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謝景行人生格言之一。


    轉眼間,祝世維已經講到:“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注


    這句話祝世維並沒有講得文縐縐的,直接說道:“孔子認為要完善道德,使人格得到提升,就要杜絕這四種弊病,即‘毋意’-不要主觀臆想;‘毋必’-不要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毋固’-不要固執己見;‘毋我’-不要有自私之心。”


    祝世維看著底下兩個弟子,“當然,人無完人,孔子能做到杜絕這四種行為,所以是聖人,我們隻需努力朝著這四個目標靠近即可。”


    這句話謝景行發自內心地同意。


    因為他自覺做不到,他要讀書科考便是出於私心,想要憑科舉入仕為官,在許多人看來也是他抱有的一種不切實際的期望,他佩服能做到的人,可他自己確是完全不打算改正,這也算得上是固執己見了吧。


    時間轉瞬即逝,一篇論語很快講完,祝世維接著講解了《孟子滕文公章句下》,這篇全文共十章,內容較多,花費的時間更長些,學完兩篇,時間不知不覺已到了巳時末。


    要知道謝景行可是在卯時中就到了祝府,從正式教學開始,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還沒到放課的時間,本以為祝□□跟之前一樣讓他們消化今日所學。


    沒想到祝世維卻隻讓嶼哥兒繼續溫習,招手讓謝景行去他旁邊。


    沒在講學的祝世維看著溫和親善,說:“這兩月間,我講了這許多東西,你也掌握的很是不錯。有了這些做基礎,從今日起我便慢慢開始為你講解科考文、詩作法,為日後作準備。”


    謝景行一怔,這麽快就要開始學作文、詩了,可他很快反應過來,點頭道:“是。”


    祝世維依照這個教學計劃來,肯定有他的理由,他接受安排即可。


    祝世維深深看他一眼,倒是乖覺,“我也沒想讓你現在就作出合範式的文體來,隻是讓你對科舉作文有個了解,先從仿開始,慢慢的就能合規了。”


    謝景行長身而立,眼神真誠,“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祝世維點點頭,說道:“大炎朝科舉製式文體為八股文,其文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大結等幾個部分組成,起股、中股、後股、束股自股中又有正反相對兩股,故稱之為‘八股文’。”


    “八股文”三字入耳,謝景行心裏就是一跳,他自然是知道八股文的,作為明朝中後期和清朝科舉文體,八股文具備特殊的體製,清代後,八股文更是集眾多文體之所長,經學性中融入文學性,很得考官及普通學子所喜愛,甚至在現代,都有很大一部分讀者對其也甚有興趣。


    謝景行一心二用,聽祝世維繼續講道:“八股文由古至今,大體格式便是如此,卻也時而有所變化,題目不同、人也不一,有些題目在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的格式中可以不用遵循對股要求,還如‘大結’,在考試和平時書寫文章時,有些文人喜歡以文賦義、以文賦情,‘大結’所占篇幅不小,可以有些文人幹脆將‘大結’拋之不用,也是可行的。這些全待日後為你細細講解,今日我隻拿一本《大炎朝時文文集》予你,你且迴去多看多記。”


    伸出雙手接過祝世維遞過來的書,謝景行隻大概掃了一眼封麵,就又繼續聽祝世維講課。


    祝世維很是滿意謝景行的鄭重其事,八股文可不是能隨意應付的,“除了八股,製詩也甚為重要,《詩經》你前些日子已經讀過,可科舉主要是以五言或七言詩為主,大炎朝從上到下所有讀書人對詩都極為推崇,製詩也是科舉必不可少的一道題目,為師多年收集的好詩盡皆集於這兩冊詩集上,這可是我當年還在做官時,費盡心思收錄好,批了書號,才刊印售賣,剛一發售便被搶購一空,可見其受歡迎程度。”


    想起往事,祝世維心下唏噓,“可惜之後不久我便蒙冤,承蒙貴人相助洗脫冤屈後,就辭官賞遊天下,沒在多花心思在這上麵,詩集就沒有再版。”


    謝景行好奇地自己拿過桌上擺著的詩集,翻開看了看,最後心裏還是忍不住吐槽,都怪他見識太廣,見過的真正的好詩太多,他原以為,能被祝世維看進眼裏的詩,該是極好的,沒想到還是遠遠比不上華夏詩,隻能勉強稱的上一句‘不錯’。


    當然,比之當日謝景行在湯圓灘上看到的那幾個學子竹扇上的詩,這本詩集上的詩質量倒是好上許多,反正讓謝景行寫是寫不出來的,可他口味刁啊。


    他畢竟是從小在唐詩、宋詞熏陶下長大的高等院校畢業的文科大學生,能被謝景行看在眼裏,還稱得上一句不錯的詩,在大炎朝已經算得上是頂尖了。


    祝世維看出了謝景行淡漠表情下的不以為然,“這些定是比不上你之前默寫的李白的詩句,可仙品難遇,考試時能寫出這般的詩句就已能得到考官批複的最高評級,你可別好高騖遠。”


    謝景行心知祝世維是為他好,連忙恭敬應是。


    嶼哥兒坐著看上麵師徒兩人訓話,他不用科舉,自然不用學習八股文,習文練字隨興即可。


    這一天就又在讀書、練箭中過去,後日便是三月初五,秀姐兒和石天生成親的日子,謝、周兩家早已忙碌數日。


    這天散學後,謝景行向祝世維告了假,後麵三日他是不能再來讀書了,謝、周兩家他這一代中,秀姐兒最先成婚,且是周家唯一一個,謝景行是脫不開身的。


    大炎朝習俗是晚上舉行婚禮,遠方來客要歇息一日,第二日才離開,謝景行這才請了三日假。


    這是事假,而且情有可原,祝世維沒有為難,隻讓他若能抽出空,將文集和詩集多看看。


    嶼哥兒也挨著祝世維,綿軟地說:“祝爺爺,我也要請假,秀姐姐成親我是要去送禮的,這三日我也不過來了吧。”


    越相處,祝世維就真的將嶼哥兒當做親孫子一樣了,相處也愈發親近,“你個小滑頭,去吧、去吧,老頭子我同意了。”


    明明嶼哥兒是後日一早才會去周家村,卻連明日也不來上課,不過是謝景行不在,他不願一人而已,祝世維當然知道他的小心思,隻是不舍拆穿而已。


    嶼哥兒用食指不好意思地刮了刮自己的左臉頰,“謝謝祝爺爺。”


    兩人並排走出祝府,嶼哥兒跳下最後一步台階,“謝哥哥,我已經準備好了禮物,就等著後日送給秀姐姐了,好期待呀。”


    謝景行止住腳步,“看著點路。”一直偏著頭看他,摔了怎麽辦?


    “哦。”嶼哥兒連忙側過頭,乖乖看著腳下。


    不過幾步就到了嶼哥兒家門口,謝景行對著還想跟著他往前的嶼哥兒說:“今日你直接迴家去,出發時我跟阿父已經說好,他在城門口等我,我這會兒直接去找他們,不過去天下商行。”


    謝景行朝嶼哥兒家敞開的大門指了指。


    門房正在門口候著,他也是可憐,每日早早大開大門等候小主人迴家,卻每每隻能眼睜睜看著小主人路過家門而不入。


    嶼哥兒怏怏地點頭,停下腳步。


    “快進去吧,後日我去村口等你。”謝景行摸了摸嶼哥兒的頭,溫聲道。


    嶼哥兒又立刻笑了起來,“好。”


    謝景行已經習慣他這般好哄,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後,才轉身向城門而去。


    第060章


    三月初四這日,周家先接收了石天生送過來的嫁妝。


    成婚後,石天生就隨著秀姐兒在周家生活,石天生孤身一人,他家房子幾乎可以說是再也不用迴去了,他幾乎是將石家所有東西全部搬過來,隻剩了一套床被,等成婚後再尋個時間拿到周家,石家就真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秀姐兒早前送過去的迎親禮自然也是全部送了過來。


    謝景行合著能抽開手的謝、周兩家男人,忙活了好幾個時辰,才總算把東西全部收好。


    破家值萬貫,各種盆盆罐罐、雜灑物事,還有石天生存下的糧食,不一而足。


    最貴重的就是那匹差點讓石天生遭受牢獄之災的馬了,許是知道自己的人類兄弟有喜事,被關在馬廄裏的馬這兩日也很是神氣,踏著馬蹄精神充沛地在馬廄裏到處亂轉,但一直沒有離開馬廄。


    馬可沒有被套上,它想跑隨時都可以,可石天生將它牽過來後,隻拍著馬頭低聲跟它說了幾句,它就乖乖地待在裏麵。


    謝景行有時看著它,都覺得它快成精了。


    大炎朝普遍認為,嫁裝越豐厚,成婚後就更有底氣。


    石天生帶的嫁妝,別說隻是在周家村,就算拿到周圍十裏八鄉所有村子,也算得上是獨一份了。


    更何況,在周家村其他人看來,石天生可是十分看重秀姐兒,他可是入贅,該是秀姐兒花錢去石家提親,可石天生卻是自己花了五兩銀子上周家提親。


    周家也是良善人家,石天生都這麽表現了,等石天生進門,那肯定是也會待他好的。


    倒也不少村裏人覺得石天生和秀姐兒早前是不是就私下有情,說不定早已暗通款曲,隻是他們不知而已。


    聽上次縣城迴來的男人說,上次石天生被告進縣衙,周家和謝家都有人去幫忙,連秀姐兒也去了,迴來不久石天生就上了周家提親。


    周家村人雖在心裏猜測,大多數人還是覺得沒什麽特殊的,隻要沒在婚前做出違禮的事情,這郎有情妾有意的,應該樂見其成才是。


    更何況,石獵戶去世後,石天生孤家寡人,周家隻一獨女,正想招贅,雙方又合意,可真真是天作之合。


    這麽一樁好親事,周家村人大多都是心懷祝福的,隻有極個別心眼小的,心裏妒忌周家平白多了這許多財產,還得了石天生這麽一個壯勞力,可在周家村的大環境下,也隻敢憋在心裏,可不敢說出來惹眾人厭惡。


    周家早在前幾日就已通知周家村人來參加喜宴,得虧周家院子大,擺下十桌還綽綽有餘,到時候將來客分坐三輪,就差不多了。


    謝景行此時正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紙張,和廚房、院子裏準備好的菜蔬、肉類比對。


    謝景行看見案板上被拔完毛、剖開肚子的雞,對照單子上的清單,在“六隻雞”幾個字後麵用自製炭筆打了個勾。


    這筆用來練書法肯定不行,可用來記錄學習時的思路、做做筆記、畫個思維導圖是極為方便的。


    單子上還有許多東西,謝景行到天色擦黑時,才總算是將單子上所品類清點完畢,一個都不少。


    明日宴席,隻等村子裏的婦人們來幫忙了。


    陳孝珍可是請了周家村手藝最好的幾位大嬸。


    謝景行抻抻脖子,收起紙筆往周家堂屋而去。


    路過秀姐兒窗戶時,聽見裏麵傳出了低聲談話。


    他耳朵尖,一不小心將大舅母的話聽了個正著,她正在教秀姐兒新婚之夜的事情,女子、哥兒成婚前都是需要家裏同性長輩教這些方麵事情的。


    謝景行臉色一變,大步走開。


    他這麽急著離開,倒不是因為害羞,作為一個穿越人士,雖然他一心打工掙錢,從沒談過戀愛,可現代信息發達,耳濡目染之下,哪個現代人也不能說自己有多純潔。


    謝景行當然也不例外,隻是秀姐兒是他的姐姐,他一貫是尊重家裏人隱私的。


    忙碌的一夜很快過去,謝景行如自己承諾嶼哥兒的一樣,天剛蒙蒙亮就到了村口等候,他之前答應了嶼哥兒讓他跟著一起去接親,嶼哥兒肯定會趕在迎親隊伍出發之前過來。


    也是因為石天生家和周家離得近,迎親隊伍不用出發太早,嶼哥兒今日一早從鎮上趕過來也來得及,不然他非得昨日就來周家村不可,謝家可沒有多餘的房間給這金尊玉貴的小哥兒住宿。


    太陽剛從東邊矮山上冒出個頭時,謝景行聽到了車軲轆傳來的聲音,不用多想,他就迎了上去,這個時辰能駕車過來的隻有嶼哥兒。


    馬車由徐護衛趕著,很快到了近前,感覺到馬車停下,嶼哥兒探了個頭出來,恰巧撞上謝景行的視線。


    徐護衛讓謝景行上了車轅一側,方便他指路。


    謝景行隻匆忙對嶼哥兒點點頭,就動作輕巧地跳上馬車。


    嶼哥兒自見到謝景行後一直往外探著身子,看謝景行坐好後,才說:“謝哥哥,我沒來遲吧?”


    謝景行先給徐護衛指了路,後說:“沒有,時間剛好。”


    嶼哥兒幹脆將車簾掛在了一邊,這樣更方便說話,“我本來早該到了,都怪祝爺爺,他之前同我說好,秀姐姐成婚這日,他會和我一同前來,可今日我在家中等了他有小半個時辰,他卻隻派了個侍從過來,言說他有事要去一趟縣城,讓我幫他帶一份隨禮。”


    嶼哥兒側身指了指馬車,謝景行看過去,馬車裏茶桌上放著的一個紅紙包好的方盒,應當就是嶼哥兒嘴裏所說的隨禮。


    嶼哥兒雖然嘴上抱怨,還是幫祝世維直接解釋道:“祝爺爺肯定是有急事才無法前來,他心裏定是想來的,隻是脫不開身。”


    謝景行當然不在意,按理說來,祝世維作為謝景行的老師,隻有謝景行雙親和親兄弟姐妹有喜事時,他才需要來賀喜。


    莫說祝世維隻是事有意外,才無法親臨,就是他根本不將秀姐兒成婚放在心上,也是應當的。


    畢竟,在大炎朝人看來,秀姐兒隻是他的表姐,祝世維是不用來的,祝世維有這份心,已經表明他極為看重謝景行。


    “我知,等這幾日忙完,再去老師家時,我一定要好好感謝老師。”


    嶼哥兒又往前麵湊了湊,手搭在謝景行肩上往前看,他就知道謝哥哥不會介意。


    謝景行讓徐護衛先將馬車停到了謝家院子裏,周家現在可沒地方再停這麽大一輛馬車,收拾妥當後,謝景行才帶著嶼哥兒二人上了周家。


    嶼哥兒進了周家後隻好奇地四處看了看,就緊跟著謝景行,也沒再待多久,就到了去迎親的時辰。


    謝景行今日一起床,便感覺頭腦有點昏沉,在村口等嶼哥兒的那一會兒,被風吹了吹又好轉許多,他隻當是這兩日忙碌,晚上沒睡好,也沒多在意。


    現在走在迎親路上,突然又感覺頭重腳輕的,一路上秀姐兒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他全沒注意到。


    可等接上石天生,在村裏繞了一圈後迴到周家時,神奇地又好轉了,謝景行隻覺莫名其妙,不能是感冒了吧?


    可現在還有一項重大事情等著他做,身體再無異樣,他也隻能先按下心中疑慮,端坐在周家院子門口擺放的桌椅上,等著村裏人過來,他需將村裏人送的禮寫在禮簿上,到時候別家有喜事要辦時,周家才好還禮,他今日最後一項任務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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