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的曲兒當真唱得不錯,吳儂軟語,格外悅耳。李秉成全神貫注,還跟著哼兩句,陸彥遠卻神遊天外。他記得那個人的歌聲也很好聽。雖然她不常唱,他也隻聽過一次,但就是那次,讓他念念不忘。再要她唱,她卻怎麽都不肯了。


    那個時候麵對自己,她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扭捏嬌羞。他偷親了她的臉頰,她會紅著臉撲打他,然後被他一把抱住。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她,但顧惜著她年紀小。但現在想想,那時候若是真要了,甚至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父母也就沒有理由不讓她進門了。


    三年之前他還不到二十歲,錦衣玉食,人生順暢。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想要的,竟會得不到。


    等一曲唱完了,陸彥遠打發定北給了賞錢,讓他把人送下船去了。


    姑娘臨走時依依不舍地看了陸彥遠一眼,好像期待他把自己留下。但陸彥遠不看她,她也隻能訕訕地離去了。李秉成道:「殿帥好不解風情,難道沒看出那姑娘對你有意思嗎?聽聞你府上隻有一個夫人,把這姑娘帶迴去時而唱曲兒解悶挺好的。」


    陸彥遠低頭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李秉成以為陸彥遠對夫人用情如此之深,心中倒生了幾分感慨。這個時候的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尋常事,更何況陸彥遠是如此的身份。還能守著一個妻子,真是癡情。


    處理完紹興的事情,夏初嵐便讓人護送夏靜月迴臨安了。夏靜月的婚事如今也在議程中,人無端地消失了,對吳家那邊也不好交代。


    夏靜月迴到家中,夏柏青去市舶司了,隻有柳氏在家。


    夏靜月將家裏的事情一一跟柳氏說了,最後說道:「三姐姐當真厲害,不僅解決了韓家的事,還把韓家的生意都歸到我們家名下。二伯母經此一事,也收斂了許多,家裏總算可以安寧一陣子了。」


    柳氏摸著她的頭道:「你三姐姐那樣的姑娘,恐怕多少年也出不了一個。你倒不用妄自菲薄,你有自己的好處,隻是平日裏多跟著她學點就是了。」


    夏靜月乖巧地點了點頭,小聲問道:「娘,吳家那邊可有迴信……?」


    「還沒有迴音呢。畢竟是皇後一族的,可能家裏人有些顧慮,咱們再等些日子。若是沒有迴音就考慮別的人家。」柳氏柔聲說道。


    夏靜月對吳均也隻停留在那一麵的認識,說不上是非他不嫁,因此也沒覺得如何。


    因為夏柏青剛剛上任,還沒拿到俸祿,他們每月的房租又不便宜,所以家裏節省開支,沒有下人,都靠柳氏裏外操持著。


    今日天晴,柳氏和夏靜月拿屋裏的被子出來曬,忽然聽到大門被人用力地敲響。


    柳氏應道:「誰啊?」


    「這裏是夏柏青的住處嗎?」一個女人在門外問道。


    「是啊,您是哪位?」柳氏人已經往大門的方向走了。他們剛到都城,根本都不認識什麽人,怎麽會有個女人上門來?


    門外的女人繼續說道:「我是顧家的四娘子,你把門開開,我娘想見你。」


    哪個顧家?柳氏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愣在門邊。等反應過來以後,她一驚,連忙把門拉開,看到顧素蘭扶著顧老夫人站在門外。她們身後還停著一輛馬車,隨行而來的大概有七八個人,陣仗很大。


    顧老夫人板著臉,顧素蘭上下打量柳氏,問道:「你就是夏初嵐的三嬸吧?」


    「是。二位快請進。」柳氏客氣地讓開。


    顧老夫人讓隨從都留在門外,徑自扶著顧素蘭走進院子,皺眉看了看四周。臨安市舶司的判官不是什麽大官,俸祿微薄,自然住不起都城裏的房子,隻能縮在郊外。可夏柏青家裏竟然連個下人都沒有,還是讓她們娘兒倆開了眼界。


    顧老夫人和顧素蘭在堂屋裏坐下來,柳氏讓夏靜月去弄茶水,隻站在屋中說話:「不知二位到寒舍來,有何貴幹?」她想著以後就是姻親了,說話便格外客氣,臉上也帶著笑意,想給顧家人留下個好印象。


    「夏初嵐不在?」顧素蘭開門見山地問道。


    柳氏迴道:「家中有點事,嵐兒迴紹興去了。」


    「你侄女騙婚這件事,你知道麽?」顧素蘭冷冷地問道。她打聽到夏初嵐從前那些事兒後,迫不及待地迴家告訴了顧老夫人。顧老夫人氣得半晌說不出話,再也坐不住了,要親自來夏柏青這裏。


    柳氏愣住,口氣輕了些:「四娘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不知嵐兒做了什麽事,讓您這麽認為?」


    「你不用給我裝傻,我都查清楚了。她在泉州的時候跟英國公世子有過一段,英國公府要她去做妾,你們家死活不肯,她還鬧著上吊。不過三年時間,怎麽就看上我阿弟了,還要嫁給他?你們當我們顧家人都是傻子?專撿別人不要的破鞋!」


    柳氏收起笑容,正色道:「顧四娘子,您上門是客,我以禮相待,但還請您說話客氣些。」


    夏靜月端了茶水過來,原本要進屋中,聽了顧素蘭的話,特意站在門邊聽著,沒有進去。


    顧老夫人看了柳氏一眼,她雖然也很生氣,氣兒子竟然看上了這麽個不知檢點的女子。但她畢竟活了一把年歲,尚且能沉得住氣,就對柳氏說道:「我來就是要親口問一問,我女兒打聽到的這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柳氏斟酌了一番,才說道:「當初英國公世子在泉州遊玩,隱瞞了身份,他跟嵐兒是意外遇見,並不是我們夏家有意要去高攀。泉州開海事,民風開放,小兒女在一起原本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後來世子亮明了身份,要嵐兒過府去做妾,我兄嫂不舍得,此事才不了了之。嵐兒和世子之間就算有過感情,也是清清白白的,如何就成了四娘子口中的破鞋?」


    顧老夫人沉吟不語,不悅地掃了顧素蘭一眼。這個柳氏看起來知書達禮,不像胡言亂語之人。反倒是顧素蘭將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弄得她怒火中燒,非要來質問夏家安得什麽心。


    顧素蘭沒想到柳氏這麽能說,言語之中十分袒護夏初嵐,譏諷道:「一個與人私定終身的女子,何來清白可言?不過三年時間,又意外遇見了我的阿弟,夏三姑娘真是好手段。」


    「嵐兒品貌出眾,追求者甚多,並不是嫁不出去。我夏家雖然是商戶,但也不缺錢花。她跟相爺是兩情相悅,就算她有不是,也該相爺來說,與顧四娘子無關吧?」柳氏性子雖軟,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更何況這些年她看著夏初嵐裏裏外外地操持,從來不抱怨一句。若沒有她就沒有夏家的今日,怎麽容許旁人如此潑髒水。


    門外夏靜月看了眼手中端的茶水,又端迴廚房去了。她在紹興的時候,顧二爺就帶著人上門提親了,看來是瞞著顧老夫人的。


    她走到院子裏,想著怎麽幫娘把這兩個不速之客打發走,同時又為夏初嵐擔心。三姐姐有這樣的大姑,恐怕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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