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鬆雲詳細地將當日的經過說出,“安將軍從親兵中挑選出了幾十位好手,與他一起換上了西戎人進城時的衣服,又讓金匾城兵士將軍士的衣裳拿出,讓城中青壯百姓換上,裝作兵士站上城牆。”


    “而城中衛兵則分出一半,出城埋伏在城外要道,卻又要露出一些蛛絲馬跡讓西戎人能察覺他們埋伏在那處。”


    想到那日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安庭軒卻能想出如此奇妙之戰術,他臉上也生出了欽佩之色,緊接著卻又暗了下來,“這之後安將軍帶著人用鮮血和灰抹了臉就出城了,偽裝成西戎人騎馬去了西戎人駐兵之地。”


    朝堂眾臣聽得無比緊張,有大臣連聲催道:“然後呢?”


    袁鬆雲繼續道:“因為隻有安將軍身材同西戎大將相似,也會說戎語,就由他充作西戎大將前去報信,讓西戎二王子阿那日立刻領兵攻打金匾城。”


    安庭軒就連阿那日會在城外駐守的西戎軍隊中也料到了。


    天太黑,加上他們騎著馬飛馳,安庭軒在遠處就以戎語喊話,西戎人隻當真是哈爾達迴去了,不曾阻攔,就讓安庭軒和身後一群人衝到了聽到聲音後激動地走出軍帳的阿那日身前。


    安庭軒壓著聲音說話,聲音聽起來與哈爾達像了八成,“金匾城城門已毀,牧家軍也不在金匾城,正是踏平金匾城的良機。”


    他衣衫淩亂,身上還有斑斑血跡,連臉都被血汙蓋住,阿那日隻能勉強看到他臉上黑漆漆的一團,卻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以為他是在破城之時殺了金匾城士兵才會如此,帶來的消息就如他預想一樣順利,並未生疑。


    此計是他想出來的,阿那日從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會出差池,他的心腹大患大王子已被他除去,不止如此,牧家也快被他連根拔除,守邊城被他所占,現在金匾城也快成他的囊中之物。


    阿那日欣喜若狂,高聲招唿眾兵士上馬,軍隊開拔衝向了金匾城。


    行軍路上斥候在前,如安庭軒所料,查探的斥候發現了埋伏在他們行軍路線上的軍隊,跑馬迴到了阿那日身邊,狐疑地看安庭軒一眼,湊到阿那日耳邊說了幾句話。


    阿那日幾乎是立即勒住了馬,此時他被喜悅衝昏了的頭腦才冷靜下來,發現了微不可查的一點不對勁,哈爾達可從未如此安靜過。


    他的手劃過腰間,刀被他拔了出來,猛地揮向安庭軒。


    二王子忽然與大將軍打起來了,身後的兵士們都一臉莫名,停在了原地。


    安庭軒不退反進,一直藏在袖間的劍身閃過一絲白光,貼在了阿那日的刀刃上,反手一勾,便將阿那日的刀揮開,手中劍去勢未停,眨眼間便停在了阿那日脖頸間。


    他的這一擊醞釀許久,比之倉促出手的阿那日,可以說是占盡先機。


    事情發生得太快,轉眼間阿那日就被安庭軒挾持在了劍下,親兵們立即護在他身周一圈。


    西戎士兵這時才有所反應,慌忙拔刀,上前圍住安庭軒一行人。


    阿那日脖子往後壓,離頸間的劍刃遠了些,“哈爾達被你們識破了,你方才所言的牧家軍離開金匾城,還有城門已毀全是假的。”他幾乎是瞬間明白了過來。


    安庭軒拿劍的手不動,可卻一騰身轉到了阿那日身下的馬背上,將整個身體掩在阿那日身後,“你們怎麽發現的?”


    阿那日怒聲道:“怪隻怪你們行軍時留下的痕跡沒來得及隱藏,是太著急了吧?也是,短短時間,確實來不及將蹤跡抹消。引君入甕,倒是好計策。”


    安庭軒□□的馬慢慢往後退,“可惜未想到你們深夜行軍之時居然還會派斥候查看,好死不死居然被你們探查到了。”


    阿那日的手慢慢摸向腰間,還未摸到腰間匕首,手已被伸過來的手掌鉗製住,動彈不得。


    安庭軒是天乾,就是不談其他,隻談身體素質,他可比平常人好了不知多少,阿那日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他的手掌。


    安庭軒也不是真想知道答案,將手中手腕一折,哢嚓的聲音響起,阿那日的腕骨被他直接折斷。


    阿那日悶哼出聲,將痛叫卡在了嗓子底,喘著粗氣道:“你們不過數十人,就算都能以一擋百,也抵不過我五萬大軍。”


    安庭軒手中劍往內一送,阿那日便感覺到脖間有溫熱流下,他連忙閉上嘴。


    安庭軒卻哼笑道:“可卻能將你的命留下。”


    阿那日不敢再出聲。


    一直跟隨在阿那日身側的拉格泰眼神猩紅,他是阿那日最忠心的手下,就算在夜間看不清安庭軒的臉,拉格泰也將視線牢牢盯在他臉上,恨不得生吞了他,他啞聲道:“你放了二王子,我放你們離開。”


    緊接著他又威脅道:“若是二王子有閃失,我一定要讓你們所有人有來無迴,還會殺盡金匾城所有人。”


    安庭軒挾持著阿那日慢慢往後退去,手下的劍鬆了鬆。


    阿那日察覺他態度軟化,立即道:“你就算殺了我也無用,你們的計劃已被我識破,我西戎士兵絕不可能往你們的陷阱裏踩,而除了我們這裏的五萬士兵,守邊城還有近四萬士兵,若是我出事,他們不惜代價也會進攻金匾城,為我報仇。”


    他費力轉頭道:“可若是你此時放了我,我承諾會放你們走,且會休戰一月,如何?”


    安庭軒沉默了好一會兒,阿那日的唿吸粗重,鼻孔急速翕張,提著心等著他的動作。


    良久,安庭軒終於道:“那你先讓他們退後。”


    知道他這是同意了,阿那日連忙高聲喊道:“全退後。”


    拉格泰當真指揮著圍著安庭軒的大軍退開了一道口子,停住腳步,任由安庭軒出了他們的包圍圈。


    不知有意無意,他們露出的口子朝向西邊,而金匾城卻在北方。


    安庭軒慢慢往西邊退去,在退到了約有二十丈遠時,他冷笑一聲,劍間往下一滑插進安庭軒右側肩胛骨中,又一使力,劍直接穿透了阿那日肩膀。


    在阿那日的慘叫聲中,手一推,將阿那日扔下了馬,吆喝著親兵們策馬往西邊而去。


    既然說要休戰一月,那便得說到做到,就是養傷也得養一個月。


    在快要跑遠時,安庭軒還聽見阿那日恨急的大吼聲,“給我追,一定要抓到他們,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


    張文進在袁鬆雲要繼續時,連忙問:“為何不將阿那日直接斬殺,放了他就等同於放虎歸山。”


    袁鬆雲冷嗤一聲,不顧他是當朝內閣閣老,說道:“安將軍說隻有阿那日活著,西戎兵才不會攻打金匾城,而是會讓他們將注意力全放在安將軍身上,隻有這樣才能等到牧家軍趕迴,也為金匾城爭取一些喘息餘地。”


    鄭國公仍站在武將最前,點頭道:“卻是如此,若是阿那日殞命,西戎人大軍則由拉格泰執掌,拉格泰原是西戎阿那日的死士,後被阿那日賞識才能成為西戎將軍,一直對阿那日忠心耿耿,在他心中阿那日的地位甚至高於戎王,他會不計一切代價瘋狂進攻金匾城為阿那日複仇,可不會顧及什麽陷阱。”


    鄭國公是武將,當然關注著戰場,也對敵軍將領知之甚詳。


    他對安庭軒此番計策甚是讚賞,“反而是留下阿那日好處更多,阿那日多疑又睚眥必報,因為安庭軒受傷,會將仇恨全集於安庭軒之身,金匾城有陷阱,可安庭軒卻就在他們眼前,他又欲除安庭軒而後快,暫時定然顧不上金匾城,金匾城之危頓解。”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所有方麵考慮得如此周全,鄭國公看向安淮聞,歎道:“你這個二兒子可真是天生的將才,第一次上戰場便能有如此表現,後生可畏啊!”


    英護侯三個兒子,兩個漢子一文一武,剩下的還是一位小哥兒,真是讓人羨慕,不過想到自己唯一還剩下的小曾孫,他也不需要他有多出息,能一生平安他就滿足了,鄭國公看向英護侯的眼神裏帶上了些物傷其類之色。


    當年他的孩子戰死時的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他何嚐不理解英護侯此時的感受。


    兒子居然得了一向嚴肅的鄭國公的稱讚,可此時安淮聞和皇帝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袁鬆雲見安淮聞焦心得臉色發白,垂下頭道:“之後安將軍便以身為餌,一直吊著身後的追兵,在路過一處礫石台地時,讓我隱在山石後,他們將人引開讓我迴來報信,之後再發生何事我便不知了。至今為止,也再無安將軍的消息傳來。”


    安淮聞身體晃了晃,被他身旁的大人撐住,擔憂喊道:“安侯爺。”


    安淮聞將眼神投向了坐在禦桌上的泰安帝,泰安帝的眼睛隱在旒後,隱隱綽綽間,眼神誰也看不清楚。


    鄭國公歎息一聲,出列對著泰安帝行禮,道:“金匾城還被西戎人圍困,安將軍不知所蹤,金匾城所有大炎朝兵士群龍無首,現在當務之急是在派一位將軍過去主持大局,還請陛下即刻下令遣人過去金匾城。”


    李大壯眼神一亮,這便是參將大人派他來京的目的,他也跟著道:“陛下,雖然安將軍為金匾城爭取到了喘息之機,可卻不知能持續到何時,請陛下盡快決斷。”


    孔起元根本沒有看泰安帝,而是看向對麵武將行列,“各位將軍,有誰願前去?”


    武將凋零,幾個稍稍年輕些的對視一眼,垂頭不敢出聲。


    西戎軍來勢洶洶,牧大將軍已逝,隻剩下殘兵敗將的牧家軍和金匾城從無戰場經驗的士兵,他們去就是送死。


    幾位頭發花白的老將無奈搖頭,他們就是想去,可身體也支撐不了了。


    何懷仁臉色難辨,事已至此,他必須得派人去接手魯平威的爛攤子,而且,西戎二王子出爾反爾,必須要阻止他透露之前的交易,他們的謀劃絕不能敗露,也不能功虧一簣,他往前走了一步,“不若吳將軍去吧。”


    吳將軍站在武將最後,他資曆淺,是由何懷仁一手扶持起來的,可現在也不過隻是勉強能進朝會參會。


    李大壯臉色一變,沒有說話,可誰都能看明白他的不樂意。


    孔起元將視線落在他臉上,“怎麽?吳將軍不行?”


    李大壯眼露憤恨,魯平威是誰的人,大炎朝誰不知道,還有之前的孔青雄,也與何懷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隻是一個把總,這大朝殿中任一位官職都比他高,可他還是恨恨道:“此次魯平威幾乎將金匾城所有百姓和士兵的命親手送到西戎兵的屠刀下,所有士兵和百姓都對他深惡痛絕。”


    “若不是安將軍臨走前說要保他一條狗命送來京城受審,金匾城的百姓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守邊城陷落,牧大將軍和兩位牧小將軍甚至牧家軍犧牲的將士們定也與他有關,他們更是欲食之肉寢之皮,一個魯平威,一個孔青雄,再去金匾城的人決不能是與之有關的任何一位。“


    他好歹還是沒將話說得太直接,可誰不知道他的意思,說的是不能與魯、孔二人有關,不若說是決不能與太後和何懷仁有關。


    何懷仁黑沉沉的眼神定在李大壯身上,壓迫力極強,李大壯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可卻硬撐著不改口,甚至還扯著聲音喊:“金匾城所有百姓和將士都不敢再讓一位可能包含禍心之人進城。”


    他抬頭看了看泰安帝,咬咬牙狠下心,直說道:“還對太後、晟王甚至陛下也頗有微詞,若不是安將軍,我們怕都已曝屍荒野了,”


    他本就是個直性子,膽子也大,這才是參將大人派他來而不是其他機靈的同僚來的原因,他敢說,也不怕得罪高高在上的這些人。“若是再派與太後、晟王和次輔有關的人過去,怕是金匾城百姓和士兵們都會不服。”


    張文進厲聲喝道:“大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膽敢對陛下和太後不敬,還不快將他拖下去。”他有意避過了晟王和何懷仁,可卻愈發顯得欲蓋彌彰。


    所有人都是一愣,忍不住看向了何懷仁,何懷仁握緊拳,臉上未變,眼中卻閃過一絲惱怒,閉口不言。


    就在殿外禦林軍要抓人時,孔起元開了口,“下去吧。”他能理解金匾城軍民的憤恨,他們保家衛國,浴血拚搏,卻接二連三被自己人捅刀子,有怨言也是應當。


    李大壯逃過一劫,可還是沒有改口。


    鄭國公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最後他隻得再出列,“陛下,那便讓老臣去吧。”他這位老骨頭勉強還能動彈。


    泰安帝終於動了,點了點頭。


    孔起元也沒有反駁,除了鄭國公也再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了,他看向李大壯,“如何,鄭國公前去金匾城,你還有金匾城軍民可能滿意?”


    李大壯臉上露出喜意,連連點頭,“皇恩浩蕩,謝陛下隆恩。”


    他們已將軍報送上,朝堂接下來的事情再與他們無關,他們便退出了文淵殿,下去休整,留下朝堂重臣繼續商議。


    糧草,援軍……一條條舉足輕重的政令被朝臣商議出來。


    本合眼養神的鄭國公等殿中大臣們全部話落後,就快要散朝時,站出說:“陛下,聽方才李大壯所言,金匾城百姓和士兵怕是對陛下和朝堂都有所怨言,還是需要派遣一位皇親與我一同過去金匾城安撫民心才好,也能鼓舞士氣,與戎人這場仗絕不可能短時間結束,若是有怨又無士氣,時間久了,我也怕是迴天乏術。”


    泰安帝頭疼欲裂,今日的朝會已進行快三個時辰,他快堅持不住了,眼前已經出現了虛影,可他焦心如焚,咬了一口舌尖,強自清醒,“你欲讓誰同你前去?”


    何懷仁本就惱怒,此時更是扭頭看向鄭國公,冷聲道:“皇室現在隻剩下皇帝陛下和晟王,鄭國公是想讓陛下禦駕親征嗎?”


    鄭國公卻搖頭,“陛下乃是一國之主,不可輕易離開京城。”他們這位皇帝陛下是什麽性子,沒人不知道,絕不可能去金匾城,“就勞煩晟王殿下跑一趟吧。”


    何懷仁立即反駁,“不行。”


    如此危險,若是晟王一去不迴,他們所有籌謀都將化為烏影。


    方才李大壯的話迴蕩在腦中,他冷笑一聲,“方才李大壯之意,金匾城軍民可都不讓與我和太後有關的將軍過去金匾城,晟王是我的外孫,更是太後之子,送他去不是更遭金匾城百姓的怨言嗎?”


    他心中惡意翻湧,看向英護侯,“安侯爺是大炎朝駙馬,也是皇親,更是安將軍之父,他前去不是更合適?”


    安淮聞因安庭軒失蹤而苦身焦思,此時被他提及,一時半會兒都還沒迴過神,甚至還有些意動。


    鄭國公蹙眉沉思,何懷仁雖有私心,可他之話也有道理,不過他還是搖頭,“安侯爺雖是駙馬,但到底沒有皇室血脈,不能代表皇室前去。”這時才真覺出皇室凋零的害處。


    何懷仁心頭急躁,絕不能讓晟王前去金匾城,他思緒飛轉,該如何阻止?


    不隻是他,朝堂眾人俱是低頭沉思,皇帝不會前去,晟王不能去,安侯爺沒有資格代表皇室,那還有誰?


    “我去。”清脆堅定的聲音先傳進眾人耳中,緊接著才是一道修長如翠竹,冷著臉卻不掩其精致眉眼的小哥兒大步走了進來。


    就算八年不見,可所有人隻看著這張臉便知道他是誰,那位被長公主、安侯爺以及泰安帝捧在手心的長公主之子,安嶼。


    第153章


    “嶼哥兒。”安淮聞驚訝到幾乎控製不住聲量,他顫抖著往前走了一步,這真的是他已經八年未見的小兒子,他的小哥兒居然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攻的種田科舉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一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一行並收藏穿越攻的種田科舉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