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盤山不高,越到山頂地勢就越平坦,而上到最高處,入目便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水碧綠中透著抹藍色,清澈見底,湖中有不知名的鳥類悠閑地劃著水波,還時不時從湖中叼出小魚一口吞下。


    湖泊有近兩個足球場大小,最外麵一圈是淺灘,水草密密實實,再往外便是綿延著一直到了謝景行等人腳下的草地。


    周圍人還不少,都是出來遊玩的。


    謝景行首先下了馬車,他長手長腳,長得又俊,唇角掛著笑牽著雙胞胎和元寶一個個跳下來。


    雙胞胎活潑可愛,元寶在這段時間被養得好,臉上身上都長了些肉,雖不帶笑,看著也是個英俊少年郎。


    周圍的人都注意到這一家人,本以為全下來了,可緊接著馬車裏又鑽出一個眉眼精致的小哥兒,好看地讓人移不開眼。


    最後還下來了一個沉著臉,卻極英俊的漢子,這一行六人站在一處,真是不知該將眼睛落在誰身上。


    雙胞胎已經扯著元寶衝向了中間的草地,那裏有許多孩子在玩樂,放風箏的也不少,還有幾個小孩正在踢動一個圓滾滾的蹴鞠,元寶與雙胞胎呆著也恢複了一些少年心性,臉上也帶上了柔和的笑意。


    尋了處空地,謝景行和安庭軒合作,一同將馬車裏帶過來的墊子鋪好,又將馬車中帶來的各種東西放在了墊子上。


    才弄完,安庭軒就躺倒在了墊子上,墊子不小,別說隻是他一個人,就是再躺上幾個大漢在上麵翻滾也裝得下。


    看著蔚藍的天空,他的傷還沒好,本是該在家中休養的,可長公主知道謝景行要帶著嶼哥兒一同出門,便讓他跟上。


    他轉過頭就對上在謝景行身旁跟前跟後的嶼哥兒,他覺得他根本就不該聽話地出來,他就多餘。


    不過許久沒這麽悠閑了,出來曬曬太陽,放鬆放鬆也挺好,等再過兩日傷好,他怕是再想閑下來也不成。鳥群從天邊飛過,等殘留在瞳孔中的鳥群的蹤跡再也不見,安庭軒眉間的悵然若失也跟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狠戾。


    謝景行才站直身,雙胞胎就又跑了迴來,他們費了半天功夫,也沒將風箏放上去,這是迴來求助呢,拖著嶼哥兒便又跑了。


    謝景行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跟屁蟲離自己越來越遠,背影還很是歡快。


    謝景行能怎麽辦呢?隻能跟上去,山頂有輕搖搖的微風,吹過草地時,小草的莖葉微微舞動著。


    這兩日天氣正好,暖陽當空,小草中的露水早已幹透,站在齊腳腕處的草叢中隻覺舒坦,旁邊的一個小孩在草地上瘋跑,不小心跌倒,也不覺得疼,很快又爬起身,遙望著天上高高飛起的風箏。


    而在嶼哥兒的幫助下,謝若的風箏已經飛起來了,他扯著風箏線笑得見牙不見眼。


    等謝景行過去時,幾個小的手中的風箏都已經升空。


    嶼哥兒仰看著天空的小臉亮晶晶的,見謝景行靠近,他更是神采飛揚,“快,謝哥哥,就剩我的了。”


    風箏線一鬆一緊間,狸奴樣式的風箏也緩緩升空,煤炭在底下往上躍起,想要抓住那隻貼在紙麵上的貓,眼中滿是疑惑,怎麽這隻貓還能飛的?


    小白看著它愚蠢的模樣,狐狸眼裏滿是不屑。


    看風箏越飛越高,嶼哥兒便扯著風箏線靠近了謝景行,然後將手中的線軸放在了謝景行手中,“快,謝哥哥,你也玩。”


    那雙圓溜溜的貓眼中盛滿了陽光,比旁邊波光粼粼的湖麵更美。


    謝景行有些失神,嶼哥兒迴來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細細地看他,明明都已經去戰場上走了一遭,甚至還親手殺過敵,可那雙眼仍然純粹,滿滿都是快樂。


    嶼哥兒發現謝景行好一會兒沒有動作,有些疑惑,迴頭對上謝景行的雙眼,一時失了聲,眼尾飄起淡淡的一抹紅。


    謝景行眼中笑意閃過,順了他的意,將風箏放得更高。


    “啊啊啊,哥哥的風箏飛到最高了,快點快點,我們也要再飛高些。”謝若立即喊道。


    這裏放風箏的可不隻是謝家人,聽見謝若的喊聲,其他孩子也不甘示弱,一時間風箏齊齊飛得更高,草地上遍布歡聲笑語。


    嶼哥兒對上謝景行總是羞怯又大膽,剛才還帶著抹羞澀,可此時卻已經攀在了謝景行臂上,緊張地同身邊小孩攀比著風箏的高度。一旦發現有風箏比他們的更高,就皺起臉,等謝景行將風箏放到最高處,再無人能及時,就笑彎了眼。


    謝若就不願意了,他扯著風箏,跑過來硬是從嶼哥兒和謝景行中間鑽出個頭,撒嬌道:“哥哥,不能隻幫著嶼哥哥,也要幫我們放高些。”


    謝景行隻得將線軸給了嶼哥兒,又幫著謝若將風箏放高,他們幾人就開始在草地裏瘋跑。


    等將孩子們哄好,謝景行才騰出手來,他沒忘記今日來此的目的,可不是隻為了玩的。


    湖裏遊動的動物不少,湖邊覓食的鳥雀更是多種多樣,甚至連鴛鴦都有,可他卻並沒看到大雁。


    不過他們在湖靠近山道一邊的草地中,而另一邊則是連接著人高的草叢,再往後就是綿延的山林,或許湖對岸有大雁的影蹤也不一定。


    謝景行迴頭看了看幾個孩子燦爛的笑顏,見安庭軒雖躺在墊子上,可卻時刻注意著嶼哥兒那邊,一旁還候著幾個護衛,也都是人高馬大的。


    謝景行便放心,沿著湖邊往湖對岸去了,離山林越近,草也越加茂密,隨著他的走動,草叢裏麵不時飛出幾隻野雀。


    而當他的視線在草叢和山林間四處逡巡時,殊不知離他不遠的山坡之上也投來了視線,正落在他身上。


    孔無霜還是麵若冰霜,可卻無損她的美貌,看見底下的人,她眼神動了動,“狀元郎今日也在此處?”


    她身旁的人聽得此言也跟著看得過去,孟冠白更是直接站起了身,一看見底下人影便道:“還真是謝兄。”


    他了解謝景行,當即便看向湖邊玩鬧的人群,“謝兄絕不會一個人過來。”


    果然,他很快便瞧見了熟悉的麵孔,“謝兄是陪嶼哥兒和他的雙胞胎弟弟過來的。”


    孔無霜眉眼一動,“孟公子很了解狀元郎?”


    孟冠白複又坐下,“我可是在謝兄方去通州府府學就讀時就同他熟悉了,之後更是成為好友,同窗幾年,自然很了解他。”


    孔無霜卻沒再說話,而孟冠白則是偷眼瞧著她的神情,一臉春心萌動。


    自瓊林夜結束,謝景行天外居士的馬甲被揭開後,其他人尋不到謝景行的蹤影,又知曉孟冠白等人乃是謝景行的好友,孟冠白府中幾乎是日日不歇,全是尋了借口過來從他們口中打探謝景行過往的人,就連那些隻與孟冠白的人有過一麵之緣的人,都厚著臉皮尋上了門。


    煩不勝煩之下,寇準規今日一早就招唿丘、呂二人去了蕭南尋家中,留下他一人應付來人,好不容易送走一波人,他幹脆也關了門,套了馬車準備出門逛逛。


    巧合的是他出門不久便見到了孔無霜,鬼使神差之下,他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京外。


    沒想到出京沒多久,孔無霜的馬車居然陷進了坑洞中,他立即便衝上去幫忙了,馬車最後倒是從坑洞中出來了,可車輪卻壞了,孟冠白心中當即便得開了花,正是天助他也。


    他厚著臉皮同孔無霜搭訕了幾句,得知孔無霜是去霞影湖遊玩,便說他正好也要去霞影湖,還順勢提出可以將孔無霜捎帶上。


    孔無霜看了他一會兒,麵上淡淡,孟冠白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想法,正心中忐忑之時,孔無霜居然真帶著人上了他的馬車。


    一路上孟冠白就沒斷過話頭,孔無霜卻隻有隻言片語,可就算如此,孟冠白也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到了霞影湖,孟冠白也沒離開,一直沒話找話地跟在孔無霜身邊,可無論他天南地北閑聊,孔無霜麵上卻總是淡淡的。


    此時才好不容易見到孔無霜對他的話起了興趣,他沒有多想,謝景行就是天外居士一事,就是他得知後也是許久迴不過神來,其他人好奇也是應當的。


    曉霜從來都是最了解孔無霜的,就算孔無霜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可隻看她眼神微微閃動,曉霜便提起了心。


    可想到近日來孔無霜一直悶悶不樂,她便咬了咬牙,麵上浮起了一抹刻意的笑,“都說狀元郎難得的俊傑,生得又俊朗非凡,在通州府就沒有心上人?”


    孟冠白卻沒察覺出她的不對,隻有些奇怪她這問題有些突兀,可想到來他府中做客之人交談間透露過的話風,他便明白了過來,驚異道:“你們不會也信了京中那些閑言碎語吧?”


    曉霜笑意不減,“難道不是長公主為了拉攏狀元郎才求得泰安帝賜婚於狀元郎和安小公子?”


    第214章


    孟冠白連連擺手,“當然不是,別的不說,但賜婚一事我敢打包票,謝兄定然是最高興也是最迫不及待的那位。”


    孔無霜手微微緊了緊,曉霜眼尾一跳,“此話怎解?”


    孟冠白能待在孔無霜身邊已是高興地暈頭轉向了,哪裏會覺得她們問話也太深入了,“你剛才不是問謝兄在通州府有沒有心上人嗎?哪裏是在通州府,他還在寧河鎮時怕就與嶼哥兒心意相通了,還嘴硬同我們說嶼哥兒是他弟弟。”


    見曉霜將信將疑,孟冠白急了,“他們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你別看謝兄平日裏人模人樣,那是你們沒曾見過謝兄在對待與嶼哥兒相關事情時的表現,他可是在我們幾人中最重色輕友之人呢。”


    覺得這話好似有些不對,他又連忙找找補道:“當然這色隻限於嶼哥兒,其他任是絕色也入不了謝兄的眼。”


    曉霜的笑容變得牽強,“狀元郎就這般看重安小公子?”


    “可不是。”孟冠白一拍大腿,“謝兄自然是情義雙全之人,我能考上同進士,八、九成的功勞都在他,要是我們這些好友有什麽需要,那他更是二話不說全力相助。可隻要與嶼哥兒沾上一星半點關係,我們便會被他全然拋在腦後,我們說百句千句也頂不上嶼哥兒隻言片語,那可真是將嶼哥兒放在心尖尖上了,我就沒見過這般寵夫郎的。”


    他說得信誓旦旦,更沒有理由欺騙她們,曉霜連連看向孔無霜,孔無霜早已是變了臉色。


    孟冠白以為她是羨慕,連忙道:“謝兄待嶼哥兒之心自然是天地可鑒,不過,我跟謝兄多年好友,受他熏陶,之後定也會對未來媳婦這般好的,事事以她為先,時時刻刻將人放在心中。”他臉上浮起一抹羞澀,可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孔無霜,那意圖再明顯不過。


    可孔無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任何反應,孟冠白有些失望,不過很快振作起來,美人多嬌,求娶之人定也絡繹不絕,他怎可輕易言棄,得多努力才對。


    曉霜見氣氛沉悶了下來,笑道:“那孟公子未來夫人定也是幸運的。”


    孟冠白撓撓頭,嘿嘿笑道:“是我的幸運才對。”此時他倒是隻敢用眼角餘光瞄著對麵女子。


    曉霜看著孔無霜失神的模樣,心中一歎。


    氣氛越發沉默之時,孟冠白一拍腦袋,“對了,謝兄帶嶼哥兒和雙胞胎出來玩,絕對帶了好東西。”


    雲舒道:“什麽好東西我家小姐沒見過?”


    孟冠白搖頭,“那可不一定,他總是能弄出一些新奇的吃食出來,那些吃食我原來可從未聽說過,前日得知謝兄乃天外居士後,才知許是從華夏學來的。”


    “他不常做,我們平日裏就沒口福,隻有嶼哥兒和雙胞胎說要吃時,他才會多做些,有多的才會分給我們,這時他們定還沒開始吃,你們先等等,我去給你們拿點過來,你們也嚐嚐稀奇。”說完不等人迴話,孟冠白就急急忙忙跑了下去。


    殊不知他一句句無心之言就像是針紮在孔無霜心上,望著孟冠白的背影,孔無霜眼中像含了霜一般,“你們說,我先遇到的為何會是顧紹弘呢?”


    曉霜往前握住她的手,“小姐,切莫多思,大夫說了,你近日憂思過重,長久下去,身體會受不住的。”


    她們今日確實是來散心的,顧紹弘被禦林軍送迴府上後,心情一直不好,府中風聲鶴唳,人人都怕成了顧紹弘的出氣筒,好不容易顧紹弘沒再遷怒,卻又一直在後院裏胡鬧,還來了靜雅苑。


    孔無霜早已對顧紹弘深惡痛絕,是絕不可能再願與顧紹弘相處的。可她到底還是顧紹弘的正房夫人,當顧紹弘鐵了心要在靜雅苑留宿,她哪裏能阻止顧紹弘,想到此,孔無霜臉更是煞白。


    顧紹弘已許久沒來靜雅苑了,現在卻不顧孔無霜的冷臉執意留宿,意圖可謂昭然若揭。


    孔無霜費盡全力才壓抑住心中瘋狂的厭惡,她們一直待在湖邊一處高坡上,高坡除了他們之外再無他人,孟冠白現在也不再,孔無霜沒再掩飾眼神中的痛苦。


    曉霜四人見狀,都擰起了心,卻不知如何是好。


    而孔無霜卻又已不自覺地又將視線投向了下麵的草叢中。


    謝景行正在草叢中四處探看,分開比他還高的草莖,他又往前走了幾步,他走動的動靜驚動了草叢中的鳥雀,一隻兩隻……紛紛飛出藏身之地。


    謝景行隻看了幾眼,見都不是他的目標就移開了視線,在不知道路過了第幾窩野鴨蛋後,終於在視野最前方飛過的一串鳥雀中,發現了大雁的蹤跡。


    他再不多看其他地方,快步跟了上去。


    那隻大雁並沒有飛多遠,很快就在水邊的草叢中歇了下來,開始啄食水中的螺類和小蝦。


    謝景行匆匆趕過去時,就見著十幾步距離之外,山林與湖水交界處有著二十來隻大雁。


    謝景行停下了腳步,可卻並沒有立即動手,要提親的話,大雁最好是成對的。


    總得多觀察觀察,急著動手,萬一一不小心抓了兩隻公的或兩隻母的,就白費他特意跑這一趟了。


    而在他全神貫注觀察大雁的活動時,他身後輕手輕腳來了一道人影,謝景行耳尖微動,可首先飄進他鼻端的是熟悉的幾乎微不可查的荊棘玫瑰味。


    他眼中笑意閃過,卻並沒有迴過身,隻靜靜等著。


    很快,一雙手攀在了他的肩膀上。


    熟悉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謝哥哥,找到了嗎?”嶼哥兒的聲音很小,像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謝景行拉過他,將他置於身前,手往前一指,“看那邊。”


    嶼哥兒順著他指尖看過去,一大群鳥類在草叢中覓食,不時抬頭警惕四望,見沒有動靜,才會複低下頭尋食,他眼睛一亮,“真是大雁。”


    他早發現謝景行兩手空空,有些急,不過嶼哥兒生怕他發出的聲音將大雁驚飛,聲音更低了些,“離得這麽遠,怎麽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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