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顧行簡走上前用女真語勸解。他說得十分流利,兩個金人和通譯都聽呆了。其中一個問道:「你是金人還是漢人?」


    顧行簡說:「當然是漢人。」


    「漢人當中很少有人會把女真語說得這麽好。大概在你們眼裏,隻有中原文化才是正統。可你們的中原已經被我們占領了,皇室都淪為階下囚。」其中一個金人帶著幾分嘲弄說道。旁邊的金人聽了,都哄笑起來,聽不懂的漢人則麵麵相覷。


    隻那年輕的通譯聽懂了,氣得麵頰發紅,要上前去理論。


    顧行簡抬手攔住他,不怒反笑,從容地說道:「我聽說你們金國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在學漢人的東西。就連我們的銅錢,也一直被偷偷運到金國。銅錢在我們大宋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每年都要鑄造幾百萬貫,但到你們金國便是寶了。當年你們因為覬覦大宋的繁華,不惜侵占了我們北部的領土,但也止步於此,數十年不能南下。我不知道奪走別人的東西,以及被人拒之門外,有何值得炫耀的?何況這還是在大宋的領土上,爾等怎敢放肆!」


    那金人變了變臉色,隻覺得眼前的漢人男子氣勢壓人,自己生生矮了一截,再看一眼周圍烏泱泱的漢人,連忙灰溜溜地走了。


    那通譯對顧行簡鞠躬道:「幸好有先生在,女真語又說得這麽好,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麽迴擊他們。」


    顧行簡還禮,淡然地走出人群離去了。


    夏初嵐沒聽過顧行簡說女真語,等離開人群以後,好奇地問道:「老爺,您的女真話是跟誰學的?聽起來就像金人說的一樣。」


    顧行簡笑了笑,沒有迴答。崇明插嘴道:「是當年北上議和的時候學的。去之前老爺還一個字都不會說,臨時找了個在四方館的金人學習。在金國幾個月,就能說得很好了,連當時跟去的通譯都說老爺極有天賦。」


    夏初嵐看著顧行簡清秀的側影,暗自歎了口氣。


    這人學東西是很快,她可是親身體驗過的。比如吻技還有床笫之間的事,短短時日,已經是爐火純青了。她幾乎每晚都要被他弄得求饒不止,他卻始終精力旺盛。但一到白天他就是衣冠楚楚的顧五先生了。


    誰能想到他脫了衣服是那樣的?


    顧行簡當然不知道他的女人正在想什麽。他關心的是當地的物價,還有金人交易的東西,時不時會向路邊的攤主詢問一些事情。金人在這裏購買的主要還是茶葉,絲綢以及瓷器。而金人賣的則是毛皮和馬匹。因為大宋境內馬匹十分短缺,據說那些馬比上等的絲綢還要貴上幾倍,而且金人隻要銅錢進行交易。


    等顧行簡逛了一圈,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四處都掛起了燈籠。他做事時十分專注,直到六平的肚子響了兩聲,他才有所察覺,迴頭問道:「可是餓了?」


    六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與都城裏徹夜做生意的人不同,這裏的商鋪或是攤子好像隻在白日經營,到了晚上都早早打烊了,路上也沒什麽行人。


    幾人都有些饑腸轆轆,實在找不到吃東西的地方,正準備返迴客舍。忽然遇到了一隊十幾騎,將他們團團圍住。那些人金刀大馬,袖口和領口縫著動物毛,帶著氈帽,梳著辮子,一看就是金人。


    顧行簡抬手將夏初嵐護在身後,麵色不變。六平和崇明上前,做好了要動手的準備。對方人數眾多,六平手心裏還冒了不少的冷汗。


    領頭的一個金人用眼神搜尋了一下,停在顧行簡的臉上,用女真話說道:「我下午在集市上見過你,你是不是會說女真話?」


    顧行簡點了下頭,那人繼續說道:「我家夫人不小心墜下馬車受傷了,危在旦夕。附近隻有一個漢人的大夫會治,但他說的話我們聽不懂,那個通譯也說不清,你能不能跟我們去一趟?有重賞。」


    顧行簡看那金人不像是普通人,他金刀上的紋路似乎是金國某個家族的圖騰。他用女真話說道:「你們來了這麽多人,恐怕容不得我不去。」


    那金人說道:「我家夫人隨時可能會沒命,若在你們漢人的地界上出事,恐怕對你們也不是什麽好事。你最好跟我們走,我們自然不會為難你。」


    顧行簡想了想說道:「我跟你們走可以,但不要為難我的人。」


    那人抱拳道:「隻要你肯跟我們走,他們自然會沒事。我現在就可以讓他們離開。」說著,他讓身邊的人讓出一條道來。


    顧行簡轉身對夏初嵐說道:「你們先迴去,我有事跟他們走一趟。」


    夏初嵐抓住他的手臂,搖了搖頭。金人兇悍,又視漢人的性命如螻蟻,十分危險。


    顧行簡低聲寬慰道:「沒關係的。他們家裏有人生了重病,漢人的大夫與他們無法交流,需要一個會說女真語的人去幫忙。我去去就迴,你別擔心。」


    夏初嵐還是不放手,那金人催促了兩聲,模樣著急。顧行簡將夏初嵐的手輕輕拉開,交給思安,又跟崇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崇明便帶著他們走了。


    夏初嵐迴頭看顧行簡,他的臉上帶著淡定從容的笑意,仿佛隻是出門去朋友家中拜訪一般。


    等他們走了幾步,那隊金人騎兵已經揚塵而去。街道上空蕩蕩的,再無一人。


    崇明看了看夏初嵐的臉色,說道:「那些金人各個都是高手,真要打起來怕會傷到你們。老爺智計過人,不會有事的。而且還有暗衛跟從。」最後一句,他說的很輕。


    夏初嵐這才稍稍安心。想起剛剛那幾個金人的氣勢,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來頭肯定不小。顧行簡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而且經常與金人打交道,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陳江流在旁邊說道:「崇明哥哥,這裏有很多金人,路上恐怕不安全,我們還是快些迴客舍吧。」


    崇明點頭,趕緊帶著眾人迴去了。


    顧行簡被帶到一座府邸之前,門庭修得十分宏偉,卻沒有匾額。金人帶他進去,直接進到一座院子,花園裏種著很多時令花卉,還有一座秋千架,一看就是女子的住處。門外站著的侍女也都是金人打扮,裏頭燈火通明,隱約有人聲傳來。


    「別耽擱了,快進去吧。」那金人催促道。


    顧行簡走進去,屋裏的布置與宋人的居所無異,但所擺放的東西卻有些金人的特點。比如地上的織花毯子,矮櫃上擺放的牛角,還有牆上掛的一把鑲滿寶石的彎刀。


    床上繡金絲暗紋的帳子放下來,兩個侍女在床邊照顧。一個老者凝眉站著,肩上挎著藥箱,應當就是大夫。


    顧行簡上前與那老者交談,然後迴來對金人說道:「大夫剛才把脈,初步判斷夫人的傷勢不是非常嚴重。但為了確定沒有傷到內髒,需要侍女將夫人的衣服除去,然後按照大夫所說的方法,讓侍女仔細檢查一遍。」


    「事不宜遲,你們快些吧。隻要夫人沒事,要我們怎麽做都可以。」那金人急切地說道。


    顧行簡請他迴避,又給大夫和金國的侍女傳話,很快就檢查好了。


    大夫前去開藥方,顧行簡問那個金人:「我何時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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