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已經燃起好幾座暖爐,被子也蓋了兩層,但小姐的身子還是暖不起來,總帶些冰涼,讓她不由得擔心。


    過去十年,小姐的狀況就算再差,也沒此刻糟糕,小姐眼下的暗影越來越深,每次隻要一睡下,那微乎其微的虛弱唿息,總會讓她有種錯覺,以為小姐連唿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朵兒,王他……來了嗎?」她微喘著氣,想睜開眼,卻力不從心,幹脆就不睜了。


    她體內的刺痛感加劇,日日夜夜都在折磨她,禦醫開的藥都已經無法抑製毒深入她的髒腑裏,現在的她,連唿吸都會感到刺痛,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宗薰知道已經不能再繼續隱瞞下去,隻好老實告訴蘭霆宗雪瑩的病況,前幾日宗薰便告訴女兒現在已經無法阻止蘭霆上山來看她,讓她先有個底,此次見麵恐怕是避不開了。


    「剛到,族長正在廳前迎接他,應該再過一會兒就會到小姐這裏來了。」


    「房門閂起了嗎?等會兒無論王說了什麽,甚至是威脅你、命令你,你都不要開門,知道嗎?」


    「門閂起了,隻是……」朵兒有些遲疑。「小姐,你真的連王的麵都不見?」


    雖然小姐不曾說出口,但她很明白,小姐雖然對王不諒解,卻也矛盾地思念著王,現在好不容易王過來了,小姐卻狠下心來避不見麵,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痛苦折磨呀!


    「見到他,隻會讓我更痛苦,不見也罷……」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雖然她心底其實也很想念著他。


    她好矛盾、好痛苦,明明對他不信任她而耿耿於懷,卻還是無法完全舍下對他的情感,才會讓自己陷入矛盾掙紮的境地。


    就在這時,宗薰領著蘭霆到了宗雪瑩的房門前,宗薰試著推了下門,發現門被閂起。「王,門閂起來了。」


    她在剛才迎接蘭霆時,就已經事先告訴他,宗雪瑩似乎對他有誤會,可能會避不見麵,但誤會到底出在哪兒,宗雪瑩始終沒有吐實,她也不甚明白。


    「雪瑩,本王來見你了,快開門讓本王進去!」蘭霆急切地喊著,他好不容易才來到雲渺山,為的就是要見她,他想見她想得都快瘋了,她如果避不見麵,他上山這一趟又有什麽意義?


    宗雪瑩強忍著心酸,哽聲說道:「朵兒,照我的話做……」


    朵兒輕歎了口氣,才來到門邊,非常無奈地迴答:「王,請恕奴婢無禮,小姐希望能一個人安靜地靜養,所以……」


    「朵兒快開門,不管有什麽誤會,本王都要當麵和她說清楚!」他多想不顧一切地闖進房裏,但怕這麽做會刺激到她,讓她的身子更加虛弱。


    「可是……」


    「咳咳……朵兒……」宗雪瑩虛弱地想起身,卻連力氣都使不太上來。


    「小姐?」朵兒驚唿一聲,趕緊迴到床邊,扶她坐起身。


    「朵兒,扶我到門邊去……」她微喘著氣,眼睛半合,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還是由我跟他說吧……」


    朵兒隻好趕緊拿披風披在宗雪瑩身上,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宗雪瑩靠著朵兒慢慢行走,短短的一段距離,卻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


    她看著門窗外透出的人影,眼眶還是不爭氣地浮起淚波,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麵。


    「王……請迴去吧。」她狠下心腸說道。「既然你無法信任我,我也無法再待在你身邊了,咱們倆……還是別見麵吧……」


    伸出手,摸著映在門窗上的暗影,幻想自己其實正摸著他溫熱的臉龐,她隻能以此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不敢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就怕自己會心生動搖,何況她覺得自己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恐怕真的熬不到春天來臨的時候,多見上一麵也隻是徒增彼此的遺憾。


    娘說她和他有緣分,大概他們倆的緣分還不夠深,所以她無法長伴他左右,僅僅十年,緣分就盡了……


    「本王不懂,為什麽你會以為本王不信任你?」


    「你命人將我抓住的那一刻,我的心有多寒,你或許永遠都無法明了……」


    蘭霆萬分驚詫,這才明白當時他顧全大局的舉動,卻在無意之間傷害了她,讓她誤會他對她不信任。


    「雪瑩,當時我並不是不信任你,那隻是暫時的權宜之計,我一直深信你不可能會下毒害人。」他急切地解釋。


    但宗雪瑩心中的結已打得深,不是簡單幾句解釋就有辦法解開的。「我又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明白誤會了我之後,才用這種話來安慰我?」


    現在再說什麽,都已經遲了,誤解一旦在心中種下,萌生的根便盤根錯節的占據整顆心,緊緊地纏著,很難連根拔起。


    「那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肯相信我?」既然誤解已生,他隻好想盡辦法補救,希望能重新得到她的信任。「隻要你說,我絕對為你辦到!」


    「王,我累了,恕我無法再和王多談下去……咳咳咳……」


    「小姐!」朵兒趕緊將虛弱的宗雪瑩扶迴床上,幫宗雪瑩說話。「王,小姐真的累了,請王見諒。」


    「雪瑩!」蘭霆心驚地聽著宗雪瑩咳聲不斷,像是非常痛苦,他的心也跟著緊緊揪痛,同樣備受折磨。


    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她相信,他對她的心始終沒有動搖過?難道要將他的心給挖出來,才能證明這一件事?


    他一定要想辦法,絕不輕言放棄,絕不!


    蘭霆沒有勉強宗雪瑩和他見麵,卻也沒有離開雲渺山,他決定住下,希望能軟化她的心,解開兩人之間的誤會。


    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她的身子狀況,真的撐不下去了?


    「難道你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想了嗎?」


    前廳裏,蘭霆和宗薰、兩名暫留在這的禦醫討論著,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宗雪瑩在他眼前死去,他不可能放棄的。


    「用藥材延緩毒性蔓延的速度,本就有個限度,宗姑娘的身子可以撐到現在,已是非常不容易,微臣們真的已經盡力了。」禦醫無奈地迴答。


    蘭霆派出去的人也沒有尋找到可以解斷魂草毒的辦法,而現在唯一有希望的百靈曇又尚未開花,他們能想的辦法、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卻還是敵不過宗雪瑩已不堪負荷的身子。


    蘭霆轉而問向宗薰。「難道隱族沒有其他的術數可以用在雪瑩身上,再幫她拖延一些時間?」


    隻要再一點時間,隻要能讓她撐到春天百靈曇開花,她的命就有救了,難道上天連這最後一點時間也不願給她,竟要他們眼睜睜看著她死?


    宗薰表情凝重,猶豫了好久,才答道:「其實還有一個術數可用,那叫『同命咒』,也叫做『情咒』,是施在互相有情的一對男女身上,如果能在瑩兒身上施同命咒,就能再替她拖延時間,直到百靈曇開花。」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說?」蘭霆雙眼一亮,忍不住振奮。「這咒術到底要怎麽用,你快說清楚!」


    「轉厄咒是找個替身承擔自己所有的厄運,以此達到趨吉避兇的目的,但同命咒相反,它是讓施咒的兩人共同分擔彼此的災厄、福澤,等於兩人從此之後禍福與共,承受著同樣的命運。」


    瑩兒現在正承擔著蘭霆和她自己益加沉重的病厄,所以身子已經負荷不了,如果轉而在她和蘭霆身上施同命咒,瑩兒身上原本承擔的所有病厄會轉移一半到蘭霆身上,她身子的病厄負擔減弱一半,也就能夠幫她求得更多的時間,撐到百靈曇開花的日子。


    而蘭霆雖然同樣承受一半的病厄,他現在身強體壯,承受得住病厄侵蝕,短時間內不至於有性命危險,隻要一得到百靈曇,讓瑩兒服下,她身上的毒一解,他也就能跟著平安無事。


    「那你就趕緊幫本王和雪瑩施同命咒。」蘭霆毫不猶豫地說道。「趁一切還能挽救前,快讓本王分擔她的病厄,如果真如你所說,同命咒可以共同分擔彼此的禍福,那本王身上的福澤也能幫助她,讓她更有機會度過這一次的危難。」


    「但同命咒可能會帶來無法預料的危險,甚至有人曾經因此而亡,所以我一直很猶豫,不知到底該不該冒這個險。」


    「為什麽?原因何在?」蘭霆緊蹙起眉,既然有人安然無恙,就表示同命咒並不是不可行的。


    「同命咒是因情而動,隻要情一變,咒術便會起變化,輕則傷身,重則喪命,所以非到萬不得已,還是別輕易……」


    「族長,不好了!」朵兒一臉快哭出來的衝入廳裏。「小姐她突然開始吐血,一直停不下來呀!」


    「雪瑩!」蘭霆心急如焚地衝出去。


    「瑩兒!」宗薰也驚愕地跟著一起離開。


    一行人趕緊來到宗雪瑩的房裏,此刻宗雪瑩趴在床邊,捂住嘴不停地嗆咳,暗紅色的血液不隻染滿她的手,還滴落在床沿,看起來觸目驚心。


    「雪瑩!」蘭霆衝到床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她早已吐得臉色慘白,氣若遊絲,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


    「你……你來做什麽……」她虛弱地說道。「我不想見你……請你讓我一個人……好好靜養……我……」


    「雪瑩,別再說話了。」他輕柔地為她拭淨嘴角的血跡,深怕來不及救她,趕緊迴頭對宗薰道:「幫我和她施同命咒,快!」宗薰剛才的警告一點都影響不了他的決心,他願意拿自己的命來分擔雪瑩的災厄。


    他這輩子隻愛她一人,同命咒施在他們身上,絕對不會有危險!


    宗薰見蘭霆的態度堅定,而宗雪瑩情況危急,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不再遲疑,趕緊吩咐朵兒。「去我房裏,把我施咒的銀針拿過來。」


    「是!」朵兒馬上衝出房去。


    「你們……想做什麽……」宗雪瑩已經無力推開蘭霆,隻能倒在他懷裏,痛苦地喘氣。「什麽……同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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