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行心想:失敬,失敬,看來自己對華夏詩的喜愛度還不夠,他自覺及不上這幾篇文章作者的百分之一。


    接下來就是“時事與新聞”和“法與人”,由謝景行親自操刀寫就,自不必多看。


    “談詩論情”欄目他當時並沒有插手,此時倒是翻開看了看,第一篇就是祝世維寫的詩,不過他明顯也參考了華夏詩的體裁,是一首仿杜甫的七律詩,祝世維倒也沒選錯人仿,他們兩人都是憂國憂民,將百姓和天下放在心上的人,同樣的,也都於仕途上遭遇過挫折。


    其他幾人的詩歌謝景行同樣隻是大概看了看,作詩之人姓名都與前麵的編輯重名,看來第一期的詩歌都是由祝世維挑選的人寫成後內部投稿的。


    最後是“地方百姓說”,這個謝景行倒有些興趣。


    果真是出自天下商行之手,報道裏言道,某次天下商行商隊途經江兆省,發現一奇妙植物,研磨後聞之可使人出現幻覺,卻不害人體,清醒過來後隻覺身心舒暢,有舒心清神之用。


    當地百姓初始以為那植物乃是災物,棄之若蔽,通過商行隨行大夫炮製,現已被引進商行售賣,該地百姓也多了一經濟作物。


    謝景行看後隻覺得奇特,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這被當地稱之為霍霍草的植物製成的貨物,會有什麽樣的人才會去買?還有出現會幻覺,又是什麽樣的幻覺?


    想起在現代時,他曾聽過某省某些蘑菇吃了後出現的小人跳舞的情況,該不會就是這樣的幻覺吧?


    同那些蘑菇不同,霍霍草不止對身體沒有壞處,甚至還有益,說不定還真有人去買,謝景行忽視掉自己心中的蠢蠢欲動,他身心健康,心態良好,完全不需要購買。


    他隻將整本雜誌大概翻了一遍,可卻已花費了小半個時辰,謝景行抬頭看了看日頭,他們再不去飯堂,今日的午食怕是沒有了。


    還有一整個下午都需要待在府學裏讀書,不吃午食可支撐不住。


    謝景行挨個拍拍其他幾人的肩膀,他們都看得入神,“先收起來吧,今日散學後,迴家想看多久都成。”


    孟冠白眼睛還盯在書麵上,嘴裏喃喃道:“不急,我再看看。”


    謝景行無奈,“你們不覺得餓嗎?”


    才剛說完,不知誰的肚子便傳來轟鳴聲。


    眾人齊齊失笑,期刊再好看,終歸是不能頂餓。


    將期刊收進懷裏,期刊本也不大,放在懷裏後更不起眼,也不會有人再來攔住他們要借。


    到飯堂時,他們來得還是過於晚了,隻剩些殘羹冷炙,他們隨意將就了一頓,便迴了課室。


    迴去路上,他們幾人是順著階梯往下行的,沒想到路上還遇到了不少府學學子,正捧著期刊高彈闊論,甚至時有點評裏麵的內容,為之爭得麵紅耳赤。


    看來這份期刊真真是一炮而響了,說不得天下商行還得加印。


    他初始還覺得期刊可能會售不出去,現在想來,是他杞人憂天了。


    想到自己懷裏還有多的兩本詩刊,陳夫子是上完課才出去買,定是沒買到的,路過休息室時,他專程往休息室去了一趟,送了一本給陳夫子。


    陳夫子確實去晚了,他到時,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有幾個沒買到的人還在同商行夥計糾纏,他沒有摻和進去,歎息一聲迴了府學。


    他正在同休息室其他同僚哀歎,卻沒想到他沒有做到承諾的多買一本送往課室,反倒是謝景行為他送來一本。


    上揚的嘴角忍都忍不住,連著休息室其他課室的負責教官也圍了上來。


    謝景行沒再多說,默默退出了休息室。


    到了課室後,謝景行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將多的另一本借與了其他學子傳閱。


    “幸虧我們課室裏有謝兄。”


    道謝的聲音不絕於耳,幾人圍於一處,也顧不得人與人之間應保有距離,緊緊挨挨在一起,翻閱著一本期刊。


    =


    另一邊,嶼哥兒也聽到了同窗之間的談論,甚至也有人拿了兩本期刊進來。


    他這才知謝哥哥同祝爺爺他們弄出來的那什麽期刊已經發售了。


    不過,他隻愛詩,上麵的華夏詩他是首首都有的,還親自抄寫後,寄迴京城送給阿父和哥哥,許多都已經倒背如流,倒也用不著去跟其他人爭閱,隻好奇地往那邊看了看。


    他在府學裏交的第一個友人是他的同桌時夢琪,此時他們正坐在一處閑聊。


    時夢琪往那邊瞅了一眼,不感興趣地偏過頭,“也不知道是有什麽好看的?一個個那麽喜歡。”


    圍坐的共有四人,除了時夢琪和嶼哥兒之外,他們邊上還坐著課室的另外兩個哥兒。


    整個課室隻有三位哥兒,就算嶼哥兒應了時夢琪,同她坐了在了一塊兒,與另兩位哥兒分開在課室的一左一右,過了沒幾日,他們仍是處在了一處。


    溫嘉溫聲說:“我也喜歡的,不過我不著急,爹爹肯定給我買了,等我散學後迴去看。”


    他長相乖巧,說話也溫溫柔柔細聲細語,幸虧他們離得近,才能將他的話聽得清楚。


    一旁以手撐著臉頰的白蘇打趣道:“是你爹爹給你買,還是你未來相公給你買呀?”豔麗的眉眼間滿是逗樂。


    同時夢琪一樣,他對詩也不感興趣。


    溫嘉臉一紅,“你就別取笑我了。”想到自己的未婚夫,他連眼裏都水潤潤的。


    時夢琪在一旁幫腔道:“蘇哥兒難道就沒有未婚夫?我可見著你那未婚夫前兩日還日日接送你,前個才被你給攆迴去了。”


    白蘇性格大大咧咧,翻了個白眼,一點沒覺得害羞,“那是他一天太嗦了,我就來上個學,囑咐這,囑咐那的,顯得我還跟小孩子一樣。”


    時夢琪同溫嘉對視一眼,笑道:“他那是怕你被其他人騙走了。”


    白蘇往桌上一趴,“管他是因為什麽,我就是受不了他那般話多。”


    時夢琪看著旁邊不說話的嶼哥兒,眼珠滴溜溜一轉,“你受不了你未婚夫話多,可我看嶼哥兒聽別人嗦,倒是聽得挺高興的。”


    嶼哥兒雙眼瞪得溜圓,完全不清楚怎麽話題突然跳到了他身上。


    溫嘉和白蘇登時來了興致,問:“嶼哥兒不是說他還未定親嗎?”


    他們早時也都以為嶼哥兒同他們一樣,已經許了人家,聽他已經十三歲,更是肯定他早已經定親了。


    畢竟哥兒都是地坤,肯定早早就有媒婆上門,少有到了這個年紀都沒定下的。


    如他們倆,未婚夫都是在他們剛滿十歲就已定下了,皆是父母相看,選了又選。


    不過也問了他們意見,最後他們自己挑的合意的。


    不止他們,這間課室裏隻要是地坤幾乎都已經定親了。


    雖然同是地坤,哥兒卻是及不上女子受歡迎的,畢竟女子在生育方麵還是會比哥兒順利,連他們都已定親,更遑論女子地坤了。


    嶼哥兒連連擺手,“我真沒定親,沒騙你們。”


    時夢琪一把摟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頭,仰頭笑看他,“那你的謝哥哥呢?”


    溫嘉和白蘇異口同聲,“那不是他哥哥嗎?”


    相處這麽久他們當然知道謝景行,嶼哥兒每日提及他謝哥哥的次數,沒有五次也得有三次。


    對謝景行的名諱,他們早已如雷貫耳。


    嶼哥兒拍了一下時夢琪放在桌上的手背,“你可莫亂說,就是哥哥。”


    溫嘉和白蘇臉上都露出八卦的笑容,“快,夢琪,你說說什麽情況。”


    時夢琪不顧嶼哥兒的阻攔,將那日她同嶼哥兒一起去見到謝景行的情形說了說。


    “哦~”溫嘉、白蘇二人打趣地看著嶼哥兒,“還說隻是哥哥。”


    第112章


    嶼哥兒仍是說道:“時夢琪都是胡說的,她在亂猜,我和謝哥哥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我一人來文清苑讀書,他難免會擔心。”


    時夢琪一把放開他,雙手撐住腰,故意道:“你可是知道的,我來府學讀書,就是想找一個人品好又長相俊俏的讀書人做未來相公,正在府學裏挑呢,我以前擔心你與你那謝哥哥有些情意,便沒有考慮他,既然你說他隻是你哥哥,我看你謝哥哥就不錯,要不我就選他了。”


    “不行。”嶼哥兒臉色一變,想也不想就反駁。


    “噫~”另外三人異口同聲。


    嶼哥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臉上一紅,逞強道:“反正就是不行。”


    他就是不樂意。


    謝哥哥都說了,不到十八不能結親,那就得一視同仁,謝哥哥不到十八也不能想這些事情。


    他很聽謝哥哥的話的。


    =


    還沒等謝景行去找黃娘子和祝世維,事情發展似乎突然變了風向。


    自從期刊發售後,謝景行不止在府學裏能聽見學子們對華夏詩和天外居士高談闊論,甚至在來迴府學的短短路途中,也能聽見百姓們有關期刊的言論。


    尤其是謝景行寫的那兩篇新聞,不過幾天已經在整個通州府擴散開,這幾日,謝景行已經聽到了不少唾棄通州府前知府和衛慶省貪官的聲音。


    通州府百姓們深受通州府前知府之害,本就對前知府深惡痛絕,這次新聞一出,又勾起了他們對前知府的厭惡。


    通州府前知府和衛慶省貪官汙吏的事跡被天外居士寫在了期刊上,還是新聞這種幾乎能讓所有人都懂的文體,從而能讓他們的所作所為被全天下所知,被天下人唾棄,通州府百姓無不額手稱慶。


    連迴家後,周寧和謝定安也都提到,近日來湯圓鋪裏吃湯圓的客人對期刊也時有談論,甚至連天外居士的名號在百姓口中提及的次數也變多了。


    若說以往天外居士的名號還多在讀書人之間傳揚,現在卻幾乎是全大炎朝的百姓都有所知曉。


    不過讓人意外的地方不在百姓,百姓口中提及天外居士時,十之八九都是讚揚和吹捧,過往在讀書人之間也是如此。


    可最近謝景行卻常常有聽見讀書人談起天外居士時,言道天外居士也不過爾爾。


    這股變化從何時開始,謝景行並不清楚,等他知曉時,已經波及到了府學學子。


    府學學子在對天外居士的看法中,隱隱已經分成了兩派。


    連一心隻知讀書的寇準規幾人都曾聽過,足以說明此次分歧擴散範圍之廣。


    “天外居士除了將華夏詩傳播到大炎朝之外,並無其他自己獨作詩歌和文章傳出。”


    “此次期刊上不是就有天外居士寫的兩篇新聞嗎?”


    “確有天外居士親筆所述兩篇新聞,可那新聞卻是通篇白話,文不成體,分明是平常初識字的百姓也能寫出的孩童之作,憑何能被天下讀書人和百姓所追捧?”


    謝景行幾人走出課室時,課室裏還有人在爭論,他們沒有參與其中,兀自閑庭信步。


    可哪裏隻是課室裏同窗在爭論,出了課室,談論的學子們甚至更多。


    “分明是沽名釣譽之輩,若有真才實學,何不現身人前,偏卻要躲在天下商行之後,以華夏詩騙得賢名,可他寫出的這兩篇新聞哪裏又有才?”一位三十許的生員憤然而起。


    另一生員立即反駁道:“何為沽名釣譽之輩?若天外居士真是那等隻看重名利之人,他記得有那許多的華夏詩,他何故要將來處一一說明?泱泱大炎朝何其之廣,數之不盡的會寫詩的讀書人,又有幾人能寫得出一首比華夏詩更絕妙的詩歌?沒有人去過華夏,也未有人得見華夏影蹤,就算他將那些華夏詩全充作自己所作,也無人能尋到證據反駁,到時他的才名不是傳播更廣?”


    “可終歸那華夏詩不是由他所著,他分明就隻是一...一''役夫''。”


    “你這分明是胡言亂語。”


    謝景行幾人路過爭得麵紅耳赤的兩人往上走,他甚至還有心思在心裏翻譯了一下,“役夫”不就是隻在碼頭上搬運貨物的壯勞力嗎?用現代的話就是“搬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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