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內院有兩雙正一眨不眨看著他們,等他們不再動作後,周寧才放下心,低聲對旁邊的高大漢子說:“好端端的,偏要跑去屋頂上玩兒,要是摔下來可怎麽是好?”


    又是敲門,又是談話,又搬梯子,又上屋頂,這麽大的動靜,謝定安和周寧怎麽可能察覺不到?隻是沒去打擾罷了。


    謝定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無事,不高。”


    周寧扭頭瞪了他一眼,“是不高,可要是摔下來,難道就不疼了嗎?”


    說完不再搭理他,周寧轉身迴了房,他年齡已經大了,可比不到現在的年輕人,熬不得夜。


    謝定安身邊空空,他怔怔片刻,無奈一笑,跟著進了房間。


    =


    京城,高知府的信由心腹快馬加鞭送到了長公主手裏。


    長公主展開信看後,立即將信交予了安淮聞,“證據和證人也已送往京城,過兩日就到了。”她說話聲溫婉,可卻隱隱蘊含著一絲威嚴。


    此時她一雙眼裏隱含著怒火,不過並沒做出其他動作,仍然穩穩地坐著。


    安淮聞眼裏也湧出一絲憤怒,“不過,按照信中的說法,憑著證據也隻能追究孔家的罪,罪不及出嫁婦,連廣威王都沒有牽扯到,更何況是幕後黑手何家與太後了。”


    長公主眸色沉沉,“那就看能不能撬開孔青雄的嘴了,若是不能,能斷他們一個爪牙也不錯,總有一日能血債血償。”


    兩日後,大朝。


    安淮聞一反往日溫吞,大多時候待在群臣之中冷眼旁觀的處事行徑,太監話音一落,他便出列,沉聲道:“臣有事稟報,安平省通州府高知府報甘西省都指揮使孔青雄私通外敵,將大炎朝之鐵礦賣予西戎人,以致西戎犯邊……”


    滿朝堂嘩然。


    何懷仁猛然朝安淮聞看過去,站在勳貴中的廣威王雙眼驚恐,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心神巨震。


    高知府、黃娘子、祝世維三人聯手,幾乎將通州府鐵礦一事的來龍去脈弄得清清楚楚,證人、證據一樣不差,就連隻是相關人的毛嬸子都被送上了京。


    辯無可辯!


    這次輪到何懷仁和太後被打得措手不及,甚至魯平威還未到達甘西省,京城派出去捉拿孔青雄的人就已經快馬加鞭趕去了甘西省。


    而孔家更是全家下獄。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刑部尚書還是何懷仁的人。


    千防萬防,在孔家人下獄後的第四日,獄卒在去送飯時,孔家上至八十二歲的孔老夫人,下至七歲的小哥兒,全部橫屍刑部大牢,由仵作檢查後,結果是服毒自盡。


    孔家三十七口人,無一個活口,而刑部隻拿了一位獄卒頂缸,罪名也隻是看護不力,革職查辦。


    同樣的行色匆匆,隻不過上次晟王是去孝善宮找太後,而這次太後則是生病了,待在慈壽宮中養病不出。


    晟王被引著坐在床邊的月牙凳上,太後則是半臥在床上,額上附著有一張手巾,她臉色蒼白,雖然依然美貌動人,可眼裏的狠色卻讓她顯得不好招惹。


    就連晟王,麵對此時的太後,話語未先出口就先弱了三分,“母後,孔青雄不會供出我們吧?”


    太後語氣沉沉,“他不敢。”


    晟王焦急,“可他全家都已被殺人滅口了,他若是豁得出去,誰知道他能幹出些什麽事情?”


    太後淡淡看了他一眼,“誰同你說的孔家已被殺人滅口了?”


    晟王一怔,“難道不是?可滿京城都傳遍了。”


    太後一把抓下額上的汗巾扔到地上,“消息倒是傳得快,肯定又是顧紹嘉的手筆吧。”


    晟王連忙過去攙她。


    太後坐靠在後麵的軟枕上,“倒也說得差不多,不過有一點他們傳錯了,還剩一個。”


    她一雙眉眼看向了一旁桌上的烏金釉粉彩壽桃壺,大宮女碧蓮立馬去倒了一杯茶,放至晟王手中。


    晟王捧在太後唇邊,讓她喝了兩口,太後才又繼續道:“孔青雄唯一的嫡出漢子已被你外公偷梁換柱,藏了起來,他若還想為孔家留根,隻會將所有罪名全部擔下。”


    她微勾起一抹笑,“孔青雄是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麽做。”


    晟王激動地手裏的茶水都晃了兩滴到手上,幸虧茶水不燙,不過碧蓮還是連忙過來,將茶杯從晟王手中取出,又用手巾將晟王手上的水漬擦幹。


    看他喜形於色的模樣,太後卻將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歎道:“本以為魯平威過去,按照我們的計劃,再加上孔青雄幫忙,拿下牧家軍定然沒有問題,可這下孔青雄卻先出事了,此事便不再萬無一失。”


    晟王也跟著蹙眉,“既如此,也隻能看魯平威的手段了。”


    太後眼神掃向他,精神了一些,忽然轉移了話題,“你早也及冠,也該將王妃定下了。”


    晟王先是一驚接著一喜,“母後已有打算了。”


    他早幾年就已及冠,可現在王府裏隻有幾名側妃,王妃之位仍然空懸,他早就想迎娶一位王妃進門,好能得到王妃母家的支持,不過何懷仁和太後卻一直沒有這打算,現在突然提起,他怎會不驚喜?


    太後橫了他一眼,“十日後,我會在福臨寺舉辦一場法會,到時會邀全京城的貴女參加。”


    福臨寺就是孝善宮旁專門建來為天下百姓祈福的寺廟名稱。


    太後的話還在繼續,“孔無霜當日也會過來,哀家早已派人打探過,她甚愛吟詩作對,曾與她母親言到,她將來要自己找一位合意的如意郎君,而她尤為偏愛學富五車、禮賢俱佳的讀書人。”


    晟王眼裏閃過一絲不願,他是見過孔無霜的,看著美是美矣,不過卻冷若冰霜,不是他愛的性子,他愛軟聲溫語的女子,還得是能捧著敬著他的女子,要是將孔無霜娶進門,那可不得反著過來,他去捧著敬著她了?


    太後定定地看著他,語氣不緊不慢,卻不容置喙,“孔無霜是孔起雲的孫女,說是孔首輔全府上下的眼珠子也不為過,你若想成大事,必須將孔首輔也爭取過來。”


    晟王一哽,最後低頭應是。


    第133章


    六月中旬,不少消息或真或假地傳遍了大炎朝。


    首先是邊境局勢已經穩定的消息,再就是,京城晟王將要與首輔孔起元的孫女孔無霜成婚,隻等明年開年時,孔無霜就將正式成為晟王王妃。


    最後就是,盛大家將在安平省通州府府學舉行會講。


    盛大家成名後會講的次數不少,可來安平省卻是頭一次,同孟冠白一樣,不少人都以為盛大家會去安平省文風最盛的清河府或是安平省省城明州府,可沒想到盛大家最終要來的居然通州府,還就是來通州府的府學。


    孟冠白幾乎是欣喜若狂,他原以為盛大家去了其他州府,就算山長會選取人去參加,也是通過月末文考挑選府學排在前列的人。


    他本已經放棄了,都已經磨了謝景行幾人好幾次,讓他們一定要將盛大家所講牢牢記下來,帶迴來讓他一觀。


    可沒想到峰迴路轉,他能親耳聽見盛大家講述的內容。


    他還專程去向人打聽了,見到謝景行幾人就迫不及待問道:“你們知道盛大家為何此次會將會講舉辦之地選在通州府府學嗎?”


    丘逸晨永遠是他的捧哏,當即道:“為何?”


    不過也是他心中有此疑惑,不隻是孟冠白,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過盛大家會來通州府。


    畢竟通州府在整個安平省八府裏,都太不起眼了。


    大炎朝百姓上次聽說過通州府,還是因為前任知府貪汙一事,除了每年稅銀要經通州府的水運運往京城之外,通州府幾乎在整個安平省中,都沒有什麽存在感。


    稅收、文教都是平平,不過在高知府上任以後,百姓們安居樂業,倒也自得其樂。


    孟冠白幾步走到謝景行身邊,將謝景行手上的書抽了出來。


    謝景行手上一空,看向孟冠白,眼裏毫無波瀾,“說就說,怎麽還搶我的書?”


    幾年的朋友,他早已習慣孟冠白的不按常理出牌。


    孟冠白將手中的書合上,又將其卷起來敲在手心,“那定是與你有關,我才會如此。”


    謝景行這下是真的驚訝了,眼裏疑惑頓現,“與我有關?”


    不隻是他,其他幾人也都看了過來。


    孟冠白賣夠了關子,這才說道:“據盛大家弟子傳出的消息,盛大家之所以會來通州府學,是聽聞府學辯論之風盛行,盛大家一生來往多地,幾乎跑遍了整個大炎朝,倒還是第一次聽說‘辯論’,想來見識見識。”


    被卷成筒狀的書猛地直直指向謝景行的鼻尖,“這辯論不正是由你首倡的嗎?不與你有關,還能與誰有關?”


    伸手抽出那本書,謝景行將其展開,又順平書頁上的皺褶,他想起來了,其實在華夏古代書院也常進行會講活動,形式還更加多樣,有升堂講說,還有學術會講等等。


    而大炎朝的會講活動形式單一,一般隻是由經學大家闡明自己的經學見解,並不像華夏古時那樣還會有不同的觀點碰撞,有時甚至還會進行論辯交流。


    他還未曾說話,孟冠白就已喜不自勝地猛拍他的肩膀,大笑道:“此次也是多虧謝兄了,我才能得見盛大家真容,有幸能聆聽他的教誨。”


    就連少言寡語的蕭南尋和寇準規也對他拱手揖了一禮,以示多謝。


    看來這盛大家確實頗得讀書人尊崇,不然大家不會如此反應。


    謝景行以為他與此次會講活動的牽扯隻限於此,可沒想到,轉過三日後,課室夫子將他從課室裏喚出去,說是山長有事找他。


    他一頭霧水地去了山長室。


    這是他第二次來山長室,上次還是嶼哥兒從屋頂掉下來後,他們被叫來這裏受訓。


    他進山長室時,早已有其他幾位學子在此,都是臉熟的人,甚至還有同一課室的同窗,寇準規和蕭南尋、呂高軒也在此。


    謝景行進去後,便同其他幾人等在一處,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兩人,丘逸晨最後進來。


    一共十人。


    謝景行環視一圈,他們六人中,除了孟冠白全部在此,也不知山長所為何事?


    他們五人很是自然地站著,同其他人一般,並沒有說話,等山長過來,事情就見分曉了。


    他們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山長就走了進來。


    也沒讓他們多加猜測,山長直接說明了找他們的來意,“五日後就是盛大家來府學舉行會講的日子。”


    山長語氣嚴肅,“府學還是第一次舉行如此盛大的會講活動,事事都需要精心,這時叫你們前來,倒不是讓你們負責場地一類的雜事,隻是到時安平省八府的官學和私學都會有代表前來,你們十人皆是府學裏出類拔萃之人,萬一有客人要與府學學子比鬥,你們還得盡心。”


    他以往也去其他地方參與過類似的盛會,自然知道這麽多的讀書人聚於一處,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謝景行當即會意,這是讓他們作為通州府學的門麵,展現府學的實力,說不定還有著讓他們力壓群雄,將通州府學之名發揚光大的意圖。


    不止他懂了,其他幾人也都心神領會,紛紛低頭恭敬應是。


    都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身體裏都有顆好勝的心,誰又會願意被旁人認為學識低人一等呢?


    既然這次盛大家將會講活動地點定於通州府學,他們也該趁著這次機會,展示一番通州府讀書人的實力。


    沒見通州府學盛行的辯論連盛大家都好奇,足以證明通州府府學可一點也不比其他地方差。


    被寄予了厚望,十人陸續從山長室裏出來,謝景行還沒走出山長的院子,走在他後麵一位學子就將他叫住了。


    “謝兄。”


    謝景行應聲迴頭,叫住他的人是與他同在甲三班的杜留良,“杜兄。”


    杜留良大步趕上,走到他身邊,兩人並肩往外走,他的身高不矮,不過走在謝景行身邊時,卻顯得他氣弱不少,原因在於他身體過於瘦削。


    同窗兩年有餘,謝景行也知他這位同窗就是典型的讀書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心隻讀聖賢書,每次月末文考都能排在府學前列,可騎射課就隻能勉強不墊底了。


    等出了院長所在的院子,杜留良才道:“山長既然選了你我十人出來,到時還望我們十人能守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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