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視線不經意落在靜坐在嶼哥兒身旁的謝景行身上時,太後眼中卻是眸色難辨。


    想起前幾日她與何懷仁的密談與計劃,太後雖不甘心,可若要使顧紹弘之後登位能更順當,她必須要將謝景行拉到己方來。


    謝景行卻沒注意到太後與殿中其他個人的反應,隻又伸出手取過一隻蝦,袖子順著他動作往後滑落,他也不管,將蝦頭蝦殼剝去,又細心地挑去腹部留下的幾根蝦腿。


    此時,他手中就隻剩手掌大小的透紅蝦肉,在一旁小碟中沾了一點禦廚驚心調製的蘸料,這在京城這個時節極為少見的新鮮海蝦才被他放在了嶼哥兒的碗中。


    嶼哥兒眼尾彎彎,筷子上的鮮筍也剛好落在謝景行碗中。


    太後見到兩人溫情脈脈的場景,眼尾一抽,微微側首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碧荷。


    碧荷接收到她的眼神,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太後心中冷笑一聲,遙遙與何懷仁對了個眼神。


    何懷仁今日表現得可謂本分,隻和坐在他上手的孔起元一起,安靜看著殿中歌舞。


    而在何懷仁身旁的張文進卻時不時端起桌上酒杯,微抿後又放下。


    隨著眾人紛紛吃飽喝足,宴會就更是熱烈,漸漸的,不少喝的上了興頭之人開始端著酒杯來迴敬酒。


    在壽宴這般喜慶之時,上麵的太後和泰安帝也不會攔著他們,在張文進的盯視下,其中一位一直坐在靠近殿門的官員,顫顫巍巍站起身,抹了一把額頭細汗,他滿臉通紅,顯然也是喝的有些多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謝景行麵前,大著舌頭道:“聽說謝大人近日帶著翰林院幾位大人正在將華夏詩和華夏詩人編輯成書,真是辛苦,不過我對此卻是期盼已久,早就想閱遍華夏詩的風采,也能欣賞華夏詩人的驚才絕豔。”


    他甚至即興背了兩首華夏詩歌,“因為謝大人,我才能賞閱華夏詩,我在此敬謝大人一杯,也請謝大人早日將書編好,我好能早日得見此書。”說完他一飲而盡,甚至將杯翻轉過來,示意一滴不剩。


    謝景行有些猝不及防,可來人他雖沒見過,可既然能出現在此處,定然也是朝中哪位官員。


    他打眼看去,來人早已醉眼朦朧,渾濁的眼神緊緊盯著他。


    話已說到此,謝景行自然不能還這麽坐著,便也提杯飲盡。


    沒曾想這杯酒就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等那人一離開,就又接連過來了不少官員。


    他們早就想與謝景行交好,可謝景行難得出席宴會,這次好不容易逮住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而這其中甚至不少還是顧紹嘉一方的人。


    不過片刻,謝景行就被蜂擁而來的官員們擁在其中。


    嶼哥兒有些擔憂,他知謝景行酒量不好,可別看他能坐在此殿中,而不是與其他大多數誥命夫人、夫郎一同待在偏殿,可到底礙於哥兒身份,他不能就這麽直接過去幫謝景行擋酒。


    隻能扯了扯安庭軒的衣服,“二哥,謝哥哥要醉了,你去幫幫他吧。”


    安庭軒卻隻是看了謝景行一眼,雖然他是承認嶼哥兒嫁給謝景行能得到幸福,可也不能否認是謝景行將自家弟弟拐走的事實。


    能讓他吃些苦頭,他自然樂見其成。


    任嶼哥兒如何勸說,他都不幫忙,甚至還親自過去灌了謝景行滿滿一杯酒。


    第220章


    謝景行從沒想過他來參加此次宴會,居然是來被人灌酒的,猝不及防之下,他也推遲不了眾人熱情,就算他控製著量,一杯杯酒也很快被他飲了下去。


    謝景行酒量本就不濟,過往隻要喝上五六杯,頭便會感覺昏沉,現在他都不記得已喝進肚多少杯,早已是醉了。


    好在他頭雖已昏沉,可理智尚在,隻是動作遲緩些,且並不像謝定安那樣喝醉後就隻想睡覺。


    不過雖然如此,卻隻有他一人覺得他還算清醒,在別人看來,他動作遲緩,連酒杯都快對不準嘴邊,已是喝得爛醉的模樣了。


    而且就算謝景行能保持理智,可他的膀胱卻撐不住,酒過三巡,謝景行再也堅持不住,尋了一個空子,撐起身體道:“謝某先得去茅房一趟,還請諸位恕罪。”


    身周之人看著謝景行搖搖晃晃的模樣,自然不會再攔他,紛紛讓開了身體。


    嶼哥兒看見謝景行走路都有些摸不準如何下腳,擔憂地起身想要攙扶他,卻被安庭軒一把拉住,“哪個小哥兒會跟著漢子跑去茅房的?就算他是你未婚夫也不成。”


    嶼哥兒心急地眉頭都皺起來了,“可謝哥哥已經醉了,萬一摔了怎麽辦?”


    安庭軒一側頭,視線逡巡間,見到一位眼熟的小太監,對他使了個眼色。


    一位隨侍在旁的小太監就走了出來,快步過去攙扶住謝景行。


    “一遇到與謝景行有關的事情,你便失了平常心,非得你去嗎?”安庭軒自顧自又飲了一杯酒,將眼神複又投向了端坐在禦座上微笑著的泰安帝。


    嶼哥兒看見被攙扶著的謝景行走出殿門,才猶猶豫豫坐了迴去。


    走出殿門外後,謝景行便再聽不到安庭軒與嶼哥兒的交談,被太監攙扶著沿著殿外迴廊前進,轉過幾道彎就到了大殿旁側不遠處的茅房。


    沒想到到了茅房外卻見茅房門緊閉,太監有些意外,連忙上去敲門。


    裏頭立即傳來聲音,迴道:“內急,鬧肚子呢,還要一段時間,你們若是不急便等等,要是急的話就隻能另尋地方。”那聲音粗聲粗氣的,隨著話語聲還傳出了肚子轟鳴的聲響,緊接著就傳出一股惡臭。


    小太監轉身走迴來,問道:“謝大人,你看?”


    謝景行早就頭腦昏沉,更是被熏得幾欲嘔吐,自然不願繼續待在這裏受煎熬,“走吧。”


    小太監忙又攙扶住他,往另一邊離得近些的茅房而去了。


    聽著腳步聲走遠,茅房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腦袋,看不清麵貌,可看身形也能看出是一位粗壯的漢子。


    看著謝景行的背影真的往斜對麵那方向去了,人影迴身將茅房門合上,從另外一條道路快步離開。


    皇宮的環境還不錯,舉行壽宴的太極殿周圍更是樹影重重,宮燈遍地。可離開太極殿之後,兩邊的宮燈就較太極殿少了大半,好在仍是能瞧清腳下的路。


    又一次拐過一處假山時,謝景行在心中感歎,看來就算是皇宮,也比不上現代的方便,之前殿試和瓊林宴還未察覺,此次倒才發現就算是在皇宮中,茅廁也不是隨處可見。


    他在膀胱的憋脹中走了快半刻鍾,才又終於見到了一處大殿的影子。


    此時他就算手腳不太靈便,不免也加快了腳步。


    太極殿中,嶼哥兒連連側首往殿外看去,嘴裏還小聲念叨道:“怎麽去了這麽久還不迴來?”


    安庭軒劈著腿坐在他身旁,咽下口中酒,順口道:“不會是掉茅房去了吧?”


    嶼哥兒一掌拍在桌案上,“二哥!”圓溜溜的雙眼狠狠怒瞪了他一眼,“你還在吃東西呢,這樣說不嫌惡心嗎?”


    安庭軒本就是個混不吝的,隻是因種種因由導致壓力加身,才會變得深沉些,可本性難改,尤其是在嶼哥兒麵前,雖沉穩不少,可總是會有些兒時的性子冷不丁地冒出來。


    也是因為嶼哥兒實在看不慣他那般苦大仇深的模樣,特意招惹他,金匾城幾個月相處下來,才終於讓安庭軒有了些兒時的感覺。


    安庭軒也知嶼哥兒的心意,才會在嶼哥兒麵前有所放鬆。


    看嶼哥兒生氣,安庭軒勾起一側嘴角,他可是在死人堆裏翻過東西的,這點小事可惡心不到他。看嶼哥兒跟小時一樣,像貓崽一樣生氣卻又奈何他不得才有趣呢。


    嶼哥兒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大聲道:“我去找謝哥哥了,你不許再攔我。”說完不等身旁人有所反應,便突突突衝出了太極殿。


    他的動作雖有些急切,可殿中官員多是已經喝得有些上頭了,就算還有清醒的,也是在與身旁友人閑談,有的欣賞歌舞,更多的則是將心神放在泰安帝和孔起元、何懷仁等人身上,沒幾位官員注意到嶼哥兒的動向。


    安庭軒掃視殿中一圈人,何懷仁還在對麵本分坐著,太後以及她身後碧荷也隻微笑著待在上方。


    且殿外禦林軍人數不少,幾乎都是他們的人,茅房也不遠,嶼哥兒應不會出事,他便沒跟上去。


    他還沒來得及將視線從太後身上收迴來時,就看到太後蹙起眉望著太極殿一處角落。


    他跟著將視線投過去,便看到殿中最角落處坐著京城出了名的一些紈絝子弟,大多都與皇室沾親帶故。


    那群人之中聲音最響,鬧得最歡的便是曹天雄,他此時滿臉通紅,正擼起袖子與人拚酒,安庭軒眼神微凝,看向曹天雄的眼神帶上了冷意。


    與此同時,太後也低聲吩咐碧荷,“你過去同廣威王說一聲,讓他將曹天雄送迴去,我看他也是醉得有些糊塗了,這裏這麽多大人,他卻醉成一灘爛泥,還大聲胡鬧,真是不成體統。”


    泰安帝耳尖微動,將一旁太後的低語聲全部聽進了耳中,他也看過去,見到那邊那些年輕人胡鬧的動靜,厭惡地撇開了眼。


    碧荷立即腳步匆匆往人群中的廣威王走去,俯身在廣威王身邊耳邊說了幾句話,廣威王便麵露驚慌迴頭看向曹天雄。


    在碧荷直起身後,廣威王臉上的朦朧醉意傾刻散了個幹淨,腳步匆匆過去,一巴掌拍在曹天雄背上,將曹天雄唬得一激靈。


    曹天雄滿臉醉意,廣威王隨即點了兩位殿中的太監過來將曹天雄攙扶出去,這才擦著汗迴了座位,同身旁人說笑。


    安庭軒和泰安帝看著曹天雄肥壯的身影踉蹌著消失在殿外,卻沒收迴視線,兩人心中都忽而閃過一絲異樣。


    還未深想,太後便探身過來同泰安帝說話,少有的溫和語氣。


    而安庭軒這處,才與顧紹嘉夫婦交談完的幾位官員也移到了他麵前,滿麵笑意喊道:“安將軍……”


    不過一會兒安庭軒便被簇擁在了人群中間,堵住了他朝向殿外的眼神。


    而才走出殿外不遠,曹天雄滿臉的醉意便消失無蹤,眼神也清明了過來,問道:“他已經往那邊去了嗎?”


    左側扶著曹天雄的人嗓音低沉,不像是太監能發出的聲音,“還沒,不過應該也快了,曹少爺可以先過去。”


    曹天雄有些猶豫,“可他是地坤,我能治住他嗎?”看著身旁這位由太後安排著事先潛入皇宮的漢子。


    “曹少爺可是漢子,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小哥兒?”漢子扶著曹天雄的手用力,將人往平度殿方向引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再說帶將人引過去之後,殿外會有天乾散發信息素誘導他,到那時,曹少爺自然不用耗費吹灰之力便可對他為所欲為。”


    曹天雄迴想起嶼哥兒那張精致絕倫的臉以及露在衣裳外玉白的皮膚,登時心神一陣蕩漾。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肥壯的身軀快步跟著漢子從另一側穿過一條小徑。


    而另一位方才緊隨在兩人身後的太監則在兩人背影消失後,立即轉去了嶼哥兒離開的方向。


    此時的謝景行則還被太監攙扶著,終於到了大殿的角落,茅廁門大開,顯然沒人。


    他推開太監的攙扶,搖搖晃晃地進了茅房,痛快地解決了膀胱的腫脹。


    殊不知在他進入茅房後,門才合上,一直候在外間的小太監便被從後方猛然襲出的黑影一掌劈在後頸上,身體登時便軟倒下去。


    黑影雙手托住小太監的腋下將人拖了出去,不多時,另一位與先前那位太監打扮一模一樣,連身形也大差不差的人代替了他,等候在了原地。


    等解決完內急,謝景行更清醒了些,隻是就算如此,神智也仿若被罩上了一層薄霧,對外界的感知較未飲酒時還是差上許多。


    這邊的宮燈隔上許遠才見著一個,唯有燈下亮光灼灼,其他地方卻大多是黑影重重,太監過來攙扶謝景行時,謝景行隻大概能看清他低垂著的頭頂,並未感覺出異樣。


    小太監一路都沉默著,在往外繞過一道又一道小徑時,謝景行就算再不清醒,也發現此時他們所行走的路與來時完全不是同一條,甚至截然相反。可等他抬頭看去時,他們前進的方向又確實能看到燈火通明的太極殿屋頂,甚至歌舞聲也越來越近了。


    可在走過一條上下分叉的小道時,太極殿就在不遠處,而要去太極殿他們應該往下才是,可身旁太監卻極為自然地將謝景行攙扶著往上行去。


    謝景行當即便提起了心,在又拐過一道轉角處時,謝景行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身旁低著頭的太監,混混沌沌問道:“怎麽還沒到地方?”


    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明顯醉得不輕。


    那太監卻是個謹慎的,隻壓著聲音迴道:“快了。”


    聲音不對,謝景行蹙起眉又很快鬆開,更清醒了些,可手腳還是有些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麵前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房間,皇宮占地甚廣,其間宮殿房間更是數之不盡,就是泰安帝在皇宮生活了幾十年,應該也摸不清宮中到底有多少處宮殿。


    而聽著後方傳來的喧嘩聲,明顯此處離太極殿並不遠。


    扶著謝景行的太監才又出聲道:“方才謝大人入廁之時,安小公子吩咐了奴才前來,說是為謝大人安排了地方歇息,好醒醒酒,讓身體舒坦些。”


    謝景行腳步一頓,這倒是嶼哥兒能做出來的事情,不過太監的話雖然能解釋此時狀況,可謝景行卻並沒完全放下心,按照嶼哥兒的性子,他應該自己親自前來才對。


    心有疑慮,謝景行往前的腳步便變得有些遲緩,太監咬著牙往後側頭看了看,估摸著時間,動作加快了些。


    謝景行被他往前拖著,很快便進了麵前的房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攻的種田科舉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一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一行並收藏穿越攻的種田科舉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