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沉凝下來,謝景行望向破舊不堪的城牆,心裏幾近絕望。


    謝嬸子看向謝景行蒼白的臉,猶豫著說:“景娃,現在趕往縣城無論如何是來不及的。我們隻能先等著,看待會兒能不能請到保安堂其他大夫出診了。”


    寧和鎮下屬吉安縣城,相距約二十裏,路倒是不遠,現在趕過去說不定正能趕上進城。但兩人根本不知曉吳老大夫在哪兒,去了找不到人,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在保安堂試試。


    謝景行也清楚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隻能先耐著心中的急迫。


    謝嬸子見謝景行沒說話,便知他是同意了。


    入城費一人五個銅板,謝景行見謝嬸子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數了十枚銅板出來,遞給了城衛,隨後才帶著自己走到靠近城門的地方站定,等著城門一開就進城。


    情況緊急,兩人也沒有再交談。


    謝景行隻覺得度秒如年,心中的不安感也愈來愈重。


    城門開後,兩人即刻衝向了離著不遠的保安堂。


    保安堂大門緊閉,謝景行還沒站定就立即敲響了大門,砰砰的敲門聲響徹大街。


    不多時裏麵傳來了應答聲,“誰呀?”


    謝景行嘶啞著聲音忙迴答:“豐裏村那常來看病的傻子。”謝定安和周寧每月定時帶謝景行來保安堂找吳老大夫看診,保安堂所有人都認識他。


    這個時候,謝景行根本顧不上“傻子”這個名頭好不好了。隻要能開門,說他是瘋子都行。


    “咦,真是你啊!”裏麵的藥童揉著眼睛打開了一扇門,驚奇地看向謝景行,“你這是突然變好了?”


    謝景行沒迴答,而是迫不及待地問:“現在保安堂的大夫在嗎?”


    “就隻有王大夫在後院歇著。”藥童將門徹底拉開,“縣城裏藥材行來了一批不可多得的藥材,聽說還有幾根上了年頭的老參。吳老不放心采購的,怕看走眼,帶著徒弟親自去挑了,還不知今日能不能迴來呢。”


    “那勞煩小哥請王大夫出來一趟吧。”謝景行忙打斷他。


    “你不都好了嗎?而且以往都是吳老大夫給你診的脈,這你突然改找王大夫,他也看不出你身體的變化啊。”藥童眼睛把謝景行掃了一圈,嘴裏說道。


    “不是我,是我阿爹。”謝景行焦急說明情況,“我阿爹早產了,想請王大夫跟我們去豐裏村看看。”


    “那不可能,王大夫從不出診。”藥童搖頭,脆生生地迴拒。


    “你幫我去問問吧,萬一可以呢!”謝景行哀求著,他阿爹還等著救命啊!


    “不行,不行。”藥童忙搖頭,“王大夫脾氣可大著呢,要是我這時辰因著這去叫醒他,肯定會挨一頓好罵。”說完忙要關門。


    謝景行見著藥童動作,急伸手想阻攔。


    藥童一時不察,就這麽將門扣了上去。


    “嘶!”十指連心,擋在門框上的四根手指被扣過來的門猛地撞上,瞬間讓謝景行疼地叫了出聲。


    “景娃。”邊上的謝嬸子忙把謝景行的手抓過來查看,心疼地看著手指迅速變得紅腫。


    “唉,你這…你這也不像是傻子了啊,怎地還能把手撞上來呢?”藥童上下打量著謝景行。


    謝景行可顧不得手指變成啥樣,甩開謝嬸子的手,撲上去一把抓住藥童的手臂。


    “你這是要幹啥?”藥童忙往後退。


    謝景行沒鬆手,“你幫幫忙,我阿爹真的情況緊急,你幫我叫王大夫出來吧,他會去的。”


    上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奮鬥,就算是被生活撞得頭破血流,謝景行也不曾求過誰。但現在,別說是低頭求人了,就算是下跪都成。


    “是啊,小哥,等著人救命呢,你幫著去問問吧。”謝嬸子在旁邊跟著說。


    藥童看上去頂多十三、四歲,看著麵前謝景行青白的臉,到底還是心軟了。


    咬咬牙,藥童壯了壯膽,吩咐道:“你們倆先在這等著,我去幫你們問問吧。”


    “謝謝!謝謝!”兩人忙道謝。


    約莫過了一刻鍾,藥堂裏總算是傳出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到底是什麽著急情況,用得著你天沒亮就叫我起床。”一個中年男人嚴肅的聲音傳了出來,“要是我休息不夠,明天沒精神影響了看診,耽誤了病情,你擔待得起嗎?”


    “真的情況緊急,您就去看看吧。”藥童的聲音跟著響起。


    沒多時,一個四十來歲,滿臉嚴肅的中年男子領著藥童走了出來,這便是保安堂另一位坐堂的王大夫了。


    王大夫走近兩人,見是謝景行和一陌生夫人,皺了下眉,眉間的紋路顯得愈發深刻,“是你啊。有什麽事嗎?”


    王大夫和吳老大夫雖然都在保安堂坐診,一起共事了快二十年,按理說關係應是不錯。但王大夫這人心眼小,容不下人。


    王大夫在保安堂從藥童做起,一步一步成了正式大夫。當時的保安堂隻有他和他師傅,他師傅年事已高,王大夫就想著過兩年等他師傅退了後,保安堂不就是他做主了嗎?


    沒兩年,他師傅確實是因著年紀太大,跟掌櫃的請辭迴鄉了。


    見保安堂隻剩自己一個大夫,王大夫的態度便端了起來。結果還沒等他高興兩天,掌櫃的居然從縣城請迴了吳老大夫坐鎮保安堂。


    他的如意算盤全落了個空,心裏能待見吳老大夫才怪。


    不過王大夫要臉,平時麵上對吳老大夫倒是尊敬。


    吳老大夫本是縣裏仁和堂的大夫,當時仁和堂當家作主的是他的大師兄劉大夫。兩人師從同一人,吳老大夫天資弱於他師兄,醫術也及不上,雖然吳老大夫醫術也是極好的,可大家還是更信任劉大夫,這就導致他在仁和堂受了好些病人的冷待。


    劉大夫見不得他這樣,加上認識寧和鎮上保安堂的掌櫃,知曉他四處求人,想要找個醫術好的大夫迴去,好撐起保安堂的招牌。便將自己師弟引薦給了他,並說好了不限製師弟的去留。


    劉大夫本是想讓師弟去曆練曆練,過個幾年就讓師弟迴來,畢竟縣城裏的醫館怎得也比鎮上的強。


    出乎意料的,吳老大夫來了保安堂便不迴去了,一待便是近二十年,看樣子是打定主意就在保安堂坐診,不挪窩了。


    劉大夫也拿師弟沒法子,隻能任他去了。


    這次藥材行的消息就是劉大夫傳信過來的。吳老大夫接到信後,馬不停蹄地就趕過去了,就這麽好巧不巧地錯過了。


    謝景行是吳老大夫的病人,王大夫看向他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謝景行看清了眼前大夫神情中隱藏的不悅,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


    語氣焦急地說明了家裏的情況,“我阿爹他昨個中午早產了,情況不好,村裏的大夫說需要找鎮上的大夫去看看能不能保住命。”


    王大夫聽完後一臉不悅,“我從沒出診的習慣。更何況,聽你的意思,你阿爹的情況那般嚴重,我去了多半也是白搭。你們迴去吧。”說著便要離開。


    謝景行忙往前幾步,張開雙手擋在了王大夫的麵前,“大夫,人命關天。我阿爹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們這才緊趕慢趕地趕了過來。醫者仁心,王大夫,你就跟我們去一趟吧。”


    “是啊是啊,就勞煩王大夫你跟我們去一趟吧。不然…不然…”謝嬸子也在一邊勸道。


    “你什麽意思,我不去難道就不是醫者仁心了?”王大夫更是不滿,“你家阿爹的命是命,明天來的病人的命難道不是命?我要是走了,明天來的病人,找誰看診去?”


    “行了,別說了。別在我這兒白費功夫了,早點迴去說不定還能正趕上給你阿爹收屍。”說完不等謝景行兩人繼續多言,王大夫便拂袖而去,不多會兒就看不見身影了。


    “送客,人送走後把門關上,別再拿這些不重要的是來擾我休息。再有下次,就別在這幹了。”王大夫吩咐藥童的聲音遙遙傳來


    “你…你…”被王大夫刻薄的話語道中了此時心中最害怕的事情,謝景行失去理智,想要衝上去找他算賬。


    藥童趕忙攔住他,“你行行好,快走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差事,別因著你被趕出藥堂,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去。”


    謝嬸子見謝景行失去理智的樣子,趕忙上去抱住了他:“乖,景娃,冷靜點!你阿爹還在家裏等著你呢!”


    被謝嬸子抱住,謝景行稍許冷靜了一點,不再掙紮著往裏衝了。


    見狀,謝嬸子忙問旁邊的藥童:“不是還有一位大夫嗎”


    “李大夫也不在,早幾日就迴鄉探親了,離寧和鎮遠著呢!趕不及的。”說著手裏使勁將兩人推了出去。


    謝景行呆愣愣地被謝嬸子環著,走出了藥堂。


    門“哐”的一聲在眼前合上了


    第006章


    謝景行和謝嬸子走出了城門,守門的城衛看見兩人失望的神情,明白兩人沒有請到保安堂的大夫出診,心理同情但也未有多言。


    謝景行失魂落魄的走在迴豐裏村的路上。


    天邊開始泛起了魚肚白,隱隱的光亮從山頂上照射下來,映得山路隱隱綽綽的。


    謝嬸子知曉謝景行此時的心情,沒有同他攀談,而是默默跟在旁邊,快步往村裏趕。


    謝景行此時心緒難言,心裏悲痛與絕望交織。堵得他好似飄忽地懸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


    兩人腳步匆匆,很快便到達了一處路口。


    謝景行忽地站定在了那裏,沿著路口望了過去。


    這條路口便是通往縣城的。


    隻需過去十來裏路便能到達縣城,說不定便能找到吳大夫,還能叫上在縣城工作的阿父一起迴去,救迴阿爹。


    謝嬸子一看謝景行停在那裏,有什麽不明白的,“景娃呀,來不及的。更何況吳大夫現在具體在哪處,我們也不知曉。憑白跑一趟,還不如趕緊迴去看看你阿爹,送你阿爹最後一程。”


    說完見謝景行還是沒動,又繼續勸道:“還有你阿爹拚死給你生下來的兩個弟弟,你也得迴去看顧著不是?”


    謝景行心裏清楚,謝嬸子的話是對的。卻總是不想也不敢承認,他迴去就隻能看到阿爹冰冷的屍體了。


    緊閉了閉眼,謝景行強迫自己轉過身繼續走。


    忽然,路口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還有車輪滾動的聲音。


    謝景行沒有在意,下定了決心準備快點趕迴家。


    卻冷不丁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穩重聲音,“景娃,謝大嫂,你們這個時辰怎麽會在這兒?”是謝定安的聲音。


    謝景行猛地轉頭,往聲音來處看去。就見一個高大挺拔,臉色冷峻的漢子,在自己不遠處勒停了馬車。


    見自己的兒子和鄰居大嫂出現在這個地方,謝定安滿是疑惑不解。


    看著謝景行青白倉惶的小臉,謝定安立時跳下馬車,幾步走到謝景行身旁,一把將他抱起。


    謝定安的速度很快。但仔細著看,能看到他的腳是有問題的,走路的時候能明顯看出有點瘸。


    “景娃,你怎麽了?臉色怎地這麽難看?”謝定安摸著謝景行的臉問道。


    “這…這真是巧了.”謝嬸子看著謝定安,一時也感歎著這次的巧合,居然好巧不巧地就半路上遇到了他。


    但情況複雜,謝嬸子也不知從何說起。


    還有周寧的情況,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告訴謝定安。謝定安對周寧的看重,村裏的大家都看在眼裏。要是謝定安知道自己就出去做個活,迴來周寧就沒了,那可真的非瘋了不可。


    謝景行看向謝定安一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看著謝定安臉上熟悉的關愛神情,謝景行心裏五味雜陳。


    他張了張嘴,準備將這兩日的事告訴謝定安,話還沒出口,卻見到馬車的門簾掀了開來。


    一個續著長胡須、毛發斑白,看著卻神色奕奕的老頭探出身體:“定安,你家娃兒又怎麽啦?來我看看。”表情慈愛,正是保安堂的吳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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