此勸道:“真的不用再找了,也不用去大醫院,隻是小感冒,我去藥房買個成藥就好。”


    但盧有睿卻堅持著。“不,再找一會兒。我剛剛看到對街那裏有一間診所的招牌,我車繞過去看看有沒有營業。”


    他繼續開著車子,在前方精明一街的路口迴轉,駛到診所門口,一看見診所的大門敞開著,以及一些站在外頭等候看診的病人時,盧有睿和白湘芸不由得相視而笑。


    盧有睿停好車,陪白湘芸去掛了號,又陪她一起等看診。


    看完診、領完藥之後,他細心囑咐道:“先吃完藥再走吧!”


    “嗯。”白湘芸點頭,取出藥包,在診所裏把藥吞下後,才跟盧有睿一起走了出來。兩人並肩往停車處走去的時候,白湘芸很抱歉地說:“對不起,難得你下來一趟,卻把時間花在陪我看病上。我本來想,或許可以陪你在台中市逛一逛。”


    盧有睿搖頭,表示他並不在意。“不急在這一時,等你身體休養好了再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白湘芸眉目含笑,覺得這話聽起來很不錯,因為那表示兩人還會有下一次的碰麵。


    當他們邊聊邊走時,經過診所附近的一間廟宇,廟裏的人潮吸引了白湘芸的注意,她訝然地說:“哇,這廟的香火真鼎盛!怪了,我以前怎麽沒留意這裏有一間廟?”


    因她的話,盧有睿也把視線往那廟宇看去,看到廟宇上方的門匾寫著“慈惠堂”。“確實很多人,不知道是供奉什麽樣的神明?”


    白湘芸聳聳肩,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


    “可是你剛吃了藥,我以為你會想迴家休息。”


    白湘芸拚命搖頭,說:“我不累也不困,不需要休息。”她才不想迴家,感冒事小,她比較想把握與盧有睿相處的時間。


    盧有睿扯唇笑了。“也好,那就進去看看,順便祈求神明保佑你身體早點康複。”


    結果這兩個搞不清這間是什麽廟宇的人,就這麽傻傻地進去了,並且還煞有其事地有樣學樣,跟著其他信眾一起在廟口的小攤子買鮮花和紅棗去祭拜。


    等擺好供品之後,盧有睿和白湘芸一起去櫃台投香油錢、拿祭祀的紙錢時,櫃台的廟祝問他們。“要不要順便拿紅線?”


    白湘芸和盧有睿對看一眼,傻傻地聽不懂廟祝的意思。


    廟祝又說:“紅線啊!”他伸出自己的手,動了動小拇指,解釋著。“綁在手上的姻緣紅線。當然不是叫你們一定要綁在手上,求來的紅線看是要隨身攜帶在皮包裏,還是要放在口袋裏都可以。”


    一聽見姻緣紅線,盧有睿有點聽懂了,他先轉頭看看廟宇正殿裏所供奉的白胡子神尊後,再問廟祝。“這不會是月老廟吧?”


    廟祝理所當然地點頭,一副“這還用問嗎?”的表情,說:“你們不是情侶嗎?會一起來這裏的男女幾乎都是情侶,再加上今天是農曆十五,是最適合求姻緣的好日子。你看那些人都是來求戀情早日開花結果,所以要準備的供品就是鮮花和紅棗,取其諧音,‘棗’代表‘早日’,鮮花代表愛情順利開花。”


    聽完廟祝的解說,白湘芸的臉蛋不受控製地爆紅。糗了!原來是月老廟!她居然搞不清楚狀況地邀盧有睿進來拜神,這下丟臉丟大了!他會不會在心裏偷笑她厚臉皮、不知羞?


    廟祝又問:“怎麽樣?要不要?如果要的話,把紅線一起壓在供品下,等拜完了之後拿到火爐上繞三圈,然後就可以配戴了。”


    一時之間,盧有睿和白湘芸都不知道該怎麽應話,盧有睿臉色有些尷尬不自然,白湘芸則是羞澀低頭,隻敢看著地麵,不敢抬頭看他。


    “這……”盧有睿看看熱心的廟祝,又看看頭低低的白湘芸,覺得這場麵真是難倒他了。


    他是挺想求一條紅線,讓這條紅線連係他和白湘芸之間的情誼,不可否認的,他還滿喜歡她的,否則不會這樣處心積慮地想和她見麵,不會在意她的身體狀況,不會因為期待見麵而好心情,隻是…… 就不知道白湘芸抱持的是什麽樣的心態?不難看出她應該對他也有好感,隻是程度呢?是哪一種等級的喜歡?


    廟祝見他們拖拖拉拉的下不了決定,逕自抽了兩條紅線放在盧有睿手中的紙錢上,開玩笑地說:“好啦!拿去拜啦!來這裏的每個人都嘛會求紅線,有拜有保庇啦!”


    盧有睿捧著那捆紙錢,看著紙錢上頭的紅線,又看看低垂螓首的白湘芸,言詞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她。“如何?還要拜嗎?”


    “嗯……”細如蚊蚋的聲音從白湘芸的嘴裏逸出,並且,她的頭微乎其微地點了一下。


    盧有睿聽見了,也看見了,唇畔於是逸笑,一顆心不禁飛揚起來。


    他將紙錢和紅線放在剛才買好的供品旁,然後點了一把香,分別拿給白湘芸和自己,領著她穿越人潮洶湧的信眾,在神壇前找了個好位置,兩人站在月老神尊前,誠心膜拜。


    周圍的人潮鬧哄哄,有人喃喃念著求著、有人在擲?,但此時的白湘芸可沒心思去管別人,她專心誠懇地在心裏這麽求著——


    如果月老禰的紅線真有靈的話,那麽請賜我一段良緣,串起我和盧有睿之間的情緣。


    默念完之後,白湘芸偷瞄著身旁的盧有睿,覺得他的側臉好俊,覺得他專注拜神的模樣好吸弓人,看得她心飄飄然,禁不住飛到他身上去了。


    她心裏緊張又好奇著:不知道他求什麽呢?會是跟她有關的嗎?


    盧有睿察覺白湘芸在看他,一偏頭,競意外捕捉到她著迷的眼神,那明亮的雙瞳裏仿佛都要浮現出兩顆愛心似的。


    他又驚又喜,她則是又羞又躲。


    “我……”白湘芸局促得很。“我拜好了,我先去插香。”說完,很難為情地避開盧有睿的眼,慌張地去香爐插香。


    看著她羞澀迴避的模樣,盧有睿心情很好,在心底這麽問著月老——


    是她嗎?你已經把我的紅線牽到她身上了嗎?


    想當然耳,月老無語,笑看天下有情人。


    一會兒後,當他們完成拜月老的程序之後,盧有睿依廟祝指示,把紅線拿到香爐上繞三圈,然後將其中一條交給白湘芸。


    白湘芸羞答答地收下那紅線,本想係在手腕上的,但又怕被盧有睿看穿她的心思會笑她,隻能暫時將紅線收進皮夾裏。


    至於盧有睿則是把那條紅線珍而重之地收在外套口袋裏,他是大男人,係條紅線在手上本就不適合,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條紅線他絕對會好好地收藏著。


    ***


    清明節連假的第一天上午,白湘芸在陳玉霞的安排下與張太太和張天沐在“長榮飯店”的咖啡廳裏碰麵。


    張天沐的家裏經營貿易公司,家中排行老大,目前在德國攻讀企管博士,迴國度假時,被母親要求一同前來餐敘。他原本是不大願意來的,想也知道母親八成是想替他安排與相親的對象碰麵,但是礙於不好惹母親生氣,他還是來了,想說應付一下即可。


    但是當他看到白湘芸時,原本那種隻想應付一下的心態沒了,反而是一臉興味。


    白湘芸這女孩子他喜歡,除去亮麗的外表不說,光是她那表麵順服但眼神卻透露出倔強固執的模樣就夠吸引他。


    陳玉霞和張太太看出男對女有意,兩個貴夫人很識趣地移到另一桌去吃蛋糕、喝咖啡、聊是非,留下年輕人獨處。


    兩人麵對麵坐著,張天沐開始探聽她的情況。“白小姐的興趣是什麽?”


    “把卡刷爆。”因為嚴厲的大媽不在旁邊,白湘芸才敢信口胡謅,想說讓他誤會她是超級敗家女。


    “那平常都做些什麽消遣?”


    “在家睡覺。”讓他以為她很懶散。


    “總有出門的時候吧?愛上哪兒去?”


    “去夜店,混到天亮。”讓他以為她生活很糜爛。


    “欣賞哪一型的異性?”


    白湘芸看了張天沐一眼,他渾身散發商場強者的魄力,於是,她故意這麽說:“喜歡娘娘腔型的男人。”


    張天沐剛啜飲了一口大吉嶺紅茶,聽見她的迴話,差點嗆到。


    “好特別的眼光。”他語帶挖苦地稱讚著。


    “多謝。”她冷冷迴道,心裏有點惱,怎麽這人沒被她嚇到呢?


    “等一下有空嗎?賞臉讓我請你看電影。”


    “沒空,我要載——”


    陳玉霞和張太太正好走過來關心他們的狀況,聽見了對話,陳玉霞忙插嘴:“湘芸,你不用載我迴去,我和張太太兩個要一起去逛街,張太太你說是吧?”說著,還對張太太使眼色。


    陳玉霞很滿意張天沐的家世背景,白湘芸要是能跟他結婚,不但可以生活無虞、不用再依靠娘家,甚至,張家所經營的貿易公司還能對白家的寵物用品公司幫上不少忙。


    張太太連忙附和道:“對!我們要去逛新光百貨。天沐,你就陪著白小姐,不用載我迴去了,我和白太太會自己搭計程車迴去的。”


    “好,那你們要小心點。”


    “就這樣,那我們先走了。”


    陳玉霞和張太太相偕離去後,白湘芸雙手交叉環胸,氣惱地看著張天沐。


    “我沒答應和你去看電影。”


    “沒關係,不看電影也可以去其他地方。”


    “我都不去。”她討厭張天沐那種強勢的態度,比起來,她還是比較喜歡盧有睿帶給她的輕鬆自在感。


    “那好,就坐在這裏喝咖啡也行。你還想吃些什麽點心?蛋糕好嗎?女孩子不都喜歡吃甜點嗎?”


    “謝謝,我不愛甜食。”白湘芸語氣冷淡地拒絕,然後霍地起身,拿著手提包,很不給麵子地說:“張先生,很抱歉,我要先走了。”


    張天沐的身子往後靠向椅背,挑眉,什麽話都沒說,但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犀利且自信滿滿,一副女人就是愛拿喬的表情。


    白湘芸看著他高傲的臉,覺得刺眼,懶得跟他多說,拋下他,轉身離開。


    出了飯店之後,白湘芸心情悶悶地開著車迴家,按下車庫的遙控器,鐵卷門上升,她瞧見了父親的轎車停在裏頭,知道父親在家,料想得到,等會兒一進家門肯定會被問起相親的結果,她心裏頭悶著,突然不想進家門了。


    她又按下遙控器,讓車庫的鐵卷門下降,車子轉了個方向駛走。


    把車子在路旁暫停下來後,她掏出手機打電話迴家,接電話的人是阿美姨。


    “阿美姨,幫我轉告我爸還有大媽,就說我和大學同學聚會,今天不迴家吃飯了。”她其實沒有聚會,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隻是想一個人兜兜風,打發時間,就是不想和父親還有大媽一起吃飯。


    “小姐不迴家吃飯啊?”阿美姨的聲音裏有一絲絲失望。


    “怎麽了?”


    “小姐上次不是說想吃炸起司豬排?我試做了幾次,今天炸得最酥、最成功呢!”難得小姐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她可是很用心地在做耶!


    起司豬排?


    聽到這一道菜,白湘芸立即聯想到盧有睿。連續假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有點想見他。


    “阿美姨,不好意思,改天你要炸起司豬排的時候,事先跟我說,我一定早餐、午餐都不吃,空著肚子等著大吃一頓,這一次抱歉了。”


    說完,她掛上電話,把車上的衛星導航設定在阿裏山梅山鄉,然後拋開壞心情,嘴角含笑,把車子往阿裏山的方向開去。


    她沒事先通知他,想說給他一個驚喜,反正盧有睿說過他很少下山的,所以她這一趟應該不會撲空才對。


    ***


    因為連續假期的關係,盧有睿開車下山,在姊夫家陪母親和姊姊吃午飯。


    姊姊告訴盧有睿。“下個月你姊夫的公司有提供員工免費全身健檢的福利,家屬隻要半價,我和媽都要去,我也幫你報名了,到時候一起去。”


    “好。”他沒意見。“哪一天?我來載你們。”


    “日期排定後我再通知你。”


    用餐過後,他來到客廳,又和姊夫泡茶聊天了好一會兒後,才離開姊姊家。


    由於時間還早,所以盧有睿開著車到大賣場采購日常用品。走到寢具區時,看見展示著一件粉紅色的蕾絲蚊帳,突然想到白湘芸白皙的手臂被小黑蚊叮出紅點的樣子。


    明明她又沒說會再來茶園過夜,但他還是衝動地買下了那個蚊帳,他說服自己:沒關係,就算白湘芸用不著,那小佩來山上玩的時候也可以用的,小朋友的皮膚那麽嫩,哪禁得起蚊子咬?


    結完帳,站在大賣場的停車場,他想,也許可以約白湘芸出來,或許唐突了點,但想見她的欲望很強烈,他決定順著心意,掏出手機撥給她,但是卻聽見“目前用戶沒有迴應”的答覆。


    盧有睿有點小小的失落,決定迴家去。他推著東西往停車格走去,走到他的銀色休旅車旁,開了後車廂,正要搬東西上車時,忽地,雙腳一陣麻,仿佛一股電流從他的腰間往下竄,電麻了雙腿。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沒造成他什麽困擾,所以盧有睿聳了聳肩,沒放在心上。


    ***


    白湘芸把車停在櫻花樹下,她下了車,眉宇擰著,沮喪地看著眼前緊閉的鐵門。


    一個山地小孩經過,看見她,咧開嘴巴朝她笑著。


    “小朋友,知不知道盧有睿去哪裏了?就是住在這裏的那個叔叔。”她指了指盧有睿的房子。


    山地小孩跑過去用力敲著門,砰砰砰,敲得好大聲,房子裏頭沒有任何迴應,他於是又把雙手放在嘴巴旁邊圈成圓形,大喊:“盧叔叔~~有人找你的啦!”


    一樣,沒有迴應。


    山地小孩迴頭告訴白湘芸。“盧叔叔一定不在,通常這樣喊,他都會聽見的啦!”


    白湘芸謝過那個小孩,小孩走後,她掏出手機想撥給盧有睿,但卻發現手機沒電,而且慘的是,她居然忘了帶備份電池與車充。


    她又在櫻花樹下逗留了半個小時,還是等不到盧有睿的人,最後隻好垂頭喪氣地上了車,發動車子開下山。


    車子開到半路,有一段產業道路的路麵不平,車輪輾過一個坑,車子顛簸彈了一下,白湘芸不以為意,不料車子又往前開了一公裏左右,竟突然熄火了。


    白湘芸下車,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愛車,隻不過前陣子比較忙,沒有送它去做定期保養而已,居然就這樣鬧脾氣罷工?


    她把手伸入皮包裏,掏出手機想打給車廠來拖吊,但手才一摸到手機,又想起手機是沒電的狀態。


    白湘芸這下慌了,山上可沒有計程車能隨招隨停的,要她隨便在路旁搭別人的便車她更是不敢啊!怎麽辦呢?這樣她要怎麽下山?


    ***


    盧有睿正開著車往迴家的路上,瞧見眼前的路麵出現了一個紅色的三角形故障標誌,心知是有車子半路拋錨,他本來不以為意,但是故障標誌前方的那一輛黃色mini cooper車子強烈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車子……好眼熟。


    白湘芸不也是開同一款的車子嗎?


    他在路旁停車,走過去察看,車子裏頭沒人,他繞了車子一圈,意外地發現擋風玻璃上有幾片櫻花瓣被雨刷夾住。


    盧有睿訝然,猜想著,會不會……


    他趕忙舉目往四周搜尋著,果然,在遠遠的樹蔭下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正低著頭躲太陽。


    盧有睿笑了,方才在大賣場停車場時的失落心情全消逝,他腳步輕鬆地往她走去。


    白湘芸頭低低的,正在鬱卒自己的倒楣遭遇時,突然感覺有人走近她身邊,對她說——


    “車子拋錨了嗎?需不需要搭便車?”


    這聲音?!


    白湘芸愕然抬頭,果然看見盧有睿正對著她微笑。


    “是你?怎麽會?”他怎麽會知道她被困在這兒,正急需幫助?


    “剛好路過。你呢?”


    “我……也剛好路過,結果車子不知道怎麽迴事,熄火了,偏偏手機又沒電。”她不好意思說,她其實是專程上山來找他的,但是撲了空又遇上車子拋錨,隻能很狼狽無助地待在這裏瞎等。


    “隻是路過?”他挑眉,覺得她沒說實話,哪有專門從山上路過的?而且她車子雨刷上的櫻花瓣說明了她似乎曾去過他家。


    他感覺得到她應該是有點喜歡他的,而她主動來找他,更加佐證了他的感覺,所以她絕不會隻是路過。這個推測讓盧有睿感到踏實歡欣,他千百萬個歡迎她的出現,喜歡她的心思也愈來愈濃烈了。


    白湘芸嘟唇,找了個借口。“我其實是去賞櫻花。”


    “去哪兒賞櫻花?”


    她嗔了他一眼,老實說:“你家門口。”


    “專程來我家門口賞櫻花?不是找我?”不是吧?就這樣?


    “還有,呃……你上次不是說要再教我泡一次茶?所以我就……”總不能要她厚臉皮地直說,因為很想念他,所以莽撞地開車上山來吧?


    盧有睿笑看她難為情的局促表情,說:“那就走吧!”


    “嗄?去哪兒?”


    “去我家泡茶。”


    “可是我的車……”


    “山上這裏很難找到拖吊車,我有認識的車廠,如果你信任我朋友的話,我打電話叫他們來幫你把車送進廠檢查一下。”


    “好啊!”她點頭,他介紹的朋友她當然信任。


    盧有睿馬上打電話聯絡車廠,他們等了十幾分鍾後,車廠的人來了,掀開車前蓋,東摸摸、西摸摸的,一會兒後車子終於可以發動了,但是隻能以極慢的龜速前進,車廠的人表示要把車子先開迴車廠修理。


    正要開走時,白湘芸突然想到什麽,跑上前去製止。


    “等等!”


    白湘芸打開後車廂,拿出一個袋子後,才讓車廠的人把車開走。


    盧有睿問:“什麽東西?”


    “看!”白湘芸獻寶似地從袋子裏拿出一雙女用雨鞋。“如果又下雨了,穿這個走在山路上就不怕跌倒了!”她燦笑著,沒發覺自己這個行為是不打自招,這等同自己招認了她期待兩人可以再次見麵,並且提前做了準備。


    盧有睿看著她的笑顏,心裏悸動著,更加確定了她喜歡他,而他同時也笑自己,他又何嚐不是一樣呢?不也是買了蚊帳,為她的再次造訪茶園做準備嗎?


    從第一次分開之後,他就不停地期待著下一次的碰麵,又是留電話給她,要她假日上山來玩,又是用小黑蚊當借口打電話給她,又是送茶葉、陪看病、拜月老的,一切的步驟都是因為他戀上了一個名叫白湘芸的女子。


    他欣賞她、喜歡她,而她喜歡他的心思也不難看出,看來,愛情應該是真的來了吧?他欣喜企望著,盼那代表情緣的紅線,另一端係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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