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捧著匕首,喃喃說道:“謝謝常大哥。”


    第194章


    自謝家來到京城後,謝景行沒好轉,卻也並未惡化,且也如於太醫所說,雖然昏睡著,身體卻反常地維持著健康,這倒是讓謝家人放心了些。


    這日一早,孟冠白和寇準規幾人又一同來了謝宅看望謝景行,初聞謝景行昏睡以及為何會如此時的義憤填膺還殘留在心,可隨著放榜時間漸近,心中也抑製不住地浮現出了擔憂與迫切。


    對謝景行的才學,他們從不質疑,可在身體抱恙的情況下,謝景行定會受到影響,會試也不知是否會出現意外,可看著謝家人一家四口強裝著維持平靜的模樣,他們也不好表露。


    反倒是周寧在送他們出門時,寬慰道:“說不定過幾日景行就醒過來了,你們也還是要多去忙活自己的事情,等景行醒過來後,我會送消息去告知於你們的。”


    周寧就算不識幾個字,可也聽說過同年之情於舉子們日後在朝為官極為重要,能使他們的仕途走得更加順暢。


    孟冠白幾人對視一眼,勉強笑道:“好,周叔麽,天寒,你先進去吧。”


    雙胞胎跟在周寧身邊,對著孟冠白等人擺了擺手,“幾位哥哥再見。”


    等出了街道口,孟冠白停下腳步,猛歎了口氣,張口欲說些什麽?可看著乾安街來來往往著的高門大戶的仆役,硬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寇準規從他身旁走過,以往古井無波的臉上掛著一絲肉眼可見的陰霾,話語淡淡,“迴去吧。”


    孟冠白恨恨出聲,“不迴去難道還去臨安樓不成。”他嗤笑一聲,“我可不敢去與尊貴的晟王殿下同處一地,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落得同謝兄一個下場,到時哭都哭不出來。”他本就是個憋不住話的性子,就算有所顧忌,最後還是沒壓抑住。


    “誰說不是呢。”丘逸晨更是滿臉嘲諷,“哈,禮賢下士,溫文爾雅,真想讓那些在我們麵前如此評價晟王的人來看看謝兄此時狀況。”


    呂高軒駐足在孟冠白身邊,苦笑道:“不知才好,知道了不定得多高興,謝兄身體抱恙,他們奪得會元的幾率不就更大了嗎?”


    近來集聚於臨安樓的舉子們,難道是真為了與眾舉子談詩論文嗎?不外乎是借詩文擴展名氣罷了。


    孟冠白怎可能不知,他氣急地一腳踢向旁邊的小石子,可滿腔怒氣與擔憂仍是翻湧在心中,發泄不出。


    石子被他踢地往前跳出去,落在地上,又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了蕭南尋的腳邊。


    孟冠白順著看過去,視線落在了蕭南尋身上,眼中擔憂更甚,他快步走過去,跟在了蕭南尋身旁,“蕭兄,謝兄已經倒下了,你可得顧及著身體。”


    “要不今日你隨我們去醫館看看?”他還是放不下心,實在是蕭南尋現在的模樣太讓人擔憂了。


    聽見他的話,其他幾人也看向了蕭南尋,都將他瘦骨嶙峋的麵頰看在了眼底。


    若是將蕭南尋和謝景行放在一處,蕭南尋雖還能站著,卻比躺著的謝景行更像病入膏肓的人,一雙眼本就不小,現在更是瘦凹了進去。


    眼眸中黑沉沉的,看不出一絲情緒,聽見他們的話,心中劃過一道暖流,蕭南尋勉強勾了勾唇,笑道:“無礙,近來又接到了家中來信,言道家中事情已處理完了,我不需再多加擔憂,很快就會好的。”


    話雖如此,他心中的種種卻不能對友人們說出口。


    大嫂已於大哥和離,隻留下了一個孩子在蕭家。


    蕭南尋的鬱鬱卻不單是為了此事,大嫂離開肖家,能與其未婚夫複合,有情人終成眷屬,雖對不起大哥,可他心中是為其高興的。


    現下會如此,更多是因為晟王手下三五不時上門逼迫於他,想到現今還昏倒在床的謝景行,往日那般活潑傻樂的雙胞胎,現在卻那麽安靜,還有謝定安和周寧的強裝鎮定,蕭南尋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暗光,強笑著將話題扯開。


    幾人聽他這麽說後,也不勉強他,更沒心情閑聊,說了幾句話後,各自迴了落腳之地。


    這邊周寧和雙胞胎又迴了謝景行的房間,周寧看見謝景行幹涸的嘴唇,倒了杯茶後將他扶了起來,緩緩地往謝景行嘴裏喂水。


    這也是讓他們感到高興的一點,謝景行雖然昏睡著,可就像是有意識一般,能自如吞咽東西,雖隻能喂進去些湯水,卻佐證了俞太醫所言,等精神了力進化成功後,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想到此,周寧麵上才輕鬆了些。


    周寧的動作慢,可還是有些水順著謝景行的臉頰滑落了下來。


    謝定安拿著手帕,伸過去想要幫著擦幹淨,謝若卻動作輕巧地從他手中將手帕搶了過去,趴在床上,一雙小手輕輕地擦掉謝景行臉上的水跡,“哥哥怎麽這麽傻,連喝水都不會了。”


    周寧將謝景行放下,空出手揉了揉謝若的腦袋瓜,“沒大沒小。”


    “本來就是傻嘛。”謝若嘟嘟囔囔地說:“明知道身體不好還非要參加考試,不是傻是什麽?等哥哥醒過來,我還要當著他麵說他傻。“


    “是不是?小篩子。”謝若轉過頭,想尋求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謝景君的讚同,可轉眼居然沒見到謝景君的身影。


    周寧從他手裏接過帕子,“小篩子方才出門了。”


    謝若有些疑惑,連忙跑到門口,才探頭望出去,就看到謝景君正笑著與元寶說話。


    謝若不高興了,小篩子怎麽能去親近元寶,小心元寶跟他們搶哥哥,他噔噔地跑過去,擠去了謝景君和元寶中間,瞪著元寶,“你又來幹什麽?哥哥有我們照顧,不需要你。”


    元寶往後退了一步,也不與他辯駁,垂下頭道:“我馬上就離開。”


    說要走,腳卻頓在那裏,半天沒動,視線越過麵前兩人,停在了謝景行的房門上。


    片刻,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卻還是不發一語地離開了。


    謝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著他背影消失,氣衝衝地看迴謝景君,“你跟他有什麽話好說的?”


    謝景君裂開嘴,笑道:“沒說什麽,我剛才看他在窗口往裏望,就出來想叫他進去,他卻不願,還沒說多說兩句你就出來了。”


    小篩子雖然總跟著謝若,什麽都聽謝若的,可卻又有著出乎意料的驚人直覺,不然平日裏也不能將跟個炮仗似的謝若安撫住,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撓了撓頭道:“我覺得元寶哥今日有些不對勁。”


    謝若拉著他就往屋裏走,“不要叫‘元寶哥’,那就是個野孩子。”


    與元寶相比,謝景君當然是對謝若更親近,也不反駁他,笑著道:“好。”他也還小,轉頭就將那絲奇怪拋在了腦後。


    周寧和謝定安也隻當他們是小孩之間的玩鬧,並沒放在心上。


    另一邊,元寶卻是掩下所有情緒,腳步由猶豫變得堅定,走出了謝宅。


    站在大門前,他忍不住迴首往裏看了一眼,駐足良久,才往臨安樓的方向去了。


    而在他走出謝宅時,斜對麵的長公主府也走出了幾人,為首的男子麵若冠玉,看著二十來歲的年紀,發現對麵謝宅有人獨自走出,還是個孩子,有些意外,可從府內駛出的馬車已經到了他跟前,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先上了馬車。


    兩人的方向居然是一致的,隻是馬車到底快些,很快超過了元寶,裏麵的人隻遠遠看了元寶一眼,便交錯遠離了。


    元寶沒發覺有人注意到了他,心中默默盤算著,若是真如那日他所聽到的那樣,晟王每隔一日就會來臨安樓與參加會試的舉子相交,今日便是他去臨安樓的日子。


    臨安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還沒到用正餐的時辰,已經高朋滿座。


    不過臨安樓裏的東西價錢高,非富貴人家少有人在裏麵消費,倒不是臨安樓會阻止平常百姓進入,而是尋常人估摸著自己的錢袋子,輕易不敢進來,就怕來過一次就把錢袋給掏了個空。


    好在謝景行時常會給元寶些零錢,元寶沒有大手大腳的習慣,存了不少,手頭的銀子恰好能讓他在臨安樓點一碗蜜浮酥柰花。


    這是他唯一能付得起銀子的,二兩一錢,付完錢後,荷包裏隻剩下孤零零的兩個銅板。


    不過,以後也用不著了,元寶很是隨意地將荷包塞進懷中,指尖觸到了一抹冰涼,他卻不以為意,一雙眼直勾勾地順著對麵的樓梯看向了二樓,晟王正在那裏與人高談闊論。


    小二也並不奇怪,臨安樓的蜜浮酥柰花可是在京城遠近聞名,不少人都會存下銀子,來此點上一碗解解饞,他以為元寶也是如此,沒疑惑元寶一個孩子怎麽獨自一人過來,隻照常端過來了一碗蜜浮酥柰花。


    黃油被師傅做成了惟妙惟肖的茉莉花的形狀,漂浮在濃稠的蜂蜜中,還沒走近,那股香甜的味道就飄向了周圍人的鼻腔,很快,碗便被放在了元寶麵前。


    元寶卻像是完全沒聞見彌漫在鼻尖的香味,味如嚼蠟般,一點一點地往嘴裏放。


    在旁人看來,卻是他舍不得吃完,有人會心一笑,有人卻不屑地斜眼看了他一眼,“小家子氣。”


    元寶不是沒聽見,卻置若罔聞,時間從沒過得這般慢過,卻又如薄紗一般,輕飄飄地就到了時間。


    元寶本就是把著時間過來的,與那日晟王離開酒樓的時間大差不差,晟王就笑著同眾人辭行,準備往下走了。


    臨安樓雖隻有二層,可麵積卻不小,一樓都是散座,二樓卻有許多雅間,不過,更多的桌子卻是擺放在外麵正廳的。


    晟王既然是帶著目的前來,怎可能就待在雅間裏,他一直都坐在正廳中的舉子群中,離著樓梯並不遠。


    臨安樓的樓梯分成兩截,與一樓相連的是約有兩丈寬的幾層階梯,中間有一方平台,之後往兩邊分叉出兩段階梯。


    晟王後麵跟著兩個護衛,抬腳跨下左邊階梯,溫雅的笑還掛在臉上,卻忽然見到對麵右側樓梯也走下了一行人。


    他臉上的笑一僵,在他人未察覺之前便恢複了原樣。


    兩幫人在中間平台碰頭,安庭遠首先招唿道:“晟王殿下。”


    論理來說,晟王是安庭遠的舅舅,雖年齡比安庭遠小,可輩分高,他自然端起了長輩的架子,“何時迴來的?”


    安庭遠揚唇一笑,“承蒙殿下關心,昨日剛迴。”又一指他身旁的瘦弱男子,“才剛迴京,就被友人叫來此處敘舊了,也是巧合,正遇到了殿下。”


    若是單看晟王,隻覺他溫文爾雅,可當他站在安庭遠對麵,卻讓人立刻覺出他那層溫雅隻是浮於表麵,高下立現。


    瘦弱男子抱拳行禮道:“晟王殿下。”


    晟王上前一步托住他的手臂,笑道:“馮世子不必多禮。”


    安庭遠居然與鄭國公的唯一剩下的血脈馮向曉攪合在了一起,無論心中他如何咬牙切齒,他麵上卻是一片平淡,甚至關心道:“這一趟可順利?”


    安庭遠負手跟在他身旁,幾人也不好堵在樓梯上,一步步往下走,“總算是不負皇恩,三山省已經順利度過了此次災情。”


    安庭遠此前先去了徽江省主持鄉試,才剛迴京,三山省便發生了水災,他又馬不停蹄去了三山省救災,所以謝景行來了京城幾個月,才一次都未見過他。


    “如此本王便也放心了。”兩人客氣著說話,走在一旁的馮向曉被晟王有意無意地看著,卻隻垂言安靜跟著。


    三人走動著,離門口越來越近,雙方後麵的侍衛都離著他們各有一步之遠。


    元寶緩慢放下了手中的調羹,將手悄悄伸進了懷中,握住了那抹冰涼,他身子矮,坐在桌旁的長凳上,隻有肩膀以上露出桌麵,其他身體都被桌麵掩著,並沒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晟王更是滿腹心思放在了安庭遠和馮向曉身上,沒注意到離著他幾步遠,有個孩子從桌旁站了起來。


    直到快要到門口時,眼角餘光才掃過那孩子,見其右手被袖口全部擋著,他也不以為意,現在天寒,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抱著暖爐上街,受不得寒的人都會將手縮在袖口中。


    元寶什麽也沒想,在晟王靠近時,滿心滿眼隻剩下手中的匕首,麵上逐漸溢出了一抹瘋狂,快了,兩步,一步,他抬起眼,眼中恨意迸射而出,右手猛地緊繃,沒人會防備一個孩子。


    可右手還未來得及抬起,便被一隻大手牢牢握住了。


    第195章


    昏睡的這段時間謝景行並不是毫無意識,甚至他能察覺到,許久未見麵的家人居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陪著他、照顧他,隻是意識總是時斷時續。


    終於,在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後,他隻覺得禁錮他大腦的某種無形的壁壘徹底鬆動了,緊接著腦袋中像是升起了一股氣浪,猛然向外爆發,一直悶脹的頭疼徹底不在。


    而他雖然還未睜開眼睛,可房間,甚至院子中的一切都像是展平在了他麵前,纖悉無遺。


    謝景行像是什麽都沒想,又像是無數思緒從他腦袋閃過,他驀地睜開了眼,伴隨著他瞳孔緊縮的是從他身上猛然騰出的一股無形力量。


    那股瞬間爆發而出的力量從他身體往外擴出,緊接著房間便是一陣劈裏啪啦的響動聲。


    院外守著的兩位侍從聽見聲響,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驚慌失措地衝進房內,看見房間中除了床,其他東西亂灑一地的慘狀,滿眼驚恐,視線落在謝景行身上,看見他大張的眼睛,他又是驚喜,又是不知所措,最後他還是向前走了兩步,忐忑喊道:“謝公子。”


    分明已經躺了十來日,謝景行卻很是自如地撐起了身體,看著房間猶如狂風過境般的殘局,麵上升起一絲驚訝,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奇怪之處,他的感官好像加強了許多,他都能明顯察覺到麵前侍從微微顫抖的唿吸聲,連院外蟲鳥飛過空中的聲音,也仿似就響在耳邊。


    謝景行忍不住抬起手摸向了額頭,腦中似乎多了一種無形的存在,像是潛意識一般,他將腦中忽然出現的東西凝聚成一束,如臂使指般射向了大敞著的門扇。


    噗聲響起,門扇上登時就出現一個拇指大小的小洞,任憑謝景行算是遇事泰然的性子,此時也忍不住瞪大了雙眼,他立即便想起了一個詞,“精神力”。


    大炎朝都已經有了天乾和地坤,精神力雖遲但到,可以往他所了解的alpha的精神力,大多都是用來駕駛機甲的,可在大炎朝,怕是機甲的零件都製造不出來。


    雖是如此,謝景行心中仍然激動,精神力這等無形無聲極具殺傷力的東西,在大炎朝顯然是作弊一樣的存在,謝景行的思想打了個晃,也得虧他是個善良的人,不然他說不定可以成為整個大炎朝最神秘莫測的頂尖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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