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是商賈人家,生意做得廣,在明州府也有生意,河房沿河岸分布,兩岸景色好,地理位置也不差,一開始就是一些商賈人家出資在此建房,後來又吸引了一些達官貴人和文人墨客過來居住。


    漸漸地越發繁華熱鬧,且貢院距離此處也不過半刻鍾的路程,孟家不愁錢,早早在此購買了一處房產。


    因著方便,孟冠白在鄉試報名前就熱情邀請謝景行幾人在鄉試期間住在此處。


    本是孟家人來此商談生意時才會住幾日,平時隻有一些侍從守著,宅院不小,足有三進院子,再多住下他們五人是完全夠的。


    省了找住處這樁麻煩事,謝景行幾人也不多客氣,直接應了。再說,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必推辭。


    別看隻是孟家人一年也來不了幾次的一處宅子,可裏麵仆人卻不少,都是經過訓練的,見著他們一路都在低頭行禮。


    穿過迴廊進入到後院,孟冠白作為主人自然是住在主院中的,不過為謝景行幾人安排的院子也不遠,就在主院隔壁。


    謝景行和寇準規、蕭南尋住在一處院子,院子裏三間正房,剛好三人一人一間。丘逸晨和呂高軒則住在他們對麵院子。


    房間裏早準備好了洗浴物事,在船上幾日總歸是不便的,幾人有誌一同先洗漱,都是漢子,動作很是麻利,幾人很快收拾好聚在大堂中。


    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漢子上來問:“二少爺和幾位公子應是餓了,要不現在就先將飯食端上來,墊墊肚子,用完飯也好早些休息,緩緩路途疲累。”


    孟冠白詢問地看向幾位好友,“是要現在用餐,還是出去逛逛?外麵客棧、茶樓不少,也有戲院、樂坊,若你們想去看看,我們也可以去外麵吃晚食。”他倒是樂意出去的,他已是許久沒來明州府了,前次來,他還是不滿十歲的小蘿卜頭呢,這邊生意多是大哥處理,他聽大哥同大嫂聊天時提起過,早就有興趣了。


    不過以他的了解,他覺得幾位好友現在不一定願意出門。


    果然,雖然丘逸晨幾乎是立馬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他年齡小又好熱鬧,自然是感興趣的。可其他四人俱是神色不動。


    謝景行道:“明日再去吧,已是黃昏了,出去逛也無甚看頭,時間也短,還是早早休息恢複精力才好。”


    另外三人讚同點頭。


    孟冠白和丘逸晨隻能收了心思,算了,明日出去也一樣。


    六人用過晚飯不提。


    幾人非同一般的熟悉,用完飯後,自然也多不費時間閑聊,平日常在一處,哪裏有這許多話交談,大家夥很是自然地迴了房間休息。


    謝景行的房間在最裏頭,寇準規在中間,蕭南尋的房間則是最靠近院子院門的那間,房間正對麵是一麵院牆,右側則是兩間偏房,裏麵並無人居住。


    蕭南尋和寇準規依次進房,謝景行多走了幾步也進了房間。


    房間裏有一位二八年華的侍女候著,想要過來服侍他歇息,可謝景行並不習慣有人伺候,便偏身避過了她想要過來為他脫衣的動作,“你迴去休息吧,我不需要人服侍。”


    侍女看他眼色清正,神色平常,不像是不滿意她的模樣,隻是單純不想她幫忙,也不做強求,福身行禮後退出了房間,順便幫他帶上了屋門。


    剩下自己一人,謝景行才去將行李收拾好,收拾妥當後躺去了床上,今日已是八月初三,鄉試首場考試時間是八月初九,不過得提前一日入場,也就是說他們還能空閑四天。


    每一場中途可以迴來休息一晚,順便緩解身體疲憊,不過第二日又需趕早入場,連考九日,也不知貢院裏的號舍是個什麽情形。


    他前幾次參加的考試都是在一間間考棚裏,考棚極大,可以容下不少人,雖然學子與學子之間隻有三尺的距離,可他們在裏頭隻需要待一日,晚間便出來了,不需要在裏間睡覺。


    可鄉試卻不一樣,足足要在貢院裏呆足九天七夜,每個學子一間號舍,吃、喝、睡、寫試卷都在裏頭,以往還覺得自己的身高很是滿意,可臨到考試倒卻希望號舍能寬大些,最好也能高一點,不然他的體格不知得多難熬。


    不過想這麽多也無用,既來之則安之,自己選擇的要考試,就算號舍情況不好,也隻能堅持。


    想東想西的,謝景行不多時就迷迷糊糊,又過了幾息時間,房間裏就隻剩下均勻的唿吸聲。


    第145章


    就算已是臨近鄉試的緊要關頭,謝景行也沒有打破自己的作息規律,按時起床,先打過兩遍八段錦強身健體,又將在大學時選修課學到的太極八卦掌練了一遍。


    十幾歲之後日日練習,他早已爛熟於心,心無雜念,很快便是近一個時辰過去。


    他起得早,早晨天氣微涼,不過畢竟是在古代,他總不能打赤膊,就算隻著一層單衣,也是長袖長褲,他打完時身上已出了一層薄汗。


    院子外早有侍從守候一旁,比謝景行起得還更早,看見他在院子裏晨起鍛煉,便吩咐人去準備了熱水,一直注意著他的動靜,見他要往房裏走,很快抬了幾大桶熱水進來,方便謝景行洗漱。


    謝景行沐浴時還在想,難怪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平日裏他鍛煉完自己去打水倒也覺得不覺得如何,可有人幫忙他才覺得確實方便不少,不過他也隻是歎息一聲,反正就這幾日功夫,日後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沐浴才過一半,院子裏就傳來了熟悉的大嗓門,孟冠白和丘逸晨兩人是邊說話邊進的院子,聲音之大連淅淅瀝瀝的水聲也擋不住,“謝兄、寇兄、蕭兄,快起了,我們今日去外麵吃早食。”


    很快旁邊房間的大門被敲得嘩嘩作響,門吱呀打開的聲音很是清晰,蕭南尋無奈道:“聽到了,不用這麽大聲音。”


    寇準規的聲音也響起,“我欲在房間溫習功課,你們自去吧。”


    謝景行覺得以孟冠白和丘逸晨的性子絕不會放寇準規一人在家,果不其然,孟冠白勸說的聲音響起,“隻剩四日了,再看又能記住多少,勞逸結合方為讀書之道,鄉試時你得動多久的腦子,現在不讓你腦子休息休息,到時它要是歇工,你不就傻眼了。”


    就算隨著謝景行用功學習了幾年,孟冠白勤勉不少,可他還是一直堅持著勞逸結合的讀書習慣,在府學中時被謝景行幾人影響,他是極為認真的。


    不過離了府學,他卻會放鬆不少,往日從府學迴去孟家,他隻會同侍從在家裏或外麵消遣。


    知道他後來知道了謝景行有一個每日時間規劃,被謝景行激勵,他也抄了一份,到家後也會按著謝景行晚間讀書時間溫習課業。


    可除了這些時間,他是絕不會碰書本的,尤其是休沐日,他想方設法都要勸說謝景行幾人出門玩,若是幾人實在有事,他自己也會尋著他過往的幾位酒肉朋友,騎馬、射箭、秋遊賞景,活動還挺豐富。


    反正是要將“勞逸結合”四個字貫徹到底的。


    寇準規當然知道他這脾性,還欲再迴絕,丘逸晨也過來捶了一拳他的肩膀,“寇兄,以你的才學和平日的用功,哪裏還需再錦上添花,隻是出去玩半日,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呂高軒和蕭南尋雖也勤勉,可他們也並不是時時拿著書本不放的人,雖未在一旁幫著勸說,可看那架勢也是要跟著出門的。


    寡不敵眾,而且寇準規也覺得兩人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就沉默不語表示默認。


    謝景行加快了動作,看來今日出門一事是勢在必行了,侍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二少爺,謝公子才晨練完,剛剛入內洗漱,可能還需再等一些時間。”


    孟冠白點頭,他是將謝景行的作息和計劃原原本本抄過去的,自然知道他每日的這個時間都才鍛煉完。


    也就是他謝兄才能有如此堅定的意誌,明明隻是一位文人,卻日日晨起練功,數九寒冬、酷暑烈日也不休,還一練練了許多年,若是他,怕是連十日也堅持不過去,也難怪自己不如人。


    像謝兄這類要才學有才學,要意誌有意誌,要心力有心力的人,他隻配仰望,就別想同他比較了,還是該心大點,能與之為友得到他傾囊相授就是他的榮幸,他很是滿足。


    畢竟因為與謝景行成了友人,他現在都敢想自己今次鄉試許能榜上有名,若以他原來的情況,怕是隻能來鄉試湊個數,長長經驗,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得中舉人。


    謝景行拿過一旁的幹布巾將身體擦幹,身旁放著一整套周寧事先就成套搭配著放在一起的衣服,上輩子事事都得自己操心,這輩子有了周寧和謝定安,就算他現在已近十八,也將他將孩子一樣看待,什麽事情都想幫他處理好。


    謝景行不欲他們多加操心,腦袋好了以後都是自己動手,可此次來參加鄉試,周寧又固態萌芽,謝景行看他憂心就也隨了他的意,也好讓他放心些。


    拿著這些東西,謝景行心裏暖洋洋的,他再一次無比感恩自己重活一世,還遇到了這般好的雙親。


    這也導致他開門出來時嘴角掛著舒暢的笑意,孟冠白一見他這神情,當時打開扇子猛扇了幾下,“看來今日謝兄心情挺好。”


    謝景行跨出門檻,走去幾位友人身旁,迴道:“我哪日心情不好了。”


    孟冠白一噎,確實,他好像真是沒見過謝景行發怒的時候,每日都心情平和,唯獨因為嶼哥兒緊張過幾次,不過許是謝景行在他心中的形象過於高大,他總是帶著敬佩的眼光看待謝景行,自然也就覺得他平日裏帶著些許威嚴。


    他反思了一下,謝景行又從未對他發過怒,他何故在內心深處隱隱擔憂他生氣呢?肯定是自己的問題。


    謝景行幾人已往外行了幾步,見他沒跟上,疑惑看他。


    拋卻心中無緣無故的想法,他忙不迭跟了上去。


    整個安平省幾乎都是高山,平地少且河流眾多,要想選一處地方修建府城可不容易,這也是安平省整體麵積幾乎能排大炎朝所有省份中等偏上,卻隻有八個州府的原因,著實是因為實在找不出更多的地方再修建一處府城。


    不過明州府這塊地方選得不錯,幾乎可以算是安平省八府最寬闊的,府城可比通州府大上許多。


    可明州府之所以成為安平省省城,隻是因為這座州府曆史最為悠久,朝廷所派官員最先駐紮在明州府,而並不是明州府有多大、多熱鬧。


    剛建成的明州府幾乎可以說是隻有一座城樓看得過眼,當然,人也算多。


    城外一條大江,大江的東南向上八百餘裏就是通州府,通州府旁即為清河府,中間還有安平省另一州府,沿著大江向下三百裏才有安平省的其他州府,離得都不近,周圍縣城大多都靠近明州府,因此,來往明州府的人員才會比其他州府多些。


    安平省每個州府都有江道、河道可供船隻停泊,隻是河道、江道寬窄不一,明州府初始自然也有河道、碼頭以及朝廷所派官員,不過,人員雖多可受地所困,百姓貧苦,市井很是蕭條,雖為安平省省城,可卻並不比其他州府繁華多少。


    直到出現科舉取仕製度,作為鄉試舉辦之地,官員眾多,學子也多居於此,學府林立,鄉試之時士子雲集,如此才漸漸與其他州府有了些差距。


    不少商戶慢慢就將生意做到此處,原來荒無人煙之地,也漸漸變得熱鬧繁華,如孟冠白所購置這處河房所在之地。


    一出門轉過後巷便到了與河房相連的正街,酒樓、茶社遍地,小攤小販更是數不勝數。


    謝景行幾人很是隨意地跟著人群往前,賣胭脂、賣布巾、賣糖人的攤子都隻是一覽而過。


    孟冠白隨著他們時走時停,最後停在了一處街道轉角的食攤旁,招唿道:“管家說了,這家的魚丸麵極為勁道,湯鮮味美,極力推薦我們來嚐嚐。”


    客隨主便,謝景行幾人都是頭次來明州府,由本地常住居民推薦的,味道該是不差。


    再一看,食攤旁足足擺了十幾張桌子,一直延伸到裏頭巷子中,幾乎都坐滿了,而對麵就是一家酒樓,酒樓可有三層。


    就在酒樓對麵做生意,還能有這般多客人捧場,就算無人推薦隻是恰巧遇到,也是想要嚐試一番的。


    幾人坐在兩張長桌拚接成的一整塊方桌旁,孟冠白叫了擺攤的老叟過來,點了東西,他們便在此靜候。


    這裏可不止他們一桌讀書人,看穿著打扮,他們旁邊的那桌該也是來參加鄉試的,兩邊離得很近,能聽見那桌三位讀書人之間的談話。


    “聽說本次的主考官們今日就要到了,就是不知是哪部的官員?”是一位看著三十來歲的文人。


    居然是在談論此次鄉試的考官,謝景行等人昨日才到,未來得及得知消息,不過得知考官比他們還晚到一日,倒也不覺太過驚訝。


    鄉試主考官都是從京中選派的京官,選出來後還要千裏迢迢趕過來,而且為了避免與學子之間私下聯絡,定然是一到明州府就舉行上馬宴,之後就得立即進入貢院,在鄉試結束之前不得外出。


    這樣做是為了減少考生賄賂考官的機會,再就是為了考官們考慮,晚點進去貢院,在裏麵待的時間也能短些,長久封閉在一處地方,就算貢院不小,待著也不舒坦。


    旁桌之人忽然放低了聲音,“你們可知本次的主考官是誰?”


    孟冠白剛剛叫好東西,轉過頭想要說話,恰巧聽到此句,立馬閉嘴不言。


    都是將要參加本次鄉試的學子,自然好奇主考官,也就是他們未來的座師是哪一位。


    坐在謝景行身後的中年學子道:“我怎能知道?若是如前朝一般,鄉試主考官是由布政司和按察使司以及巡撫禦史在本省學府中挑選教官,還能猜猜。”


    這個謝景行也知道,前朝時,鄉試主考官是在本省挑選出的,一開始是選擇三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精通理學之道且操德品行俱佳之人,並不要求必須是,隻要是明達懂經又公正之人都可,後來則演變成了隻選擇合適的學府教官。


    不過就算不改,一省之中能滿足要求的,也數不出幾個人來,自然好猜。


    那邊話聲還在繼續,“可現在主考官是從京城而來的,我在京城又無人脈,哪裏能知道這般緊要的消息?”


    由京城選用京官擔任鄉試主考官是大炎朝建朝後才改變的,因為前朝時選用教官或儒士為主考官,其無論有無官職,見了巡撫禦史和進士出身的知縣等外簾官都矮了一頭。


    改卷時,內外簾官本應不得私自交流。


    科舉取士隻看文章,在本省選出的教官和儒士雖然精通理學,能通過文章判定一個學子的才學和品行,可作為主考官卻根本攔不住外簾官越權查看試卷,隻要有考生賄賂了外簾官,想要私自更換排名也是可的,科舉愈發不公,選出的不少人都是一些無才無德之人,失了舉辦科舉的初衷。


    在前朝時就有人反對此種製度,大炎朝建朝後,開國皇帝聽取並采納了官員中通過科舉,憑真才實學考上進士的學士的意見,主考官才改為由京中選拔六部和翰林官員,隻要是有才有行之人都可上書奏請擔任主考官,並不以官職高低為先。


    這些全是祝世維這位至今不知身在何處的老師同謝景行講過的,他的迴憶才到此處,身後便響起了更為壓低的聲音,“本次下來的主考官一位是從五品的工部都水司員外郎舒方海,另一位則是翰林院的正六品侍講包憶安。”


    聲音低到謝景行仔細凝神才能聽見,可到底是聽清了。


    不止他,其他幾人也都聽見了,孟冠白和丘逸晨都是驚得睜大了眼,幾人滿臉訝異,麵麵相覷。


    謝景行未曾想過他們隻是出來吃個早食,隨意選了個攤子,就得聞了此等秘辛。


    主考官的選派,在從京城出發之前,就是本人也不知會被派往哪個省份,而得知地方後幾乎是立即出發。


    沒想到主考官還沒到,消息卻傳來了,定是這人在京中有故人,才會及時將消息送過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多少應試學子想要知道主考官姓名,好能有所準備,沒想到謝景行幾人根本沒有起心打聽,卻在無意中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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